第二十八章 失控的天灾
“别在我家里打,咱们有什么话出去”
陈伯符完这句话后,那只瘦瘪枯干的臂便猛然发力,直接将序夜拉向了锁链结成的巨茧
下一秒。
陈景与玉虺便看见整个巨茧突兀地飞了出去。
它仿佛在瞬息间脱离了“实体”的定义,犹如触不可及的电子投影一般,无声地穿越了钢筋水泥的墙壁与落地窗的玻璃,直直扑向高空。
随后,金属巨茧便如流星下坠般砸向区广场。
剧烈的撞击仿佛让整栋住宅楼都隐隐摇晃起来。
或许是因为撞击过于猛烈的缘故,之前还紧紧锁住陈伯符的金属巨茧,落地后便在顷刻间炸裂开来,毫无预兆地化成了漫天浓雾
那
应该是雾吧?
陈景看着眼前从楼下不断升起直至高空的浓雾,清澈的眸子中不免露出了一丝惊骇。
这些从巨茧里涌出来的黑雾散发着金属光泽。
与其它们是浓雾,倒不如是液体
一种近乎于雾气的液体。
在出现的瞬间,它们便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四周蔓延。
不仅只向天上升起,地面也是
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所有的一切都在被这些液体状的黑雾吞噬。
“怎么闹成这样了”
玉虺满脸畏惧地看着这一幕,脸上写满了悔不该当初。
要不是他听信序夜的话,硬着头皮带序夜来见陈伯符,恐怕这件事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少爷!怎!怎么了!”
骷髅莱恩咬着牙从卧室里冲了出来。
虽然他已经非常努力地装出一副“我不害怕”的样子,可一听他那结结巴巴的声音,再一看他不断碰撞的上下颚
嗯
如果不是莱恩的身体结构比较特殊,估计他已经忍不住要尿裤子了。
“是!是不是!出!出事了!”
“打起来了。”
陈景一脸紧张的将莱恩拽到自己身边,然后不动声色地看了玉虺一眼,眼里满是警惕。
他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一时间陈景脑子里全是问号,甚至他现在都开始默默盘算,要不要跑回卧室去把圣杯拿回来
至少有那件遗物在身上,他还有点反抗的能力。
“别紧张。”玉虺忽然举起双,蛇脸上露出了一副很无奈的表情,“我不是你的敌人”
实话,玉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过序夜会跟陈伯符打起来。
就算要打。
也不该在永夜市的范围内动。
[圆桌议会]的高层,有谁不知道那个老头子的底细?
在永夜市跟他开战?
这不是明摆着想把这座城市往坟墓里推吗?!
“我不会对你出的”
玉虺尤为心地出了这句话。
虽然陈景脸上没有露出半点敌意,但玉虺作为永夜市内数得上号的高阶旧裔,他仅凭粗略的感应就能察觉到
眼前这个年轻人。
心里的敌意简直如同野兽一样毫不掩饰。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
玉虺都有了种对方会突然出杀死自己的错觉。
这个错觉,让玉虺更加摸不着头脑。
因为无论玉虺怎么看,眼前这個年轻人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甚至连最低阶的旧裔都不是
他怎么敢对我有杀意?
难道他不会畏惧我身上高阶旧裔的气息?
还是
是因为那个老疯子?
打死玉虺都料想不到,眼前的陈景早就换了芯子。
陈景是由现代的表世界而来,身为普通人的他,压根就感觉不到里世界里这些所谓的旧裔气息。
“怎么办?”陈景突然问了一句。
玉虺忽然回过神来,随即便眼神复杂地看着陈景,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作为一个高阶旧裔,他实在找不到自己该害怕陈景的理由
但如果加上陈伯符的因素,他打心底里觉得陈景还是挺危险的。
毕竟他是老疯子的逆鳞,是他唯一的亲人,所以
谁知道老疯子在他身上留了什么后?不定老疯子给了他一件[旧日遗物]防身呢?
“什么怎么办”玉虺心不在焉地嘟囔道。
“这局面怎么处理?”陈景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忽然感觉这条蛇精的脑子怎么有点呆,“要不你去劝劝架?”
()(e) 一听这话,玉虺顿时就摇头如拨浪鼓。
“我能力有限,劝不住他们。”
其实玉虺的话已经得十分委婉了,如果好意思再得直接点,玉虺都想反问陈景一句
你是不是想让我死?
两头狮子打架让我一个白兔去劝,这不是闹着玩么!
“应该不会有事再看看”玉虺声道。
陈景得到这个答复后便没再出声,牵着骷髅站在阳台的落地窗旁,安静地望着窗外愈发浓厚的黑雾。
这些雾
似乎都活过来了。
它们或许也是某种不可名状的生物。
“少爷现在怎么办啊”莱恩稍微冷静了些,话也不再结巴,但那只被陈景牵住的右还是在不受控制地发颤,“我们要去帮忙吗”
“怎么帮?”陈景无奈地笑了起来,言语中充满了无力感,“听玉虺叔叔的,再看看吧。”
此刻。
漫天黑雾之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眼睛,仿佛有成千上万的不明生物潜藏在这片迷雾中
它们互相拥挤直至将眼睛都挤得扭曲畸变,甚至有些眼睛都像是达利的画一般,只能看出一个抽象的轮廓。
“少爷这些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陈景仰面望向这漫天浓雾中密集的眼睛,心里只感到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毛。
这可比那些络上密集恐惧症的图恶心多了
那些从浓雾中出现的眼睛,似乎都有自主的意识。
它们在出现后,第一时间便向地面的战场看去,但很快又移开了目光,看向了住宅楼的十六层,也就是陈景他们所在的这个位置。
阴冷,残忍,暴戾,疯狂,讥讽
似乎种种人类的负面情绪都能在这些眼睛里找到。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地狱,那么这些东西应该就是恶魔吧”陈景心中暗道,随后不动声色地别开脸,并不想与那些目光发生接触。
“你爷爷最近心情怎么样?”玉虺冷不丁地问道。
陈景瞥了他一眼,大概也能猜到玉虺在想什么,便如实回答了。
“不太好。”
这个回答是陈景认真斟酌过的。
从物业跟老头子闹矛盾开始,再到某些人不想交物业费惹得他跳脚,最后又是乖孙子遇见袭击差点嗝屁
总的来。
从陈景穿越进里世界开始,老头子就没遇见过多少顺心的事,所以他心情不太好是很客观的。
“麻烦了”
玉虺得到答复后,整个人显得愈发惶恐,甚至陈景都能从他脸上看出一种绝望的表情。
“这下真的麻烦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其实最先发现陈伯符与序夜爆发冲突的人,除了当事人玉虺、陈景与骷髅之外,还有别人
没错。
就是倒霉鬼劳伦斯。
前些天他接连被陈伯符在车库里教育了好几回,几乎都丢了半条命在老头子里。
好在输血救人这事陈伯符没怪罪他,这也让劳伦斯松了口气,但现在
“谁又惹他了?!”
在地下车库的腐蚀空间中,劳伦斯独坐在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感受到伴随地面剧烈震颤而传来的两股恐怖气息,劳伦斯吓得连逃跑都忘了。
作为一个差点让老疯子弄死的幸运儿。
劳伦斯对其中的一股气息极为熟悉,甚至都为此做了很长时间的噩梦
这绝对是那个老疯子的气息!!他肯定又开始撒疯了!!
至于另外一个气息
劳伦斯觉得肯定比老疯子弱,但也绝对要比自己强。
所以究竟是谁招惹那个老东西了?
劳伦斯想不明白,但也不敢出去看。
哪怕他一直躲在地下车库的独立空间中,他也依旧能感受到发自灵魂的颤栗,那两股气息恐怖得令人发指
几乎在开战的一瞬间。
劳伦斯就察觉到自己制造的这个空间快完蛋了。
是的。
哪怕这里是他精心制造的一片私人“领域”,也照样避不开上面那场战斗的波及
每一秒劳伦斯都能清晰地感应到这个空间在逐渐崩塌。
不,准确的,是消失。
就像是这里燃起了一片肉眼不可见的大火。
由外到内,由远而近
()(e) 所有的一切都会被烧成灰。
包括劳伦斯自己。
“到底是谁在招惹他该死如果让那个疯子发起火来”
夕阳红区300室。
话少缄默的言雀坐在阳台的边缘。
被黑色丝袜裹覆的修长双腿此时正搭在扶上,随着迎面吹拂而来的晚风轻轻摇晃,皮鞋上倒映着森冷的月光。
在她身旁。
是一只样貌扭曲的巨鸦。
它比陈景他们看见的那些乌鸦体型更大也更恶心。
整个头部如同畸变的肉瘤一般,又像是血色的蜂房挤一样满了类人的眼球。
每当它转动目光时,还会发出极其粘腻的声响。
“他怎么跟议会的人打起来了”言雀满脸迷惘地喃喃道,抬轻抚着巨鸦脖颈上的羽毛,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疑惑,“我听他跟议会关系挺好的这是怎么回事”
“跑!跑!跑!”
巨鸦忽然扇动起了翅膀,头颅上的类人眼球疯狂转动着,仿佛每一根羽毛都因恐惧而颤栗。
“会死!会死!会死!”
“一会再逃也来得及。”
虽然言雀的声音略显稚气,软软糯糯的像是女孩的腔调,但那只巨鸦在她面前却显得格外乖巧,听见她的话后便不再作声。
“除了隐修会的教皇之外,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强大的生物”
言雀望着眼前不断蔓延开来的黑雾,毫不畏惧的与那些藏在雾中成百上千的眼睛对视着,口中喃喃自语。
“这就是他们的天灾吗”
永夜市[圆桌议会]治安部。
昏暗的监控科室内,上百位身着制服的治安员正在来回走动,高悬在天花板上的警示灯已经进入常亮模式,猩红的光映在每一位治安员脸上。
每个人的神色都极为慌张。
或是。
恐惧。
“报!报告!!猪倌大人!!”一位白人面孔的治安员匆忙闯入了位于廊道深处的办公室,极度恐惧之下连话都开始结巴,“红!红色警报!!”
坐在特制办公椅上的男人完全可以用臃肿来形容。
两米左右的身高,快八百斤的体重。
沉重粘腻的脂肪拼命堆砌使得让他几乎失去人形,简直像极了一团瘫在办公椅上的肉山。
虽他勉强还算拥有一些人类特征,但他的头颅却实打实的是一个猪头。
粉白泛红的粗糙皮肤上满是细密的绒毛。
恶臭的口腔里舌头不断转动像是在舔舐什么,发黄的獠牙上还挂着几块勉强能看出人类特征的碎肉。
他就是猪倌。
与玉虺在议会内的职位一样。
他们同属于永夜市的三大治安官之一。
不过与玉虺不同的是
猪倌简直像极了那些被关押在监狱里的罪犯。
暴戾,贪婪,肮脏,好色。
所有容易滋生罪恶的特质都能在他身上看见。
“红色警告?”猪倌眉头一皱,硕大的猪眼瞬间瞪得外凸出来,“你确定?”
“猪倌大人我我们确定那个位于太平区敦威治街道的‘活体天灾’好像失控了连我们总部的检测仪器都能检测到他的能量波动”
猪倌表情微妙地咂了咂嘴,粗壮的指轻轻在办公桌上弹动着。
“序夜大人呢?”
“她她一早就带玉虺大人离开总部了好像也是去敦威治街”
猪倌布满血丝的眼球隐隐跳动着,努力压制着在内心不断蔓延开来的恐惧。
可当他一想到那个苍老的身影,却又会控制不住害怕地颤抖。
恍惚间。
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
回到了那个天灾降临的日子
“把所有在城区游荡的‘赎罪者’都调过去!然后给议会打报告申请支援!”
“猪倌大人,您要不要带队去看看,听序夜大人还在那边”治安员试探着问道,心翼翼地看向那位坐在办公椅上,以绝对的暴力在永夜市扬名立万的治安官。
“我?”
猪倌猛地往后一躺,整座肉山都仿佛颤了一下,臃肿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名为无奈的表情。
“我去不就是送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