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山骨郎
不等齐敬之回头,一股清新淡雅的幽香已经先一步钻入了他的鼻间,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他心头一动,当即转身看去,就见眼前站着一个绿衫少女,衣着打扮与焦府的婢女有些相似,肤色还算白皙,容貌勉强能称一声清秀。
齐敬之不由一怔,又仔细瞧了瞧对方的眉眼,只觉每一处都似曾相识,然而合在一起就变得陌生起来,与自己前一刻所想的那个人差别极大。
他皱起眉头,悄然打开眉心灵窍,却见眼前少女的容貌竟是一变再变,仿佛隔了一层云雾,始终看不分明,落在心底更如风去无踪、水过无痕,留不下丝毫印象。
这么一来,饶是齐敬之一向敬人不服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沐姑娘的段委实玄妙无方,非如今的自己所能及。
他压下心中讶异,由衷赞叹道:
绿衫少女有些惊奇。
她四下看了看,见周围宾客皆已散去,焦婆与元少君等人也进了正堂,这才轻声问道:
对于她的问题,齐敬之没有急着回答,反而略作犹豫,开口反问道:
绿衫少女着,忽而抬在自己的鼻梁上轻点了几下:
这几句话出,她忽地一顿,将纤指从自己隐去了九分姿容的脸上挪开,转而指了指齐敬之的淡青色无面怪脸,忍不住莞尔一笑。
在这场龙母寿宴上,两人竟是不约而同地以假面目示人,言谈之间还极为默契地只以你我相称,不曾带出半句对方的名姓来历,实在让这个少女忍俊不禁。
齐敬之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也禁不住会心一笑,奈何笑容先被灵魄面具掩去了七分,剩下三分也被扭曲,变得阴森诡异起来。
绿衫少女看得眉头微蹙,语气里就显出了十二分的嫌弃:
突然听到这么一句,齐敬之不由愕然,笑容当即僵在脸上,更显怪异狰狞。
自他得到灵魄面具以来,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评价。
绿衫少女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忘形,当即轻轻咳嗽一声,板起脸正色道:
罢,她又忍不住狡黠一笑,旧话重提:
齐敬之自然不会计较这等事,更何况对方的还是实话,灵魄面具也确实是丑。
他想起刚才绿衫少女提及的松柏木香气,心中不免惊讶。哪怕是他自己,除非是正在提炼吞服松柏甲木之气的当口,否则也是闻不到香气的。
虽然就在不久之前,那条名为升卿的青蟒也曾齐敬之气息清新,隐隐有松柏香气,可它是山中灵物,熟悉山林中的种种气味,能分辨出来倒也罢了,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女竟也能闻到,而且似乎比升卿还要敏锐得多。
()(e) 难不成是的缘故?
念及于此,齐敬之伸按住自己鼻骨所在的位置,尽量委婉地道:
绿衫少女一怔,脸上忽地腾起一抹绯红。
她抬起臂,将衣袖横在鼻前嗅了嗅,神色又转为狐疑,抬眼问道:
闻言,齐敬之还真的仔细想了想,半是回忆半是斟酌着词语道:
听见这话,绿衫少女放下衣袖,脸上的狐疑之色已经消散大半。
她深深地看了齐敬之一眼,眸子里又透出少年似曾相识的复杂情绪,六分惊讶、三分喜悦,还有一分未加掩饰的羞赧。
齐敬之虽然长于山野,却也知道不该对女孩子随意品头论足,见状便也轻轻咳嗽一声,好奇道:
闻言,绿衫少女眼波一横,眸子里的种种情绪尽数收敛:
她撂下这句话,竟是转身就走,颇有几分雷厉风行的干练味道。
齐敬之只道少女是生气了,连忙跟了上去,低声道:
绿衫少女脚步一顿,斜瞥了身旁的无面人一眼,脸上似笑非笑:
其实就在刚才想起阿爷的时候,齐敬之心中就已萌生了去意,当即摇头道:
他顿了顿,又问道:
绿衫少女知道齐敬之这是不想多谈那位朋友的事,这才故意转换话题,当即点点头,顺着他的话头道:
然而她嘴上这样,脚步却是陡然加快。
齐敬之便也跟着快步疾行起来,心里对少女会以何种妙法寻踪定位颇为好奇。
哪知直到两人一路向南出了焦府的正门,绿衫少女也没有丝毫要施展玄功妙法的迹象,反而将目光投向了门外西侧的那一长溜拴马桩。
齐敬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这些拴马桩皆是由青石制成的方形立柱。
石柱顶端则都被雕刻成了甲士骑狮的模样,每名甲士、每头狮子都是姿态各异、栩栩如生。
此时几乎所有石狮子的腿上都拴着马缰,唯独最西侧的那根拴马桩是空着的。
绿衫少女的目标也正是那一根,当即径直走了过去。
齐敬之跟在她身后,默默将这根无人问津的拴马桩与旁边那些进行比较,很快就发现了不同之处。
在这些甲士骑狮的雕像之中,近乎所有的甲士和狮子都面朝着焦府正门的方向,或是面带恭敬、或是展颜微笑、或是笑逐颜开,如迎宾状。
唯独最西面这根拴马桩上的一人一狮特立独行,几乎是背对焦府南向的正门,而尽皆朝着西南方向,其中那名甲士更是拔刀出鞘,两眼圆睁作忿怒之状,它胯下的狮子也是獠牙尽露、凶相毕现。
()(e) 齐敬之忍不住转过头,朝它们怒目而视的西南方向看去
,然而目中所见都是寻常的街巷房舍,与别处并没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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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衫少女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听了她的解释,齐敬之反倒糊涂了:
绿衫少女闻言就是一笑:
齐敬之轻声念了一遍,当即不懂就问:
绿衫少女一边打量着镇煞桩顶端的石刻,一边随口解释道: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齐敬之想起先前矮胖子们的模样举止,心里已是信了九成。
他不由暗忖道:
绿衫少女哪里知道齐敬之心里在转着什么念头,指着面前甲士里那柄出了鞘的石剑道:
齐敬之目光所及,就见那柄石剑的剑身上,刻着四个不起眼的字:
就听少女解释道:
齐敬之闻言不免讶然:竟然是个名字么?还真是古怪!
绿衫少女轻轻颔首:
齐敬之登时恍然,点头道:,而是这五个字。可这位石将军究竟是谁,那就众纷纭、莫衷一是了。
其实齐敬之现在想来,孟夫子定然是知道的,奈何他当年向夫子问起这事儿时,却挨了一顿训斥:
绿衫少女着,忽地一抬右,纤细指凭空拨动琴弦,镇煞桩上原本晦暗不明、杂乱无章的些许灵光便随之分开,变得脉络分明起来。
早已暗暗打开灵窍的齐敬之看在眼里,颇有些叹为观止。
其实也有类似功效,然而他习练未久,绝然做不到如此精细入微。
绿衫少女略一辨认,指着镇煞桩上拴着的一根青色灵光丝线道:
闻言,齐敬之凝神感应,只觉丝线上的气息果然与那个青巾布袍的矮胖山骨郎如出一辙,不由得轻轻点头。
他又朝丝线飘在空中的另一头看去,其指向的赫然便是西南方,也就是所谓南向之门对应的六煞次凶之位。
绿衫少女见他点头,当即伸抓住那根青光丝线轻轻一扯。
只见丝线倏然绷直,紧接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另一头反向拉拽了一下,这根原本就不绝如缕的空灵丝线登时断裂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