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〇七章 私下会面;合作有利无弊
“嗯?很贵?”
不明所以的周长风走了过来,指着桌上的瓷罐道:“之前办事的时候问了一句,皇帝她不喜欢这个,就让我带回来了。”
哦,贡茶啊,那一切就合理了。
夏筱诗轻轻点头道:“先生你不知道也正常,我觉着这应该是武夷山大红袍,而且恐怕是品相最好的那一等。”
“特别贵吗多少钱?”
“那肯定咯,从前有人托父亲的门路时送过,据上品的大红袍在市面上价值六十圆一斤呢。”
离谱,比绝大多数京城市民阶层的每月薪资还要高。
这喝的哪是茶啊,就跟喝金子似的。
周长风盯着这罐茶叶,叉着腰道:“那待会就拿它泡茶喝,看看跟八分钱一袋子的有多大差别。”
语毕,他又补充道:“昨天的你还记得不?待会我要去同辉饭店赴宴,这次是跟外国外交官谈事。”
“噢,记得记得。”夏筱诗叮嘱道:“酌几杯就算了,你可别大喝特喝啊,我现在闻着酒味就难受。”
“好好好,绝不多喝。”
周长风满口答应,接着返回书房重新翻看了一遍备忘录,然后便开始思索着之后和德社公使馆人员会面时的情况了。
内阁虽没打算生硬的将其拒之门外,但却又不想直截了当的展开洽谈,故而打算在双方正式交涉之前先私下会面一次,粗浅的交换一下看法和态度。
会面地点选择在同辉大酒店,大明这边除了周长风以外还有大都督府陆军处佥事和礼部外务司员外郎,分别代表皇帝、军部、朝廷。
金秋十月本该是天高气爽的好日子,可惜京城这两天都在下雨,天色暗沉。
傍晚时分,夕阳只浅浅的染红了西天的一块,其余地方都灰暗无比,还不到六点,街道上行驶的各式汽车与电车就纷纷打开了车灯。
两辆圆润的黑色甲壳虫轿车驶出了德社驻大明公使馆,径直驶向相隔三条街的同辉大酒店。
这便是大众汽车的开山之作了,或许这一次它更加担得起vlkwgen人民汽车之名。
不同于历史上向民众画饼、最终只有六百多辆甲壳虫出售民用的“骗局”,德社为了证明自身的制度优越性,早早的实施了人民汽车计划,斐迪南-保时捷亲操刀了自己的得意之作。
不过,因为外形设计的缘故,如今的甲壳虫轿车与历史上稍有不同。
第一辆车中,驾车的男子侧首开口道:“克莉丝,这真的是个巧合,他们指派了那个和伱相熟的人。”
“他们是故意的。”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克莉丝目视前方,淡淡道:“其实,我不想和那个人打交道。”
“呃很少听你这么讲。”
“事实上,他比其他人要警惕和敏感,或许今天不会有可观的收获。”
雨刷器来回拨刮着前挡风玻璃上的雨水,由于正值傍晚时分,车流量不,两辆甲壳虫轿车也只能慢慢地往前挪。
不知道来回挂了多少次档,他们总算抵达了目的地。
与会的公使馆人员为两男一女,克莉丝身着蓝白格子连衣裙、头戴米色礼帽,另两位外交官虽然西装革履,但总体上也显得比较随意。
进门、进电梯、在引导下一路绕行。
非官方的私下会面自然是不会有多正式的,简单寒暄几句,随即就各自落座了。
单独的大包间,下边铺着图案精致的地毯,上边上铜质大吊灯,中间摆着一张中等大的圆桌。
尽管某种意义上算是老相识,但周长风总觉得和克莉丝见面是十分别扭的一件事,非常不舒服。
这恐怕就是职业特点的“威慑”了——明知道对方属于情报人员,于是潜意识中会格外警惕,每一句话都要再三掂量,所以会相当之累心。
“几位不必拘谨啊,咱们这只不过是私下相谈,大可自在些。”陆军处佥事范铭笑着:“哈哈,畅所欲言、畅所欲言。”
看着憨厚的范铭绝非善茬,否则也不可能稳居此位,至少周长风觉得自己跟这种人打交道必然会吃亏,二十年宦海沉浮经验可不是假的。
()(e) 他这话的言外之意是别把本次私下会面太当一回事,这本质上只是初步交换双方意见而已;同时又顺带打了个预防针。
作为公使馆外交官,两位德国人早都学会了辨析大明官员的话外音,一听就知道了。
于是,其中一位外交官用流利的汉语开口道:
“尊敬的先生们,当前的形势并不好,英国人在全力限制我国的同时,也同样千方百计的阻碍着你们。”
“你们所需的大量石油大部分都依赖进口,这样被掐着脖子的感觉并不好受,我国人民也有相同的体会。”
“不同于你们拥有足堪自用的铁矿,我国不但缺少石油,也没有足够的铁矿,甚至连食物也无法完全保证。”
“在这方面,先生们,我想我国人民和你们有着同样的困扰,英法两国的掠夺式殖民统治有必要结束了。”
按那啥来的话,这位外交官本该“英法帝國主义”,但鉴于现在的交谈对象也是不折不扣的帝國主义,自然就不能那样用词了。
外务司员外郎章武山从开始到现在都板着脸,这是一个不怒自威的瘦高个。
他平静地问道:“保罗先生,你所谓的‘结束英法之殖民统治’指的是什么?”
明知故问般的反问把话题皮球又扔了回去,这是基本的交谈博弈操作——尽可能让对方先表明态度、提出意见,如此一来己方就天然的占据优势。
不过,因为本来就是抱有明确目的而来,两位德社外交官并不想玩文字游戏。
所以那位名叫保罗的外交官就很大大方方地回答道:“当然是付诸于武力,章先生。当外交与政治都无效时,战士、大炮、飞就是维护利益的坚强后盾。”
“这么,你们已经准备好强硬办法了?”章武山语气淡然,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我们肯定是在准备的。”
一味的问对方并不妥当,这会显得己方缺乏诚意、过于警惕,但只要偶尔提及一下自身情况就可以很好的避免。
对面的两位外交官都没有作声,他俩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坐在最左边的克莉丝。
她抿了一口葡萄酒,平静道:“我们时刻都准备着。英法的压迫已经够多了,这是两个狼狈为奸的混蛋。与你们要‘师出有名’一样,我们也在等待时。”
嗯哼?这女人的汉语水平有了质的提升嘛,不仅口齿清晰了许多,声调也基本准确了,而且都是还会用成语了啊。
所谓的时再明确不过了——现在英法正继续拿挪威和瑞典做文章,乃至在考虑直接登陆挪威。
大明高层知晓这个情报,德社同样如此。
周长风瞥了一眼身旁的二人,然后看向对面沉吟道:“既然你们考虑后发制人,那么究竟会等多久?我指的是英法开始行动后。”
“很快!”面无表情的克莉丝冷声回道:“这些肆无忌惮的帝國主义者公然侵入中立国家,那就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我们会埋葬他们,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冰天雪地就是他们的坟墓。”
因为家庭背景缘故和作为者的三观,克莉丝对于英法的憎恶是深入骨髓的。
呃呃你当着明人的面,用词这么激进?
还好只是私下会面,如果是正式洽谈,那就属于是外交事故了。
周长风闻言都不禁有些汗颜,再看看旁边——范铭倒还是稳如泰山,面不改色,依旧和蔼;章武山的目光锐利了些,但仍然面无表情。
他轻呼了一口气,微笑道:“如果那样的话,贵国海军可就得出战了,但面对占据天然优势的皇家海军,你们很可能要吃大亏。”
历史上的挪威战役就是如此,德国海军遭受重创——布吕歇尔号、卡尔斯鲁厄号巡洋舰都被击沉;十艘驱逐舰在纳尔维克被皇家海军的战列巡洋舰单方面屠杀,全部沉没。
“周先生你是在劝阻我们吗?”另一名外交官沉声道:“我们的意志很坚定,战争不可避免要付出代价,但这不是做生意,不能这样计较得失。”
“不,”周长风微微一笑,耸了耸肩道:“我只是而已,实际上你们应该更乐观些,因为英国人为了威慑我国,将会筹备一支规模不的舰队到远东地区来。”
()(e) 随着话题渐渐深入,房间中的氛围也有了微妙的转变。
尽管德国人清楚不存在结盟的可能性,但他们还是想尽力争取一些合作协定——军事上的、情报上的、物资上的、技术上的。
各取所需,岂不美哉?
“中國有句古话,‘远交而近攻’。”那为名叫保罗的外交官认真地:“几位先生,不论我们存在多么大的分歧,但面对共同的敌人,即使不能安心结伴,但少许合作一下难道不值得考虑么?”
范铭轻抚胡须,笑而不语。
神情自若的章武山望着他,开口反问:“怎样的合作?譬如定期交换一些有用的讯息?亦或是以物易物的交易?”
“最为优先的应该是情报互通。”克莉丝直截了当地道:“着叫‘查漏补缺’,以免错失重要情报。”
大明知道a不知道b,德社知道b不知道a,如果定期交换情报就可以避免这种情况出现。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如果你们乐意告知自己的决策,我们也一定会竭诚回应的。”
显然,这更进一步或者,一登到顶了。
情报互通其实不算什么,但告知本国决策的跨度也太大了,即便是两个结盟的盟友也都会各留一的。
“何必如此呢?”范铭笑吟吟地:“以贵国之国力、军力,谋求自保不在话下,贵国与我国朝遥相呼应便是了。”
比起范铭的婉言拒绝,周长风就要直接许多了,他一挥,淡淡道:“决策这方面不考虑,事关重大。技术和物资方面倒是值得一谈,甚至可以展开、深入。”
“我们基本可以做到无所保留,但你们也得支付价值对等的东西。”克莉丝也回应的很爽快。
“这样的话,合作一二倒是有利无弊。”章武山端起酒盏喝了一口。
这时候,另一位德社外交官无奈的叹道:“自从英国人和法国人在苏伊士运河那里拦截商船后,我国就再没有收到过稀有金属矿物了。”
承安号货轮时至今日都还被扣押在贝鲁特,船员们也同样困于那偏远的异国他乡。
法国方面其实并不想和大明把关系彻底闹僵——拦截、扣留商船就够了,还是放人吧。
但英国一直在从中作梗,坚持要求除非大明朝廷公开承认违反了协定,否则绝不放这些作为“证据”的船员。
几个月下来,三方一直在扯皮和讨价还价,大明朝廷也故意大肆宣传此事,民间自然也是群情激愤。
如今的德社在稀有金属资源方面可谓相当之窘迫。葡萄牙也拥有储量不的钨矿,历史上在大战期间一直在两头做生意,所以德国一直有稳定的钨矿来源——不充裕,但也勉强够用。
可这个位面却迥然不同,由于意識形態的差异,葡萄牙自然不可能向德社出口,何况有英法两国兜底把葡萄牙出产的钨矿照单全收,不愁赚不到钱。
“今后可以考虑更特殊的办法,用大型远洋潜艇吧。”周长风如是道。
“效率太低了。”保罗苦笑了一下,“如果俄国人愿意阳奉阴违就好了。”
铁路运输自然是更好的选择,但俄国人真的会同意吗?
这等同于向潜在的敌人递刀子,这刀子随时可能反过来捅自己。
或许是因为喝了不少葡萄酒的缘故,克莉丝白皙的面庞微微泛红,言辞也更加不合时宜了。
“腐朽的罗曼诺夫王朝没有存在的必要,这些帝俄贵族一定会被埋葬,现在的帝俄就像荒野中的破茅屋,只需要‘临门一脚’,它就会坍塌”
上帝啊!你在什么!
她身旁的保罗赶紧拽了一下她的裙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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