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游戏，一对猛虎的你追我赶，也是灵魂的角逐。

    周荻躺在床上，身体沉重黏在现实的淤泥里，思维却很轻盈。

    睡了一夜，冷水凉沁了头皮，脑袋疼的厉害。

    她慢吞吞的从床上爬起来，随便套了件裙子，刷牙、洗脸就出了门。

    周二，地铁里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麻木的，周荻抓着吊环，瘦削的身子随着车身摇摇摆摆。

    下车，人群蜂拥而出，她走在人群里随波逐流的上扶梯，出站口，七弯八拐到一栋写字楼前，止住了步子。

    抬头，写字楼金色的烫金的铭牌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

    无数人从她身边走过，进门刷卡涌向各个岗位。

    吴乐手里拿着吐司片，看见周荻站在门口，走过去拍了一下她的胳膊：“荻，站在这想什么呢？”

    周荻回头，皮肤苍白，嘴唇起了层白皮，眼底黑黑的，气色特别差。

    “哟。”她停下咀嚼，“这是怎么啦？晚上做贼去了，暴富没？暴富带姐一个？”

    周荻是轴着一股气过来的，看到吴乐后，略松了松神经：“辞职。”

    吴乐瞪眼：“因为黑山老妖？”

    一提起他，周荻就觉得恶心，吴乐继续道：“他这个人是挺讨厌，惹人闹心的，你要是走也好，有下家没？”

    周荻沉默。

    吴乐秒懂：“你这是裸辞啊。”

    写字楼前人空了，吴乐拉着周荻边走边：“想好辞职了就别想多了，工作的事我再问问我的朋友，别急我们还是应届毕业生，不少单位为了响应国家政策都会招录我们的。”

    周荻默默听着。

    电梯停了，他们走出三楼，恰好遇到张军。

    张军看见周荻就喊道：“荻，郑总还让我带你去工地现场呢！”

    吴乐翻了个白眼：“你先去，荻现在还有事。”

    张军：“哦。”他停了会儿，又问：“要我等你么？”

    周荻摇摇头：“你先去吧。”

    还没进办公室，周荻就看到角落里有几个女同事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她进来了，立马止住了话头。

    周荻坐在办公桌上，出辞职申请就径直出门。

    吴乐生怕她吃亏，追在她身后：“荻，我陪你一起去。”

    周荻停下脚步，回头：“我一个人就行了。”

    吴乐：“要是他……”

    周荻抬头，右手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按下喷头，刺鼻的味道潮涌而出。

    吴乐捂住鼻子：“厉害。”

    周荻：“我上大学都买了这东西，一直没用。”

    吴乐放心了：“那我先回去啦。”

    周荻转身，走到郑功成的办公室外，敲了敲他的门。

    吴乐还没进办公室就听到里面的人：“这事啊一个巴掌拍不响，不别的，凭什么郑功成别人不骚扰，偏偏不骚扰她？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看啊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另一人接话：“我还听张军呢，他下车后，周荻和郑功成单独相处坐一辆车，要真是骚扰的话干嘛不避避嫌，嘁，现在的丫头别看她年纪轻轻地，心思活络的很呢！”

    众人应和，又酸又鄙夷。

    吴乐听得冒火，朝她们走过去：“你们乱扯些什么？郑功成□□熏心，在单位里骚扰过多少女孩子了，你们还把锅推到荻身上。”

    吴乐和周荻玩得好，公司的人都知道。见她来了，大家四散开，可还有人低声道：“谁我们荻了？又没点名道姓的。”

    旁边的人扯了扯她，她犟了犟还是回了自己的办公桌。

    吴乐气的七窍生烟，要是男人这样，她还能指着鼻子骂他们吊癌。可在座的都是女性，女性在职场上受到骚扰她们不但不维护女性反而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去指责女性。

    她将桌子上的文件狠狠一摔，啪的一声将众人吓了一跳。

    “你的这么有道理，等赶明郑功成骚扰你了我也在单位外面写个大字报，我们郑总英明神武，哪里可能主动骚扰你，多半是你欲拒还迎去勾引了他！”

    ————

    周荻握住门把手，将门开。

    郑功成的眼睛从手里屏幕上抬起，看到是她，挑了挑油腻的浓眉。

    “荻啊，来这有什么事情啊？”

    周荻将手里的A4纸放在他办公桌上，朝后退了好几步，和他拉开好一段距离。

    郑功成拿起来看了看，：“荻是不是觉得工作太辛苦了？所以才想辞职？年轻人啊连这点苦都吃不得，唉，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周荻听了，想冷笑，可还是忍住了。

    郑功成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你才刚毕业心思还没定下来，不断的跳槽换工作哪里能学到什么东西？”

    周荻真的很佩服他，昨日他的陋行恶心她要吐了，今日又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他这样见风使舵、八面玲珑，内心一定是个疯子吧？

    周荻手伸进包里，：“我已经想好了，我觉得我不大适应这边的工作环境。”

    郑功成走近一步：“哪里的工作环境，是同事关系不好，还是上司的？”

    他完，伸出手，欲要攀上周荻的肩头。

    周荻早上没吃饭，他一靠近闻到他身上的油臭就要吐了，那黑肥的膀子正要搭上来时，她猛地拿出防狼喷雾，照着那张坑洼丑恶的脸喷下去。

    惨叫不绝于耳，强烈刺鼻的气味从办公室里弥漫开。

    郑功成捂住自己的脸蹲在地上。

    周荻将自己包扔到茶几上，扭了扭脖子，抄起一把椅子往他背后砸。

    她做这件事的时候很专注，不骂人不多一句话，只有双手握紧椅子狠狠的朝着他的背上砸，有一种抵命的报复。

    动静闹得很大，屋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跑进来很多人，不知道是那双手抱着周荻，夺下她手里的椅子，更不知是谁拉起满身是血的郑功成。

    周荻被人牢牢抱住，她胳膊被人架着，眼睛亢红像要唾出鲜血一样骂道：“郑功成，你个王八蛋！”

    同一幢写字楼，17楼，总经理办公室。

    周荻坐在黄花梨木的办公桌前，头发烂糟糟的，精神萎靡。

    郑功成身上缠了白色的绷带，鼻青脸肿的坐在周荻隔边。

    总经理姓姚，四十岁，有些瘦看上去很精神。

    他坐在周荻正对面，沉默了许久道：“周啊，这件事的起因的确是郑功成不对，但你也有错，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和公司高层沟通，可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周荻抬起眼皮：“他不惹我，我怎么会他？”

    姚总点点头：“话是这样不错，可公司这么大，还有别的客户，你们闹得这么大要是惊扰了他们怎么办？”

    周荻沉默。

    姚总松了口气，接着道：“这件事啊传出去对公司也不好，这样吧，我让郑功成和你道歉，降了他的职位，算是给你赔罪好不好？”

    周荻依旧不吭声。

    姚总撇开眼，瞪着郑功成：“我都你多少回了，公司的员工和你在外面的乱撩的女生不一样，你成事不足倒是光捅些篓子让我给你擦屁股。”

    郑功成和姚总都是这家公司的老员工，他们交情不错，怎么会真的惩罚他？也只是在周荻面前唱个红脸，把这事熄灭了才是正招。

    周荻自然也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郑功成在她旁边赔了好多不是，她一句也没回应。

    姚总怕她捅到公安局，捅到网上去，于是又：“荻啊，你辞职离开这家公，我们该给你的赔偿依旧给，你就当没这事发生过，这样我们皆大欢喜不好么？”

    周荻抬起头，一张苍白的脸，波光艳绝的眼里写满无数嘲讽：“要是我不答应呢？”

    姚总收起假笑，靠在椅子上：“周荻，你才刚从学校里出来脾气倔不知轻重，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不是黑白分明，而是游离于其中的灰色。你可以选择去警局，可你人的事情我们同样追究到底。到时候看你背着殴公司员工的处分哪家公司敢要你！”

    周荻紧咬下唇，眼睛瞬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