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少女-手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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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三少女

    三十八链(下)

    虽持刀伤人盖棺定论在先,但高坠案发时,胡佳蕊是否确凿地出现在主教学楼楼顶现场一事却始终无人为证,一筹莫展。

    江陌满眼惆怅地送别了用心良苦的木鸿,扭身回来跟一脑袋纷繁杂乱的肖乐天面面相觑哀声长叹。俩人快把一无所获的笔录卷宗翻得稀烂,盘算着要不要干脆琢磨点儿歪门邪道坑蒙拐骗一番,先试着摸清楚胡佳蕊的马脚底线——正这时,结束考试周回来的米录拽着崔谅一道,探头探脑地敲响了刑侦办公室的门板,指着会客室的方向,轻快地眨了眨眼,“有一对学生情侣找过来了,刚一直在院门口转圈儿,是财经大学的,愿意提供举报作证的线索,应该会有进展。”

    然而胡佳蕊起初只当跟前这二位黔驴技穷的警官是在使诈试探。

    她拢住鬓边的碎发,满不在乎地看着肖警官厉声呵斥地拍击着桌板,甚至尚有余裕地打量着缩坐在一旁的江陌,挑衅地盯住她受伤的左肩。

    “你动过一楼收发室的钥匙。证人在听见楼外一声巨响之后出门查看,站在楼梯拐角听见了脚步声,躲起来之后正好看见你——从顶楼,拎着收发室那串钥匙慢悠悠地下来。”江陌打了个哈欠,趁着肖乐天唱白脸唱得嗓子冒烟亟需喝水的空当接上话茬儿,轻轻歪了下脑袋:“如果只是这些线索和证据,可能还不足以判定你涉嫌蓄意谋杀”

    “但是——”江陌惋惜地咋舌,定定地注视着胡佳蕊无意识上翘的嘴角,突然无心纠缠地仰靠在椅背上,嚼着字眼嘲讽一笑:“胡佳蕊,你要不要仔——细——想想你在案发现场都做过什么?你造假的时候用袖子擦拭过严思思的屏幕,锁门伪造自杀现场的时候衣服一角还剐蹭过锁头,甚至连收发室的钥匙板上都有你的痕迹——可是即便有这些证据线索你也并不担心,因为你始终坚信,我们既没有目击证人也没有相关证物,所以只要拖下去,大不了就是持刀伤人这么一个盖棺敲板的案子。”

    “不过”江陌好整以暇地挑起一侧眉梢,“那句老生常谈的话怎么来着,‘法恢恢疏而不漏’,证人找到了,至于证物”

    “所以证物呢?你们就是想使诈对吧?”胡佳蕊嗤声一笑:“我过了,那天我确实去过天台,留下衣服的痕迹很正常吧?还有收发室的钥匙板,那个东西随便谁都能用,我们开教室门的时候经常拿,可能就是无意间留下的指纹什么的”

    “唔”江陌并不在乎地点了点头:“那严思思的屏幕呢?”

    ()(e)  胡佳蕊不慌不忙地扯了扯袖口:“我跟她关系还算可以,用一下她的怎么了?她屏边缘早就摔碎了,可能就无意间勾到了衣服——再者你们怎么知道那挂上的纤维是我的衣服?证据呢?再者,即便是我留下的痕迹又能怎么样,有矛盾的是严思思和王衍,我根本没有杀她的理由——”

    “但如果有人指证,你去找严思思,就是为了杀了她呢?”

    “持刀挟持的事儿都做出来了,还什么没有理由”江陌乏善可陈地冷笑,拎起文件夹在桌面上轻轻一敲,“胡佳蕊,值吗?为了一个只要能自保,随时都能把你们的对话录音提供给警——”

    “不可能!他根本就是在撒谎!食堂碰面的时候我明明已经把他的关掉没收——”

    胡佳蕊癫狂地握住双拳砸向桌面,歇斯底里地喊了两句就呆愣地僵在那儿,眼前“轰”然炸起一片斑驳的白光,如跌深崖一般垂下脑袋。

    江陌吸溜了一下鼻涕,在审讯室这一方阴冷的空间里哆哆嗦嗦地打着寒颤:“王衍交代了那天你们在食堂商议唆使胁迫严思思跳楼的证词,碎裂的边沿和天台门锁上钩挂住的衣服纤维来自同一处,教学楼里也有证人能够确认指正,高坠巨响之后,看见了你从天台锁门下来——”

    “可是我真的没推她!这应该不算谋杀吧?她自己脚滑腿软摔下去的怎么就成了我蓄意谋杀?”

    胡佳蕊使劲儿前倾着上身,试图为自己争取一个回避极端罪责的会,奋力地扯拽着腕子上的铐,金属制的链条“铿棱棱”地磕砸着桌板:“我对天发誓,这件事实我要是谎的话天打五雷轰!虽然我在天台上是想逼着她自杀,但我从头到尾碰都没碰过她一下!她掉下去真的是意外!当时正好是我拿指着她的时候,她送我的那条链甩出去了,她下意识地想去抓,结果没站稳才掉下去的,这怎么能算我蓄意谋杀呢?”

    江陌惨白的脸色沉得像是铁块,声音几乎滚向地面。

    “胡佳蕊,你跟严思思到底都了什么?”

    ————

    邵桀在江陌删繁就简摒弃细节隐私的讲述之中沁了一头冷汗。他把方向盘抓握得太紧,车身晃了一瞬,又被江陌伸扯住,抢在飘向双实线之前一把拽回马路当间。

    “她,‘只要你活着,王衍就会一直纠缠,木鸿老师也会因为你背上诋毁和谣言,只要你死了,大家才能有新的人生,我也不用被你捆在身边’”江陌一大清早时刚见转好的感冒症状这一时片刻彻底卷土重来,嗓子哑得几乎只能发出嘶哑的气声,疼痛难耐地晃了晃脑袋:“但句实在的,我觉得严思思意外坠楼不太可能是因为胡佳蕊的这几句话,倒更像是为了抓住那个——”

    ()(e)  “链。”

    在这样一个并不详尽的故事里,严思思自始至终都心甘情愿的容忍——甚至可以是纵容着胡佳蕊逐渐病态扭曲的情感。

    可最终把她逼上绝路的,也是这段她千万般维护娇纵的情分,和被她视若珍宝伏低姿态仍旧难以止损保全的期盼。

    然而胡佳蕊揣着满怀自私利用的接近,却被严思思当成了破开沉郁雾霾的丝丝光线。

    只可惜,光亮的尽头却是一淖为达目的不惜排除异己沉入其中的泥潭。

    也许那些琐碎的日常角落藏着一隅无人知晓的美好花园,然而案件以唆使自杀意外坠楼作结,那一方净土也便就此被沾染着脑浆和血液的蛛灰尘枯枝笼盖,彻彻底底的尘封土埋,消失在无人在意的漫长岁月。

    邵桀几乎佝偻在方向盘上,沉重地抬头看着跳动倒数的红灯读秒,恍然想起什么,疑惑地瞟了江陌一眼。

    江陌正琢磨着把后排座椅上摇摇欲坠的奶茶口袋捞到前面的杯架上,歪七扭八地吃不上劲,余光正觑见邵桀不大安分的视线,回头不解:“怎么了?”

    “没有,就是在想,这案子查了也有一段时间,教学楼里的目击证人怎么才站出来”邵桀端着肩膀抻长了脖子看向路面,“不过也有可能是学校不让,毕竟事情闹大没好处。”

    “学校不知道有目击证人这回事儿。”江陌大功告成地把奶茶捧在跟前,举着吸管示意征询邵桀要哪一杯,含蓄地糊弄道:“先前是考虑到影响不好,所以一直没露面。之所以来匿名举报,主要是因为挟持伤人的事儿全学校都知道了,他们看见行凶的人是胡佳蕊,这才觉得这事儿不能再瞒。”

    “这有什么影响不好的?不就是俩人在教学楼里学习,没注意时间,晚上封楼锁门的时候没来得及出去?”

    邵桀眼睛瞪得溜圆,注意力集中在倒数三秒的红灯上面,重点先有点儿跑偏,一脚油门溜出几十米远才醍醐灌顶地回过神来,“腾”地红得冒烟。

    “少琢磨那些有的没的。”

    江陌无声地抬了下眉毛,又捞了一把飘到九霄云外的方向盘。

    “看路!别看我!我脸上没有斑马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