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帮凶

    四十四出（下）

    蓝桥出社在盛安市落建了快二十年。早先傍着文平台做盗印刷起家，有了点儿家底就办下执照摇身一变做起了文实体书的生意，三五年光景打下了根基，又顺应着风声动向合伙了一位做影视的副总，牵搭着平台开发捧火了几个ip作者，瞧这架势还能再吃个三五年的老底红利。

    出社年节后刚从劳动湖搬到奉南新区，文娱产业园里最排场的独栋办公楼还在装修，绕过堆了遍地打包纸箱的前台，企业文化墙上荣誉之路的海报易拉宝和各类奖项场合的留影相框还一摞一撮地摊散在地上，负责整理的实习生在吧台那儿端了杯咖啡回来，浑水摸鱼地掂量着上这点儿活，比照着企业宣传册上的大事记慢慢腾腾地把这些个收得凌乱的照片粘挂上墙。

    顾形伸拎住了风风火火就要往人家办公区里横冲直撞的江陌，转头抱歉地跟挂着耳被两位人高马大亮了证件的警察同志吓得猛一激灵的实习生招呼了一声，然后擎等着在墙脚蹲得腿软的孩儿慌里慌张地跑回前台电话联系行政的老大下楼帮忙，再亦步亦趋地猫在文化墙的尽头，探着脑袋好奇地张望。

    一楼会议室玻璃房的百叶窗忽然被人拉卷到最上方。

    屋子里的氛围打眼一瞧就不像是在开会，看着剑拔弩张，缩坐在门口位置的学生模样哭得抖着肩膀，一桌之隔的女士上捏着车钥匙，拧着眉头咄咄逼人地敲点在桌面上。

    江陌先是循着玻璃房里透亮的灯光和晃动的人影扭身回头，视线在那间莫名其妙掀揭开的屋子里一兜，然后捉住了那道似乎是接通电话时无意间拉开百叶窗帘确认来人，紧忙开门迎出来的身影，扬起下颏遥遥一点，对着顾形挑了下眉头。

    “大波浪。”江陌有点儿意外地哼了一声，“师父，陈佐奕那个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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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副总，老板这几天一直在出差，应该是在忙那位出社一姐新书影视权的事。我也才刚到这儿来，虽然是进到总裁办，但老板长得什么眼睛鼻子，我还真不准，这两天熟悉公司业务，我基本是在跟这位柴总编，就玻璃房里骂人那个大姐——咳咳，副总应该是接到电话了，这会儿还在开会，得劳驾二位跟我去楼上会客室稍等片刻，估计，几分钟。”

    ()(e)　　薛一恋总算不用傍着陈佐奕那么个一肚子花花肠子的公子哥讨生活，身上的衣服也没必要那么曼妙勾勒，离得老远迎上前，眉眼间都轻松了许多。她先对着玻璃房那位没什么耐心的柴总编点了点头，自自话地引着顾形江陌走到电梯口才回过头，觑着他俩正准备插嘴问话的表情，缓声笑：“这工作可是我自己找的啊二位警官，我也没想到你们会找到这儿刚接到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陈总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关系吗？”顾形略微抬了下眉毛，定定地看着薛一恋僵了一瞬就彻底缓和的脸色，随意地摆了摆胳膊，“不过富安兴城那儿是罗老板介绍的吧？陈佐辉且不谈，陈佐奕的案子还没个一定，他们就这么放人了？”

    “何止是放人，那帮董事会的老家伙巴不得我收拾铺盖卷走人呢，离职续办得那叫一个风驰电掣。”矮层办公楼的电梯有点儿慢，薛一恋翘着指催促似的紧按了几下，鄙夷地把嘴角撇了下来，“富安兴城现在的情况，估计你们查证的时候都能听，公司内部的情况要重新洗牌，陈总底下的人迟早都得滚蛋，早点儿离开，我还能捞着点儿补偿款。不过”

    薛一恋略微一顿，抬搪住了打开的电梯门，目光往正在张望着楼梯间四遭墙面上铺挂满书封海报的江陌肩上一偏，稍稍压低了声线，“不过不知道方不方便问，陈总在蓝桥有投资的事儿我倒是知道，但他这案子怎么还跟出社扯上关系了？”

    “利益往来摆在这儿，算是例行询问。”

    薛一恋毕竟曾经跟着陈佐奕在名利场里晃过一圈，能动摇刑侦支队一把亲自到访的地方十有八九是藏了点儿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荒唐。顾形顶着她显然大半不信的眼神也没打算解释，反倒是拎着这么个送上门来的话柄，忽然回问了一句：“你给陈佐奕当秘书那段时间，跟他来过出社谈事情吗？”

    “这儿肯定是没来过，劳动湖那边的旧楼去年股东会的时候去过一次。但那会儿我这秘书处理的工作主要还是生活上那些事，连大门都没进。再早就不清楚了——”

    ()(e)　　薛一恋没什么避讳地耸了耸肩，若有所思地把人请到会客室，转头忽然“嘶”了一声，欲言又止地问：“富安兴城那边是有人提到过什么吗？”

    然而她这话音将起未落，片刻前在电话里头拖沓抵触的副总就推掀开会客室的门板大步流星地落座，扬拦住了薛秘书没落定的闲扯，探跟顾形礼节性地一握。

    “顾队长，久闻大名啊，之前我们出社里有一位作家老师想去您那儿了解生活采风，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咱们见过。”

    打太极的工作的顾形驾轻就熟，江陌老老实实装模作样地旁听了不到十分钟就被顾形使了个眼色找茬儿上厕所，没拦没挡地绕着办公区瞧了一圈儿，晃悠到二层挑高办公区走廊尽头的洗间门口，正准备收获寥寥地原地掉头，就听见一门一墙之隔的洗间梳妆台前“唰啦啦”地拨开水龙头，合着一声没好气儿地哀叹，张嘴就是一串儿不管不顾的闲扯。

    “这破班儿上得我真服了，那宋之温拿着稿费不玩儿活的，我这一天天顶着编辑的头衔干得都是枪的活儿伺候她伺候得跟老佛爷似的，表情不好都不行，开个碰头会把我好一通数落，数落完又指使柴编去敲打涂——本来涂思遥是你签过来的，下个月你要休产假分配交接到我这，现在闹成这样，我不成猪八戒了吗，招谁惹谁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