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姜兰颂便追着过来了，她倒是不烦人，懂得投人所好，一看出子衿不喜女红，便将带来的绣了一半的荷包抛在一边了。

    见子衿喜欢什么便谈论什么，子衿与她交谈也不甚费力，也就随她待着。

    “郡主在姑苏平日里都干些什么？”子衿托着下巴，干了什么？杀人放火、验尸破案、上房揭瓦子衿轻笑出声，这些都不是眼前这个女娇娥能消化得了的。

    “也就下棋、吟诗、作赋，这世上有趣的事情何其多，而女人深居闺阁能做的事何其少。”姜兰颂似懂非懂，子衿一颗黑子定了胜负。

    “姜姐，你输了。”姜兰颂看着棋局眼神里划过一丝诧异，怎么会？眼睛里燃起了好胜的火焰，旋即消失。巧笑道：“是兰颂技不如人了。”

    子衿眼里一片清明，叹了口气，“不是姜姐技不如人，而是姜姐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心思压根儿没在棋局上。”

    兰颂被人看破了心思，难得神色里有了分慌张，这个人，是这么多年唯一看清她的人，清泽郡主，她的眼就像一把刀子，尖锐、锋利，直把她的心剖开，大有不见真相不罢休的势头。

    “郡主笑了，是兰颂技不如人，与郡主下棋，又怎么会不上心呢。”兰颂故作轻松地笑了。

    子衿扬扬，命人撤下棋盘，今日，她没这个雅兴了。

    “郡主，现在天色还早，不知郡主可有闲情让兰颂带你去我广陵的名胜碧湖走一遭？”兰颂提议道。

    碧湖，秀冠四海，如果不是眼前这女子带领她可能还愿意去上一去，不过，她？爷今日没兴趣。

    “不必了，今日乏了，来人传膳，姜姐如若没别的事恕不远送。”传膳？这个点儿也未必忒早了些。

    兰颂行礼，温婉地笑了，并不追问。“兰颂今日就不叨扰了，先行告退。”

    子衿扬扬下巴，并没有多看她一眼。

    等到姜兰颂走远了，夜莺便跪在子衿的竹席旁边，“姐，真要这样早就传膳？”子衿白她一眼，弹了一下夜莺的脑门。“笨！”

    夜莺不明就里，委屈巴巴的，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在眼眶里打转。

    “痛！姜姐怎么惹郡主生气了？”夜莺看出她是有意避开姜姐的。但是姜兰颂今日的表现可谓无可挑剔啊。

    子衿瞟了一眼夜莺，嘴角噙着笑，还不算笨。

    “我不喜欢畏畏脚的人，她心思藏得太深，她若是直她想从我这儿讨到什么，我反而不会那么讨厌她。”是没那么讨厌，并不是不讨厌，子衿不喜欢因为某种目的而接近自己的人，而这个人如果心思太过缜密，她根本不会给她接近她的会。

    “那下次她来姐还见么？”夜莺弱弱问道。

    “当然要见，她不就咬定了我碍着与姜家的关系不会推脱她么？”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她慕容子衿根本就不是注重纲常伦理血亲之人。

    姜家的人，于她本就可有可无，即使待姜家的人和颜悦色，那也只是看在她母亲也姓姜的面上。

    “本来以为远了姑苏，这些勾心斗角的事能少一些，我却还在猜度人心。”只不过，这里的人心并没有姑苏那般险恶，在姑苏，她若是猜错了，迎接她的可能便是死亡。

    “姐理她们干什么？姐只需要孝敬姜老夫人不就好了么？”夜莺的话简单、明了，却也天真得可笑。

    子衿不忍揭穿，只是含着笑意，“是了。”

    这姜家总给她一个感觉，卧虎藏龙。大夫人心口不一、姜三姐姜兰颂的心思也非旁人可比。就连那姜梅颂，都好像有着什么不可言的秘密。

    哎，也就她那个糊涂爹傻乎乎地以为这姜家还是那个书香世家，一点儿也没猜忌人家背后的心思。想到慕容凌云，子衿的脸上难得多了一抹温柔。

    慕容凌云本就是这样耿直无心计的人，只是在朝堂之上，不得不有所保留，现在他卸去了职务，自然没那许多顾虑。

    他本来是一个适合流浪于江湖的侠士吧？奈何在这朝堂中浮沉二十余载。现在的生活才是他最想要的吧。

    慕容凌云到了广陵并未闲着，约了曾经的‘狐朋狗友’一会儿游碧湖，一会儿爬灵山，现在这会儿应该跑到凌霄山观摩武林大会去了吧。

    到底，这武林大会她也许久没去凑这个热闹了，不如趁这个空隙去瞧上一瞧，也好避了这些讨厌的亲戚。

    “夜莺，把我的琴拿来。”子衿不爱整日抚弄琴棋书画，并不代表她不会，毕竟她可是当今太后亲教出来的人物，如果不是她这脾气惹的祸患，她又怎会连个才女的名号都不曾有?虽然名声，她向来不在意的。

    夜莺拿来了琴，许久不用已经起了灰尘，子衿看着夜莺抱着这么一把琴出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青鸟‘反正姐也不怎么用，放着也是摆设，由它生灰，反正放个几年早晚也是会被蛀虫咬掉的。何苦挖空了心思伺候它’。”听听！一个奴婢就这样呛她，哎，青鸟还在别扭她办事从来不顾自己。

    “那你拿出来不知道打扫一下再拿过来？”夜莺没话，估计就是青鸟让她这样拿上来的。

    有她这样委屈的主子么？可是青鸟与夜莺哪个不是真心待她？就凭这一点，她又怎么舍得真正责罚她们？

    “擦干净！告诉青鸟，我要弹的。”夜莺‘哦’了一声。

    现在想想，青鸟才不是因为要照顾长乐就把她抛下呢，抛下她是她生气了。呵，长乐之事现在虽然压下来了，但是一旦长乐的身份被人察觉，她将死无葬身之地。

    “夜莺，长乐这件事我做错了吗？”现在想想她的确有些意气用事。可是青鸟当时不也可怜长乐吗？那样的情况下，是个人都会好吧，也就她有这个胆子。

    “姐永远都没有错。”夜莺的话似安慰，却实在让她打了个激灵，永远都没错！呵呵，她一意孤行的时候跟着担惊受怕的却是她们。看来，某些时候，她的确应该自己给自己留一条退路的。

    不单单为了她自己，还为了她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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