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风卷枫岳,王臣惶惶
时值九月,朝鲜半岛正弥漫着秋意。
金刚山是半岛第一高峰,顺应四季变换,却是各有美称。
春天的奇景像纯净透明的金刚石,名为金刚山;夏季因它与蓬莱相媲美,名为蓬莱山;秋日漫山红叶如丹,名为枫岳山;冬天奇岩怪石,瘦骨零丁,名为皆骨山。
此时金刚山是漫山红叶,山腰有白雾缭绕,仿若是一处人间仙景,所以金刚山由蓬莱山变为枫岳山。
一匹快马从北边远来,无暇欣赏此处的美景,从金刚山之侧直接奔向王都。
大明收复建州的消息传到汉城,普通的百姓倒没有太强烈的感觉,但朝鲜的当权者顿时变得人心惶惶。
王越所统领的东征军虽然进度缓慢,但军队以泰山压顶之势将建州女真的大本营直接捣毁,却是证明大明军队的无比强大。
虽然脱罗成功逃走,但已经失去双腿,别号召残部反攻大明,恐怕连自身的安危都未必有保障。
正是如此,朝鲜北面的建州已经落入大明王朝之,强大的东征军现在宛如一把悬挂在朝鲜国上空的利剑。
“败了?这样就败了?”
“建州女真不是很强吗?”
“虽然建州女真很强,但大明更强!”
得知建州女真被大明轻松击败,主和的官员一时间无法接受,但一些官员已经开始重新审视强大的大明军队。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建州女真是一股很强的势力。
且不建州女真擅长骑射,由于他们是由游牧民族演变而来,所以拥有很强的动能力。
当年朝鲜响应宪宗的号召,亦是出动大军助大明扫荡建州女真这位邻居,但因建州女真极强战力和动能力,致使他们的大军最终无功而返。
现在大明军队想要清剿建州女真,凭借他们的经验判断,自然跟当年的情形一样。虽然大明军队会有所斩获,但最终还是退兵返回山海关。
却是谁能想到,此次的情况跟大家所想的截然不同。大明的东征军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更是顺利地捣毁了建州女真的大本营,从而收复了整个建州。
正是如此,现在的形势朝着极不利朝鲜的方向发展,建州女真这个原本算是他们跟明朝的缓冲地带消失了。
“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继续臣服大明!”
“若是大明王朝追究咱们此次不出兵,当如何是好?”
由于建州已经落入大明之,而今朝鲜跟大明接壤,却是难保大明的东征军会不会突然进入朝鲜半岛,故而大家都已经开始担心大明军队南下。
自从朝鲜实施新政后,朝鲜的兵力已经削减至十万。
哪怕仅仅只剩下十万,这军队的质量堪忧。十万的军队战力几何,从军队打几个土匪都十分费劲来看,综合实力恐怕连建州女真都不如。
事实亦是如此,从朝鲜军队在历史上的表现来看,别是要跟大明王朝相抗衡,恐怕无法抵挡得住东征军。
在整個汉城人心惶惶之下,亦是有不少官员开始“另谋出路”。
很多朝鲜的官员已经作出最坏的打算,一旦大明军队进犯朝鲜,那么他们是选择投降还是投降呢?
所幸,朝鲜跟大明有着极深的渊源,甚至一些重臣本就是汉族血脉,故而亦是纷纷准备抱上大明的粗大腿。
一些异常聪慧的朝鲜官员另辟蹊径,当即派遣心腹前往参治岛跟东海总督徐世英取得联系,从而为自己准备一条后路。
消息传来的几天时间里,整个朝鲜的上层显得人心惶惶,出于对战事的担忧,所以纷纷找寻自己的出路。
朝鲜人独爱松,故而一些供人观赏的松林走进各个大宅之中,亦是走进了王宫。
今年的秋意显得比往年更浓,即便是王宫后院最苍翠的几棵松树,在松树下面亦是落下了几根枯针。
汉城,景福宫。
这一座明制规格的王宫显得十分的吵闹,以领议政尹弼商和左仪政李克培为首的党派正在唇枪舌剑。
左议政李克培原本是坚定的主和派,早前一直坚持不出兵相助大明清剿建州女真,更是扬言大明军队必定无功而返。
()(e) 只是现在啪啪啪被打脸,大明军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一场大胜利,更是将整个建州纳入大明图。
现在朝鲜无疑是站错了队伍,由于这个错误的决策,却是铸造了一个不良的后果。
左议政李克培深知自己犯了错,却是安抚大家的情绪道:“明太宗已经称咱们朝鲜是不征之国,即便弘治帝再如此残暴,那亦不能因此便要征讨咱们朝鲜!”
“不错,咱们是不征之国!”
“因鹿筋而讨征建州,本就是暴君所为!”
“咱们朝鲜崇孔道,不出兵亦是符合圣道!”
在场的官员听到李克培这个话,便纷纷进行点头附和。
大明皇帝固然十分强大,但历代的皇帝都不敢无视祖制。现在他们不出兵固然不对,只是因这个原因便要征讨他们朝鲜,亦是有违祖制。
何况,弘治此次对建州的征讨本就是有违孔道,故而他们朝鲜的做法并没有做错。
“你们可不要忘了,早前脱罗派人过来的时候,咱们给他们一份国书!”兵曹李寔看到这帮主和派其乐融融,忍不住泼冷水道。
虽然这帮人口口声声是为了大义,恐怕他们自己都已经信以为真,但本质是一群贪生怕死又唯利是图的鼠辈。
在跟建州女真的交涉过程中,仅仅是为了一点蝇头利便跟建州女真签订国书。
若大明无功而返还好,但现在大明已经一举收复建州,一旦那份国书落在大明皇帝的里,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呢?
这
在场的官员似乎才想起这件往事,不由面面相觑起来。
左议政李克培面沉似水,却是带着几分侥幸地道:“且不国书恐怕不知所踪,未必能落到大明的里。建州女真一直是善邻,今主动要归附朝鲜,我们朝鲜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道理,相信大明不会如此斤斤计较。”
“对,他们一直自诩是礼仪之邦,又怎么可能如此斤斤计较?”
“若是因这个事情便征讨咱们朝鲜,那大明便愧为宗主之国!”
“我相信大明定有容人之量,不可能纠着这个事情来怪责我们!”
礼曹金昖等官员却是有着自己的逻辑判断,当即便纷纷附和地道。
李寔看着这帮人如此厚颜无耻的逻辑,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自己果然是叫醒不了一帮故意装睡的人。
若是国书没有落入大明皇帝的里还好,一旦国书被大明皇帝得到,那么那位大明皇帝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且不那位皇帝压根不可能被祖制所束缚,而今朝鲜这般忤逆大明皇帝的意志,定然会遭到那位皇帝的“整治”。
领议政尹弼商并没有搭理这帮丑,却是向上面的国王李娎进言:“大王,此事恐生战端,不可不慎也。臣以为可向大明皇帝主动明缘由,相信大明皇帝必定理解大王苦衷,届时便无战事之忧也!”
“不可!天下谁人不知弘治帝残暴,今主动向大明承认事实,便给其兴兵之由,此举分明是要朝鲜遭受兵祸!为今之计,可派一支精英伍潜入建州,从脱罗那里拿回国书。”左仪政李克培跟尹弼商并不对付,便站出来强烈反对。
朝鲜国王李娎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亦是担心主动承认招来兵祸,当即便决定道:“此事如李卿所言!”
兵曹李寔看到国王李娎再度选择相信自己的老师,却是无奈地叹息一声,知道朝鲜正在给自己埋雷。
九月底,金刚山漫山的红叶显得红红火火。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大明皇帝派遣使臣前来王都颁旨。
李娎虽然是朝鲜半岛的主宰者,但面对大明皇帝的圣旨,亦是恭恭敬敬地跪迎:“臣朝鲜国王李娎敬请圣安!”
“圣躬安!”
颁旨的人是新任辽东巡按张遂,当即便开始罗列朝鲜国王李娎的种种不当之举。
末了,圣旨的最后内容是:“朕知朝鲜国王跟大明有修万年同好之心,然朝鲜国王种种之举已让人不得不生疑,以至朝中有重臣劝朕兴刀兵。今为息两国之嫌,共筑万年之好,故请朝鲜国王即刻前来京城跟朕一叙,向朕当面道明缘由,以化君臣之嫌,钦此!”
()(e) 这道圣旨看似很客气,但亦是透着赤裸裸的威胁。朝中重臣劝大明皇帝兴刀兵,这恐怕是大明皇帝杜撰,但谁敢排除大明皇帝不会这样做呢?
且不大明拥军几百万,而今东征军还在建州逗留。
只要一声令下,东征军南下,朝鲜方面又拿什么来抵抗呢?
虽然大明每年给朝鲜一百五十副的弓箭采购额,但远远满足不了十万将士的需求,而这支早已经腐化的军队恐怕能对阵大明军队的勇气都没有。
何况,大明最近已经将弓箭升级了,他们对雪枫刀是求而不得。而今大明的武器处于绝对的优势,一旦对他们朝鲜兴兵,简直是一场降维打击。
时隔半个月,景福宫正殿重新吵闹起来。
“我们的情报获悉,大明方面已经取得国书!”兵曹李寔怨恨地望了一眼左议政李克培,却是直接戳穿所有幻想道。
左议政李克培等官员知道闯下了大祸,只是并没有准备将这个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而是选择了沉默。
朝鲜国王李娎看到事态的发展,却是知道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
从登基至今,他一直想要做史书上的贤臣,故而很多事情都依仗自己的老师李克培,但没有想到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朝鲜国王李娎深吸一口气,便认真地询问:“诸位爱卿,今大明皇帝的圣旨已经下达,你们本王当如何回应大明皇帝?”
这
在场的官员面对这个问题,不由得面面相觑。
虽然朝鲜一直都是以藩国自居,王位亦是需要大明皇帝册封。只是朝鲜国王亲自前往大明都城。却是等同于将自己的性命送到大明皇帝里,这无疑是一次冒险。
作为朝鲜半岛的实际掌舵人,何时做过如此危险的事情,却是将自己高贵的性命交由其他人来掌握。
偏偏地,弘治帝还是一位有名的暴君,谁都不敢保证弘治帝会不会摆下鸿门宴。
若是朝鲜此次拒绝前往,且不早前的国书已经给大明出兵的借口,而今更是让大明出兵的理由更加充分。
哪怕大明不出兵征讨,单是大明王朝宣布跟朝鲜王室断绝关系,那么朝鲜王室的地位在国内亦会变得岌岌可危。
要知道,朝鲜王室现在的掌控力并不强,偏偏他们又是武将夺位,却是难保在军中将领趁起事。
其实朝鲜国内有不少士族十分亲明,为了恢复两国的友谊,这帮人很可能会支持武将推翻李氏王朝。
“大王,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臣恳请大王拒绝!”
“一旦大明兴兵南下,你是要亲自领兵对抗大明军队吗?”
“即便身死又何妨,反正为臣者,岂有让大王涉险之理?”
“大王,今大明皇帝没有直接兴兵,便是给咱们会,臣恳请大王前往京城!”
“大王,此次不可一错再错!今国书之事错在我方,唯有大王前往京城方能阻止刀兵!”
“大王,世人都知道弘治是暴君,然今大王若忤逆其意志,其势必兴兵南下,届时谁能挡?”
面对这一个难题,在场的朝臣各抒己见,虽然以左议政李克培为首的官员仍旧反对,但主张前往的官员占据了上风。
事到如今,他们若是违抗大明皇帝的意志,整个国家必定毁灭。却是只能推动朝鲜国王李娎前往,那么他们朝鲜才有一线生,而他们才能保住现在的富贵。
朝鲜国王李娎显得有所不甘地询问:“当真没有既可以阻止战端,又无须本王前往京城的良策吗?”
面对这个问题,包括左议政李克培在内的官员都默默地摇头,却是知晓要么给大明送人头,要么只能乖乖前往大明帝都。
至于朝鲜国王李娎,要么做一个亡国之君,要么认清现实乖乖跑到大明帝都认大哥。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