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出来混总要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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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厅的灯火通明,推杯置盏的声音不断。

    身材肥胖的广东商会会长黄裕虽然面对周围人的敬酒,但亦是一个眼观六路、耳听八路的精明商人,所以成功捕捉到刘存业的反应。

    只是他不明白张遂所的大事,更不明白刘存业因何突然间害怕,总觉得这里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一个疑惑,刚刚没关注张遂还好,但现在发现张遂不同凡响后,突然意识到张遂一个外官不应该出现在京城。

    满桌的美酒佳肴陆续被送上来,让这里的人吃得不亦乐乎。

    虽然这场同乡会让翰林修撰刘存业产生了不愉快,谁都看得出刘存业对张遂产生了敌意,但并没有影响整体气氛。

    在酒足饭饱后,黄裕端起酒杯提出一个请求:“鄙人不才,姓黄,单名一个裕。幸得祖上庇佑,这些年在京城和广州都积了一点家财,只是不想坐吃山空,故想开春便谋商路,所以还请诸位大人指点迷津!”

    “这是什么情况?”

    “这位黄会长可以是咱们广东商界首富,但奈何流年不利!”

    “我记得他是开当铺的,还曾向我们广东举子放债,难道当铺被关了?”

    张遂扭头便向张鸿打探情况,在探听到一点口风后,当即结合自己的记忆进行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事情跟张遂所猜测的差不多,黄裕可以是朝廷金融整顿的受害者。

    黄裕所创建的金裕当铺不仅向广东的举子放贷,而且还承包着广东官员的京债,很多被外放广东的官员都是从金裕当铺举债。

    由于资金充足,加上朝廷有人撑腰,还在广东那边黑白通吃,致使他几乎垄断外放广东官员的京债。

    正是依靠广东方面京债收入,加上很多广东举子都向他举债,所以这些年的日子一直过得有声有色。

    只是天有不测之风云,大明王朝迎来史上最有魄力的暴君,于去年开春便整顿金融,严厉打击高利贷。

    金裕当铺虽然没有被查出伤天害理之举,但遭到朝廷的整顿后,生意可谓是一落千丈。由于没有努力争取朝廷所颁发的金融牌照,致使黄裕的当铺现在已经关门大吉。

    “当铺确实被关了,但事情不止于此!这位黄会长的商业嗅觉确实很强,去年北京城房产十分火爆,他携带资金投资京城的房产赚了一大笔,但现在奢靡税不是出台了吗?”徐鸿显得幸灾乐祸地补充。

    随着京城天花疫情被迅速控制住,朝廷经过最高会议的讨论后,已经正式向两京十三省颁布了最新的奢靡税。

    奢靡税打击最大的是富人群体,从富人的衣食住行着,而受影响最大的其实是房地产。

    去年还因为联炒高京城房产牟利而沾沾自喜的那帮人,随着朝廷正式出台奢靡税,这些人可以是自食恶果。

    现在北京城的房产价格不仅应声而跌,而且这些炒家正在面临高昂的奢靡税。

    财大气粗的黄裕便是诸多受害者之一,里足足坐拥三座要缴纳奢靡税的宅子。好在他参与的程度并不算太深,且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倒还不至于直接倒下。

    现在借着这一场同乡会,黄裕确确实实是想要求助在场的人,特别是拥有智慧的广东籍官员,从而谋得新的生财之路。

    在场的新科贡士和落榜举子自知自己几斤几两,当即默默地注视在场的官员,特别是那位众星捧月般的状元郎。

    刘存业虽然是典型的妈宝男,但终究已经是入朝为官,而且还是人人追捧的翰林修撰,三十岁的年纪亦是沾染着一份成熟。

    “黄员外,依我看你该操持旧业!”

    “孙郎中得对,京城不行可以回广州干嘛!”

    “不管是以何营生,当以诚信经营,这才是儒家商道!”

    那位刑部郎中和刘存业等官员显得十分热心,只是大多数官员提议黄裕重操旧业,却是希望黄裕返回广州继续从事放贷生意。

    “下次我不会再来了!”

    “张兄,你这是为何?”

    “一帮跳梁丑还愚昧至极!”

    张遂将那边人的提议看在眼里,心里显得无比的失望,只是改不了毒舌的属性,对那几个踊跃的官员直接进行鄙视。

    ()(e)  徐鸿在京城时间久了,却是知道这些官员目光短浅,却是早已经见惯不怪,显得苦涩地摇了摇头。

    亦不怪当朝户部尚书李嗣不组建广东乡党,若想要依靠这帮人介入朝堂争斗,只会死得很惨很惨。

    “张巡史,你这是何意?刚刚因何摇头晃脑?”刘存业一直有所关注张遂,当即进行发难道。

    刑部郎中等官员自然是站在刘存业那一边,当即纷纷投来了不善的目光,却是很瞧不起这个的辽东监察御史。

    张遂喝了一口酒,显得直率地道:“正所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你们作为大明官员如此怂恿黄员外重操旧业,当真对得住陛下吗?”

    “你少要在这里大放厥词,这跟陛下有何干系?”有一位中年官员当即质疑。

    张遂将中的酒杯放后,迎着众人敌视的目光道:“陛下去年整顿金融为的正是给背负高利贷的底层百姓一条活路,若黄员外在京城都拿不到一个正规牌照合法经营,你们怂恿黄员外回广州是想要做甚?广东真缺一个放高利贷的商人吗?”

    他并不是特意针对某一些,而是对这帮目光短浅的官员十分的失望。

    这里的逻辑其实十分的简单,黄裕之前从事的是高利贷,让他重新开设当铺注定还是会从事高利贷活动。

    若黄裕都不愿意在京城老老实实合规经营当铺,现在怂恿他回广州经营,不过是让广州多一个实力强劲的高利贷经营者罢了。

    正是如此,轻则是广州多一位高利贷的老,重则是这些官员正在违背当今圣上的意志,甚至在毁灭朝廷整顿金融的成果。

    这

    刚刚质疑的那位中年官员很快理清了其中的逻辑,当即便是哑口无言。

    “鄙人多谢诸位大人的献策,亦感谢张御史的提醒,诸位大人的意见定会好好参详,我在此先自罚一杯!”黄裕看到再起冲突,急忙端起酒杯站起来赔罪。

    张遂看着将酒一饮而尽的黄裕,却是直接告诫道:“黄员外,若是你现在能够老老实实经营当铺并无不可,只是你还想着经营当铺赚大钱的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朝廷不允,陛下不允,本官亦反对这种现象!”

    其实他今晚在这里发言,并不是要特意针对黄裕。由于出身底层的缘故,他曾经目睹高利贷者的残忍段,亲眼见证过邻居家破人亡。

    正是如此,他是双赞成陛下整顿金融,金融构通过高息攫取民众辛苦劳动成果的王朝必定很难长久。

    徐鸿倒是觉得张遂今晚过于咄咄逼人,不由扭头望向苦主黄裕。

    “多谢张御史提点,只是鄙人目光短浅,却不知您可有好的提议呢?”黄裕并不反感张遂的盛气凌人,显得虚心地求教道。

    “他那一张嘴只会损人,哪能有什么好提议!”刘存业翻了一个白眼,显得嘲讽地道。

    张遂迎着黄裕虚心求教的目光,心里不由一软地道:“当今圣上虽然整顿盐业和金融业,但亦兴纺织之业,故近些年京城纺织作坊多得其利。而今天子圣明,黄员外欲富贵,只要跟随陛下的意志而行。今后别总惦记国人的钱袋子,于国于民有利才是正道。虽已过进入纺织业的黄金期,但朝廷一直提倡以棉布换海外资源,今年是下南洋贸易的最佳时期。”

    咦?

    徐鸿一直觉得张遂像是一个木头,但听着张遂的这一番话后,突然发现自己还是瞧张遂的商业智慧。

    单是这一个商业的分析,不仅将朝廷的政策已经彻底吃透,而且还指向了下一个商业暴富的会。

    当然,下南洋是一场遇,但亦伴随着很大的商业风险,毕竟那是一块充满着很多未知的领域。

    “下南洋?”

    黄裕的表情凝重,显得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道。

    他其实已经意识到自身经商所存在的问题,不论是早期的金融,还是去年的京城房产,本质都是一种商业投。

    刘存业等人提议他返回广州城重操旧业,他亦有慎重考虑金融这一个方向,但由始至终都没有动心。

    至于纺织业,他现在自然还有实力建厂,但确实已经错过最佳的建厂时。反倒是张遂直指南洋,让他突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隐隐看到一条光明的道路。

    ()(e)  张遂将黄裕的反应看在眼里,只是自己已经将话到这个份上,黄裕冒不冒险却是取决于他本人了。

    其实他很赞成现在皇帝的做法,正在默默地将这些资本引领到海上,至于能不能暴富便看他们的造化了。

    终究而言,商人想要暴利那就乖乖到海上,而想要从广大百姓的口袋榨取利润,只有死路一条了。

    广东的同乡会并没有持续太久,一些官员和士子已经喝醉,有的被安顿在会馆,有的则送回家,其余人各自散去。

    由于今年的会试时间推迟,所以殿试需要相应地延后。

    或许是去年刚刚举行恩科的缘故,今年殿试的关注度明显要低一些,毕竟这里的状元很可能是去年的落榜者。

    在很多领域都是如此,往往不是个人多么优秀,而是得到了幸运女神的眷顾。

    只是到了弘治朝,似乎正在将运气的因素挤去,所重用的官员往往都是能臣,而不是那些被女神眷顾的状元郎。

    几日后,张遂返回京城的真相揭露。

    就在很多人还在困惑张遂因何返京的时候,当看到另一位外派的六部主事被召回,很多人这才想起去年的传胪。

    西苑,这是现在大明真正的中枢。

    历史似乎再度重演,十二个官场新人再次一起来到西苑门前,只是他们的身份不再是前来参加传胪的最优秀新科贡士。

    状元刘存业、榜眼钱福和探花靳贵显得当仁不让地站在前面,却是跟他们的品秩无关,而是翰林官历来“高人一等”。

    徐鸿等九名官员几乎都在六部任职,每个人都得到了历练和成长,正默默地站在后面,眼神显得敬重地望向眼前的西苑门。

    只是奇怪的是,他们每个人都端着一个木盆。

    身穿斗牛服的刘瑾从里面走出来,在确定了他们十二个人的身份后,便淡淡地道:“你们都端着草鱼,跟杂家一起进去面圣吧!”

    一年之约终究还是到了,而传胪的考题迎来了终章。

    刚刚显得腰板挺直的三位翰林官员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翰林编修靳贵刚想要泄气,但很快重新挺起腰板。

    他们三人在去年因为选择亲自养鱼,却是成功打动当今圣上,所以被赐一甲进士功名。

    只是在这短短一年时间里,却是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即便他们采用特大号的澡盆养鱼,但需要时常换水和喂食,而换水又容易让草鱼染病,所以草鱼压根坚持不了一年的时间。

    面对不断出现的状况,刘存业写信回老家询问母亲,但书信刚刚离开京城的时候,那条草鱼就已经成为了一条臭鱼。

    钱福倒是十分的洒脱,在草鱼还没有彻底凉凉的时候,便已经将那一条草鱼给炖了,还特意为草鱼写了一首“鱼死葬我腹”的诗。

    至于靳贵则是在草鱼即将奄奄一息之时,却是交给自己的仆人负责打理,而这条草鱼竟然神奇地养了下来。

    身后的九人则是表情各异,有欢喜,亦有悲伤。只是想要将一条草鱼养上一年的时间,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十二个人跟随刘瑾来到听潮阁前面,而后刘瑾便走进了听潮阁。

    “张遂,你的草鱼养得这么大,不会是假冒的吧?”

    “这条鱼比我的草鱼大了整整一大圈,明显不合理啊!”

    “怎么不合理了?我在街口时常能看到比这一条大得多的草鱼!”

    有人的地方便有是非,由于大家都是端着木盆,谁大谁简直是一目了然,所以张遂成为了大家所关注的焦点。

    徐鸿是将草鱼养在自家妻子后宅的池塘里,却是发现比张遂的草鱼要上许多,不由得疑惑地询问:“张遂,你的草鱼养在哪里,怎么这么肥?”

    “草鱼自然要放在鱼塘里喂养!”张遂显得理所当然地回应。

    钱福一直是一个恃才傲物的孤傲之人,却是转过身困惑地询问:“鱼塘?这京城哪来的鱼塘?哪怕有,你亦买不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