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他了。

    殿下？

    我幻想过，我们见面的模样，可是每次都出乎意料，猝不及防。我想见他，思念发狂，可真的见了，我却平静的不像话。至少，面上波澜不惊。

    我是个很有天赋的演员，这是阿姐对我的评价。我曾嗤之以鼻，可是心里明白，那是真的，最了解我的是她。

    我可以对阿洛完全展现自己，可是对殿下，我有保留。可，明明，他们是同一人，只是在不同时空。也许是，我和阿洛相遇是我记算好的，没有欺骗，在最好时候遇见，没有那么多的遗憾，和伤害。

    可是，我与殿下，一开始，就是处心积虑的欺骗，我们是因为利益，在一起，我们的感情，不足以让我们坦诚一切。

    不过，见到殿下，我很开心，发自内心的欣喜，这一次，我总算确认了，他活着。他活着，真好，只要活着，终能相见，也能幻想以后。

    我分不清，我爱的是黄泉还是阿洛。五百年前，他若不负我，哪怕依旧吵吵闹闹，我们也早已成亲，做对欢喜冤家，也很好。

    我也绝不会因为他的死，使用禁术，用幽魂镜穿越时空，寻找真相。那样，便没有阿洛了！

    在幽魂镜的岁月，虽然，记忆被抽离，可我也为自己留下，一些提醒。我很聪慧的，我难道，没察觉，我身处幽魂镜里么？我其实，早有察觉，只是，我沉沦了，我亲撕碎了，我为自己留下的后路。一次又一次，好像毁了那些预言，我就能坦然的活在那个平行时空里。

    人啊！到底是眷恋自己期盼的人生。

    我看见他端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嘴角渗着碍眼的血。我的指，动了又动，可我不敢上前，更不敢触碰，我怕这是海市蜃楼。

    他周围围绕着一圈又一圈耀眼的法阵，美好的不像话。他的帅气，真的长到我的心里，以前，怎么不好好珍惜。

    他拇指和食指之间，挂着一串晶莹剔透的佛珠，他缓缓拨弄着，团坐在那里，默念，阿弥，陀佛。

    我想起，当年的问话，殿下，你想救赎天下人，为何，天下人里，没有我。

    为什么？我要被放在天平的两端被选择。我就从来，没有把家族和你分开过，你也是我的家人啊！当付出的情感，得不到同等回应，当我能做到的事，他不能的时候，我便不再比较，期盼，吝啬的不想再付出了。因为一次次比较，失落，不平衡，会让我发狂。

    他心翼翼的睁开眼，定定的看着我，眼底的狂喜，和绽放的笑容，取悦了我，然后是下意识的慌乱，他收起佛珠，整理了一下衣冠，可眼神从未离开。好像，我们分离了几百年一般。我才恍然如梦！500年了。

    我尽力，放空自己，瞳孔微散，抬了抬眼睛，我不能让眼里泪花落下。他是黄泉，不是阿洛，我哭，他不心疼的，还会叨叨，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因为这句话，我不曾在他面前再流过眼泪。

    阿爹阿娘过，眼泪，爱你的人才心疼，不爱你的人，毫不波澜，讨厌你的人，幸灾乐祸。所以，不必让爱你的人心疼，总有一天会柳暗花明，海阔天空。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但是，家人，可以，因为在家人面前，不必伪装，不必假装坚强，那般，更让人揪心。

    ()(e)　　那时，我认定，他一定不爱我，不然，他怎么会在我那么悲伤的时候这样戳我的心。我是，女孩子，我对自己未来的夫君，充满期待，可他，不提也罢。

    阿洛，本就是我的期待，和幻想。黄泉殿下，才是真实。

    我们就这样看着彼此，一言不发，仿佛玩着眼瞪大眼的游戏。

    反而是我，先忍不住闭上了眼，我皱了皱眉，差点，就忍不住眼泪了。可，等我平复，发现一点动静都没有，是幻觉么？我害怕，这是幻觉，我抬起想要抓住这一切，直到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味道，这才给了我再次睁眼的勇气。一滴泪，落在我的背上，可，这不是我的泪，他，在哭么？在我印象中，他不曾哭过。

    我缓缓睁开眼，此时，他已来到我身前，看不出一丝流泪的痕迹。他站在我，可以触可得的地方，可我仍不敢轻举妄动，这样，天荒地老也很好！

    他率先打破平静，抬起停留在我脸边，这个眼神，炙热和眷恋，让我有那么一瞬间怀疑，他是阿洛。

    我的阿洛啊！

    我亲调教，培养的阿洛，为什么，我还是弄丢了他？而我，再也没有第二份耐心，再去培养一个我的梦。我的这一辈子，完了。

    殿下温柔的声音传来，打消了我的怀疑，也打破了，我的美梦，这蹩脚的模仿“是你么？”

    明明那么温柔，连语气和呼吸都是一样的，可是，就是不同，感觉不同。这明明是我一直期待的语气，可我却觉得反感和可笑，如果他之前也那么温柔，那么珍惜，我们又怎么会总是争吵。“可能是吧？我是沈碧落，所以，是我么？”黄泉殿下，我也不确定，你要找的人，是我么？

    “是你，一直都是你，我的妻。可你不信！”看着他坚定的样子，我内心复杂，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如狂，“你真的觉得，我们走到今天，是因为我不信你么？”而你，拿什么让我相信，相信你爱我，你做的事，让我在你爱不爱我之间彷徨，徘徊，我真的很难受，你知道么？所以，我决绝的离开了。

    他颓然的放下，“如果，你信我，我们之间，就不会有那么多误会。你就应该相信，我不可能杀了你在乎的人，因为我承诺过，爱你，接受你的一切，更何况是你的家人！”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垂下眼问道“你觉得，我恨你？”

    “你死也不愿留在我身边，不就是因为恨我么？”

    我听了，有点失望，想了想，认真的回道“大概，真的恨吧！”

    “我不知道，应该是失望，还是有一丝庆幸！是因为，有爱，才会生恨么？”

    “是，我曾经深爱过你！”

    他“曾经？所以，你现在真的不要我了？”

    我太好奇他的神情了，在我记忆里，他霸道任性，自尊心强，从来不曾这般低声下气，声音里还带着明显颤抖和哽咽。

    在我抬头的瞬间，他“不必抬头，我不想你看到我懦弱的模样！我知道，你不喜欢！”

    ()(e)　　可我，向来都没那么听话，以前是，现在亦是。我抬头的瞬间，他转过身，就好像计算好的。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是趾高气昂的命令他转过身来，或者我直接离开。可现在的我，舍不得。舍不得，就这般结束，相见的时光。

    他，我不喜欢，他懦弱的模样，可是他不知道，我不喜欢其他人的，可，是他，怎么样，我居然，都能忍受。打脸来的总是猝不及防。

    我，真的变了很多，很多事情不再争个输赢，输赢其实跟他比起来，也许没那么重要。

    他们，能低头的，更爱对方，所以，我只是想证明，他爱我，比我爱他多一点点。我怕，他爱我，不够多，不够深。所以，我不敢赌，赌他，毫不犹豫站在我身边。

    我反省过我的过错，是不是因为，曾经的我觉得，夫妻，是一辈子的，已经认准了他，觉得一辈子就这样了，不离不弃，生死与共。所以，我开始变得不珍惜，开始想要把他调教成我理想中的模样。开始无理取闹，疯狂试探他的底线，开始忽视他。

    习惯，真的很可怕，习惯他永远都在，就再也接受不了他突然的离开。

    我从他左边探出身，歪着头抬眼看他，俏皮又可爱，和他的视线撞到一起，那一刻，我带着最天真的笑意。

    他愣住了，举想碰我的脸，我没有反对，可他的还是停在空中。他“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收回探出的身子，有的失落的继续笑着，他也跟着我慢慢转身，“我好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显然没想到，我忽然调侃了起来。他也难得的笑了，喃喃自语“你真的，回来了！”

    “你什么？大点声！”

    “我，你的，都对！”

    “你早这么上道，我们何至于此！”

    “如果你能一直那么平心静气的听我话，我能告诉你更多，也不至于有那么多误会。”

    “你是在怪我喽？”

    “你看你”

    “我怎么样？”

    “我的时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那又怎么样？”

    “没关系，哪怕是争吵，能与你一起，我也感觉很幸福！”

    我收起性子，脸上写满震惊，“你，变了很多”

    “可我爱你的心，永不变！”正常女的心都要化了，有颜值，有身材，全能帅哥，又是你爱的人，着情话。可我一想到，他对我的种种，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那是什么表情？”

    “眼睛痛”

    “我帮你吹吹！”

    我转过头，看着他，更加浑身不自在“你能正常一点吗？我不习惯！”不习惯，他配合我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