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章 和天公争命的人

A+A-

    马场最里的一个木屋,陈景并没有避嫌,而是大大方方的,将门敞开,把厚厚的银两,都堆在了桌上。

    陈景和七个庄人青壮,围坐成一排。包括邢九在内,这七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希翼的神色。

    有妇孺和孩童,心地探着头,同样脸色脸带惊喜地看着。

    “我先前,每跟我跑一趟,都会有银子。”陈景凝住声音。这一次去卢州,可谓是凶险重重,若没有这几个庄人,恐怕他早死了。

    “这一回,每人取十两。。”

    在场的几人,除了邢九外,皆是神色惊喜。十两,放在以前,如他们这些户人家,根本不敢想象。哪怕攒上几年,也未必攒得下来。

    “九,你先拿。”

    邢九大笑一声,干脆利落地拿起十两,塞入了劲袍里。

    其余的人,还有些不敢相信。

    “胡东胡西,李恒周勇,还有赵三胡志。你们六人,也都取一份。”

    “多谢东家!”

    在屋外,那些庄人家眷,已经有人喜极而泣。

    “富人穿的绸缎,好一些的,要三两一匹,一栋临街宅子,也需要二三百两。诸位也见着了,我陈景不懂杀人的本事,但赚银子的本事不会少。”

    “老子们生来是穷,但并不是,要这么穷上一辈子。你的儿,你的孙,在以后,会因为你挣下的银子,买一栋好宅,开几个好铺,几世人平平安安,不用再去开荒打田,也不用去抢着舀,那些有汤无米的施粥。”

    陈景停下声音,看着面前的几个庄人。邢九自不用,但他要的,是将胡东胡西这些人,齐齐留在马场里。

    去卢州的这一路舔血,已经足以证明,这几位都是吊卵的汉子,可以跟着他一起慢慢壮大。

    “这天下,别人只会笑饿死的狗,但谁人敢笑断头的汉,哥几个,可愿跟着我陈景?”

    “愿随东家!”这一次,七个青壮齐齐起身,面容坚毅,对着陈景稳稳抱拳。

    “好。”

    陈景露出笑容。终于,他有了第一批,敢跟着他一路闯的班底。

    ()(e)

    “买马?”几日之后,又来马场送米的马胖子,听见陈景的发问,整个人一下怔住。

    “你也看见了,我马场里,跑了你这一轮生意,可是损失惨重。”

    其他的马暂且不,九匹雍州公马死了一匹,又送了一匹给太史青,如今的整个马场,马匹数量已经骤降。

    “不用雍马,好一些的南马,也没有问题。马老爷可知道地方?”

    马胖子脸色忧愁,“东家你也知道,平安镇还封着,这附近的村落,哪儿有什么卖马地,顶多是卖两匹老驮马,东家肯定也瞧不上。”

    陈景有些无奈,看来,只能到时候再想办法了。

    “对了马老爷,这段时间,平安镇那边可有什么情况?”

    “还不是那死鬼样?到处都在闹腾,东家,我可听了,这次封城,是要抓一个维新党大人物。”

    “哦?马老爷可否详?”

    “我听,那人好像从南方过来,身边还带着高。那人很遭恨,人头值千两金子。”

    陈景点了点头。那位大先生,以一己之力,在腐朽的王朝主持变法,遭人憎恨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马老爷,这事儿你是哪听到的。”

    “我那表公子你知道吧?”

    “宁容?”

    “便是他。困在城里和人赌骰子,又输了三千两,便委托了传哨斥候,送信来给我,我只能去凑银子了。送银子到城门的时候,听他提了几嘴。”

    陈景眼神一动,“马老爷,可听夏捕头的事情?”

    “那位一刀断虎颅的夏捕头?”

    前几年,城外有大虫下山伤人,是夏崇带着人马,围杀了这只恶兽。当头一刀,居然砍入了虎颅半寸。

    “正是。”

    让陈景失望的是,马胖子摇了摇头,“并没有听。但我那表公子,好像过,城里的情况也不安生,也有维新党藏匿,厮杀之下,死了好几个捕快。”

    陈景皱住眉头。

    夏崇于他而言,便像兄长一般。句难听的,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扯着夏崇的虎皮,才能在平安镇站稳脚跟。

    ()(e)  而且,他很不希望,如夏崇这样干净的人,死在污浊的世道。

    “马老爷,能否帮个忙,再去打探一轮?若是如此,我愿意出一百两的银子。”

    “那夏捕头,和东家有何关系?”

    “是我的兄长。”

    马胖子犹豫了下,“你便给五十两吧,那传哨斥候坐地起价,一张嘴便要五十两。我先前要卖多少米,才有这五十两?”

    “马老爷,这如何使得。”

    马胖子笑了笑,“我马程虽然贪财,但莫得办法,祖上便一直这么教的,让我守住佃田和粮仓。前些时候,东家带着大家伙打匪,我也想通了许多事情。不瞒东家,我已经给村里的那些佃户,都免了半年的佃租子。嘿嘿,那些村人可高兴坏了,嚷嚷着要给我立生祠。”

    “我不骗你,我年轻的时候,真是想考武状元,想学武功,最不济也做个游侠儿,骑一匹快马,带着剑惩恶扬善。但我后来发现,继承了家业,我自个才是个霸田霸地的乡绅地主。便在那时,我还抽了自个两记耳光。”

    陈景笑了起来。马胖子也跟着嘿嘿大笑。

    “老马,你这人可真有趣。”

    “见着东家的打匪段,便如喝了一碗烈酒,心头舒服得很。若是哪一日,东家还要做这些事儿,我老马,不得还要跟着去干呢。”

    “这些事儿,能不沾,那便不沾,你不像我,我是个和天公争命的人。”

    马胖子干笑了声。

    “那东家便等着,我去托人,帮着打听一轮消息。”

    “有劳。”

    马胖子转身告辞,挪着臃肿的身体,艰难地登上马车。不过半里的路,他已经不能步行了。

    马车驶出去。

    “那一年,吾马程年有十九,师从京城的洛家武馆,学一万剑归宗,曾单人一剑,杀退两个城北老泼皮,壮哉,壮哉——”

    陈景收回目光,孤独地立在马场前。只隔了一会,随着天上乌云四涌,又是一场晚春的雨,飘飘洒洒的,落满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