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3 乾隆大彻大悟,“吴乱”的本质压根不是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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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南,南阳府。身穿黄马褂的御前侍卫们按刀柄,脸色灰白,如丧考妣。与平日里不同,头顶凉帽之红缨被白布裹住。广州驻防八旗全军覆没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南阳。乾隆悲痛,大臣们也跟着悲痛。御驾全员缟素。“朕今日方知,何为国之栋梁!”“南方八旗素来散漫。可国有难,却能一改往日纨绔,为大清流干了最后一滴血。”乾隆到悲恸处居然流下了眼泪,臂也开始哆嗦。底下的臣子们早有准备,跟着哭成一团。和珅的眼睛哭的像桃子,可心底却在飞速旋转,团练大臣文元德递上来的折子是真是假。广州八旗战力差劲,那是出了名的。就算是京旗那帮混账子弟也能稳压广州八旗一头。老头子刚登基时,深感八旗堕落,决定严格赏罚。派钦差南下巡视广州八旗训练,结果闹出了特大笑话。校场点卯的甲士当中,有3成是雇佣来的广州农夫,面相一看就不像旗人。随后是骑射表演中,有人骑马坠马,有人0箭无中,有人箭矢直冲检阅高台。总之,一言难尽。而且,和珅的爹,常保,曾任福州将军。起来,他多少是知道些内情的。大清驻防八旗的重点在北方,华北尤甚。南方兵力薄弱,满城数量本就不多。而广州、成都又是其中最薄弱的2环。若荆州八旗、乍浦八旗尚有战斗力,还是可信的。广州八旗和珅总觉得这里面有蹊跷。“昭告天下,要以广州驻防八旗为榜样,誓死扞卫大清。”“皇上圣明。”乾隆6了,人老了,就爱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他笃信广州八旗战斗到最后一人一枪是真的。这叫国难见忠臣、板荡识人心。八旗平日里再怎么差劲,骨子里还是残存了祖先血性。一时间,老皇帝对于战局的信心稍微上升了2分。“诸位臣工对当前战局有什么看法尽管讲,言者无罪。”“臣认为,吴贼拿下广东全境后很可能会进攻湖广。”“奴才认为,吴贼可能会窜袭中原。”“臣认为,吴贼会大肆修建宫殿,称帝享乐。”河南巡抚刘墉,突然开口道:“臣认为,朝廷一定要保住湖广。因为,我大清的粮食问题快压不住了。”屋内,瞬间安静的可怕。放在平日,刘墉绝对不会讲这话。但今时今日,他必须讲!因为,他是帝国北方唯一粮仓——河南的巡抚。乾隆冷冷的盯着他。“刘墉,形势有这么严峻吗”“回皇上,北方5省石米4两的价格已经维持了快半年。长期以往,只怕”乾隆将目光投向和珅。和珅轻轻点头他掌管着户部、内务府,对粮价太清楚了。乾隆话锋一转:“河南春粮收成怎么样”“回皇上,今年春粮收成预计比去年上涨成。”“甚好。”“不过,臣又发现了一个大问题。”“讲。”“臣上任巡抚后,即派可靠心腹便衣查验了开封以及周边的5座粮仓。在库粮食和账册所载,足足差了4成。”“什么”乾隆瞪大了眼睛,在场所有人也嗡嗡议论。刘墉扑通跪地:“臣不敢公开查,怕民心不稳。臣死罪。”和珅默默闭上了眼睛,心想,老刘你不是怕民心不稳,你是怕官心不稳。你这个空降巡抚只要动开始查,底下人立马拆台火龙烧仓,替死鬼,忏悔遗书。让你输的明明白白、目瞪口呆。刘墉又开口道:“臣请旨,派兵火速封存各地粮仓,控制守仓官吏。若无贪墨,予以嘉奖。若有贪墨,依大清律,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很显然,乾隆也参透了这里边的道道,来回踱了几步,果断下令:“来人。”4名侍卫快步进来,单膝跪地。“让侍卫亲军配合刘大人,控制河南所有粮仓以及粮道衙门。若遇阻挠,3品以下可先斩后奏。”“嗻。”粮食,关系到大清安危。乾隆不可能软,即使把粮道衙门从上到下杀个干干净净也在所不惜。刘墉,他把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了所有人面前。缺粮!很缺粮!大家伙别装瞎子了,折子里粉饰太平可以混过去,人的肚子混不过去。北方各省已经不稳了,士绅捕杀抗粮乱民的事件屡见不鲜,饿殍更是无从统计。诸位同僚,你们也不希望前方打仗,后方出现李自成张献忠吧皇上,您也不想做崇祯吧再丢了湖广,石米准备卖多少银子0两20两同时,还有一个问题如鲠在喉。绿营可信否或者,南方绿营可信否吴贼驱使赣、粤2省绿营降军攻入广州满城,犯下了滔天的罪恶。乾隆很纠结,事关军心,毕竟大清军队成都是绿营,而且南方各省此时多靠绿营顶着。投鼠忌器!他痛苦的来回踱步,猛然意识到那位从未谋面的落榜书生腕极其毒辣。一时间,他甚至心中嘀咕:“早知如此,当初朕就赏他个进士出身了”“天下大才还是得收入帝王彀中。遗落于野,社稷危矣。”和珅来了。步履匆匆,带来了2封来自京城的折子。“主子,京城有事。”乾隆的三角眼更加阴冷,夺过折子自顾自翻阅。一封来自京城留守,嘉亲王永琰。一封来自军处留守兼礼部尚书,于敏中。两份折子实则都在讲述同一件事:京城直隶,粮价飙升,若不解决,恐有不稳,如何处理,期待圣裁乾隆把两份折子丢给和珅。和珅看完,瞬间就明白了老皇帝的愤怒。谁裁决,谁挨骂。缺粮是不争的事实。明面上,谁也解决不了。不过,其实有解决的办法,就是出面解决的人会背上很难听的骂名。老于油滑,坚决不碰这种烂事。逼急了,他就生病逼狠了,他甚至敢自缢,任何一个文臣都清楚这骂名至少流传000年。老于0岁了,他宁愿死。不过,年轻单纯的嘉亲王居然也学会了这一套其心可诛,不当人子!折子里,永琰哭诉:目睹京师百姓陷入饥馑,心如刀绞,然而才具浅薄,只能散尽府中家财接济贫苦旗丁,嘉亲王自他以下所有人一天2顿粥。千难万难,求皇阿玛赐下良策。天家无父子果真如此。不过,和珅也不由得赞叹,嘉亲王这个时和态度拿捏的很好。老爷子就是再愤怒,这会也不宜动这个儿子。乾隆冷不丁开口:“和珅,你素来擅长理财,是朝廷里少有的明白人。你”“奴才觉得如今大清正值危难,各督抚各部堂都应自力更生,尽量自己解决问题,而不是事事向皇上伸。”乾隆的面色稍稍缓和。指着旁边的凳子:“和珅,你坐。”“嗻。”望着乖巧懂事的宠臣和珅,乾隆心里感慨,生子当如钮祜禄永琰,他要是有和珅的分懂事朕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喽!“那你,如今漕粮制度名存实亡,粮食岁入锐减一半。朝廷该优先保证哪些人吃粮”“奴才觉得,前线将士的粮一定不能短缺。”乾隆默默点头。和珅继续道:“京师满汉官佐的禄米也不能短。”乾隆点头,中枢当然要保。“蒙古王公们的赏赐,尤其不能短。”乾隆再点头,当前,草原不能乱。朝廷需联蒙古王公,将更多的控弦之士送上战场消耗。“北方驻防八旗也不宜短。”乾隆又点头,事关国族根本,事关北方安危。“皇上,似可让南方各省督抚自己解决一部分钱粮”见乾隆沉默不语,和珅继续心的出主意:“奴才觉得,其实地方上还是有余粮的。只不过”“只不过这些余粮在士绅豪强们里,朝廷收不上来。”“圣明无过主子。”乾隆丝毫不惊讶,反而笑了:“朕给他们放权!”和珅遂不再多言,磕头离开。乾隆沉思片刻,提笔亲自拟文。草文传到军处,众人看的腿脚哆嗦、眼皮抽抽。就差脱口而出:“皇上失心疯了吧”继湖广、两广被允许地方士绅自建团练后,又开放了四川团练。云贵两省比较特殊!乾隆重新赏赐总督阿桂一等诚谋英勇公,3眼花翎,加太子太保,武英殿大学士。接旨之日起,阿桂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可自行筹建军队,怀柔土司,任何军事调遣不必向朝廷请示,3品以下地方官可先斩后奏。云贵贫瘠,所以由四川协饷,每3个月必须协饷0万两,粮食0万石。随驾文臣私下感慨:阿桂大人从此不再是云贵总督,而是云贵王!什么叫信任什么叫魄力皇上真是千古名君呐。世人皆知乾隆嗜权如命,却不知他也是一台冷静的正治器。经过这段时间,潜心研究前方战报。乾隆得出了一个结论:吴军已成大气候,攻城略地锐不可当。纵然是野战,大清精锐也无法克制全步兵吴军的火力。以前,是当三藩之乱看。现在,应该当成安史之乱看待。乾隆读史书,思考到了更深层次:安史之乱的根源,有人是藩镇野心膨胀,有人是胡人觊觎汉土。更有什么某教背后煽动、安禄山冲冠一怒为干娘之类的野史奇闻。大谬!根本原因是,河北集团被关陇集团长期压制,日益不满。从上到下,无数人支持安禄山和中枢开战,夺取本该有却被关陇集团抢走的利益。如今,反观强势崛起的吴国,几乎是安史之乱的翻。李逆以一帮无赖市井之徒起兵,很快得到了江南集团的大力支持。江南集团被压制太久,他们宁愿把原先交纳给朝廷的海量钱粮交给一个更理想的代理人——李郁!自此,金钱和枪炮合流从大唐开始,江南区域就是帝国的财税重心。宋朝自不必!明清两代,更是天下财税之根本。依仗着经济优势,江南文人在科举中疯狂压制其余省份。有明一代,天下状元3成出自江南。有清一代,天下状元5成出自江南。进士就别提了,比例彻底失衡。这些都是规则之内以至于明清两代朝廷必须刻意压制才能维持进士籍贯的平衡,搞南北分榜,加恩科,搞各种动作乾隆甚至翻出了明史寻找论据,洪武30年,也就是朱元璋死之前那一年,明廷举行了一次科考。这一榜,及第进士全部是南方人,其中又以江南人为多。发榜之日,震惊天下。其中,南方考官的人情占多少比例,水平的差距又有多少比例,已经很难查究了。总之,快入土的朱元璋被吓的精神了,拼着最后一口气疯狂杀戮,勉强摁住了江南集团的反扑。如果:南北榜案,是江南集团的一场正治进攻,尚且在规则之内。李逆起兵,就是江南集团的全方位进攻,打破了规则。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陡然在乾隆脑中响起——江南人,不满中枢之心,久矣。如此看来,戡吴乱很难,光凭中枢的力量可能做不到。这不是一场单纯的军事对决,而是正治较量。乾隆感觉自己已经很接近一个正确答案,可能就差一层窗户纸。掌再次开始哆嗦,他默默地将掌藏入袖中,以防被一旁的太监们窥见这些日子,帝之颤,愈发频繁。这是一个不太妙的信号,但乾隆无暇多顾。他只想拼了命,在自己进棺材之前弄死李郁,踏平江南。他自认为是千古一帝。巧了,唐玄宗本来也是千古一帝,开元盛世,皇帝同行们谁不眼热然而,一场安史之乱,把玄宗拉进了糊涂之君的序列。乾隆如此敏感,是因为他和李隆基有太多相似之处。理智冷静、刻薄冷血、“开创盛世”、擅长花钱如果,他亲平了“吴乱”,还能反超玄宗,混个庄、高一类的谥号。如果,是自己的子孙平了吴乱,那自己的谥号很可能是桓、灵之流。如果哀宗、殇宗躲不掉的。乾隆冷静的把这一切都琢磨透了。而和珅又把乾隆琢磨透了。所以,君臣一唱一和,痛快的下放权力,只为给吴军攻略南方制造尽可能多的障碍。至于,担心重现唐末藩镇乱像那起码爱新觉罗还掌握着中枢,才配有这样的担忧。亡国之君,是没会担心藩镇尾大不掉的。乾隆知道阿桂是全能帅才,能攻能守,十分全能。目前,年轻一辈中还没人能超过他。南方局势危急,给他最大限度信任,给他最大限度放权。去掉皇权的束缚,阿桂必定能成为西南的定海神针。乾隆甚至恶毒的想,即使有一天阿桂死在李郁里,也能崩掉李郁的3颗大牙。如果阿桂赢了,李郁输了。那也是极好的。自己收拾不了落榜生,但收拾一个章佳氏的奴才还是蛮轻松的。乾隆的面部表情越发狠戾。突然扭头,盯着总管太监秦驷:“通知粘杆处潜伏细作,再不动刺杀李郁,朕就剐了他们9族。”“嗻。”秦驷出了偏殿,才感发自己又没夹住。吓尿了。不过,他很快释然,自言自语道:“土狗遇上老虎,被吓尿了有啥奇怪的。嘿,万岁爷这虎威,咱家真是佩服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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