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东江沈太爷
甘夫号是在云从岛被东江水师的巡船发现的,这是朝鲜北部最大的岛屿,就在皮岛东边数十里的海外,岛上有东江镇的驻军。
所谓皮岛、云从岛都是近年来明人的叫法,朝鲜人还是叫椵岛、身弥岛。替两岛重新命名的正是东江大帅毛文龙,其中皮岛典出“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云从岛则取“云从龙”之意。
天启元年,时为练兵游击的毛文龙在辽东局势崩坏之际,率勇士一百九十七人乘坐四艘沙船,从海路奇袭镇江,擒斩后金守将,在敌后光复数百里失地,史称镇江大捷。
一年后,毛文龙在登莱巡抚袁可立的支持下开镇皮岛,是为东江镇。其本人的官运也像坐火箭一样飙升,如今已累加至正一品的左都督,赐尚方宝剑,挂征虏前将军印。
虽然被后金军赶出了镇江及朝鲜内地,但东江镇却凭借水军优势守住辽东和朝鲜的大批海岛,甚至还一度占据了辽东半岛南端的金州、旅顺等地,一时之间成为后金的心腹之患。
如今的毛大帅坐镇皮岛,一方面收纳辽民在诸岛大兴屯田,另一方面则奉旨通商,广招登莱苏杭等地的商人北上,渐渐把这个寸草不生的荒岛建设成西朝鲜湾的海上都会。
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个关键人物的作用不可忽视,那就是毛大帅的便宜老丈人——人称东江沈太爷的沈世魁。
这个沈世魁本来只是辽阳城里的一个牙行买头,天启元年三月辽阳失陷,他在城破之际逃了出来,碾转来到镇江,不久后就发生了毛文龙奇袭镇江之事。
沈世魁本人虽长得不咋地,但却有一個国色天香的干女儿。此女本是牙行养大的瘦马,从就认沈世魁做了干爹,辽阳城破时也跟着他一起逃难。
为了取得进身之阶,沈世魁用义女做门包儿敲开了毛文龙的帅府大门。可怜毛大帅活了四十多年,就没在温柔乡里打过滚,哪里扛得住他这美人计?
()(e) 须知毛文龙早年混得不咋地,三十多岁才娶上媳妇,其妻张氏一直在杭州老家呆着。毛大帅在关外连个暖被窝的都没有,于是又在辽阳娶了一房妾,生完儿子第二年就赶上辽阳城破,这新纳的妾又一命呜呼了。
而沈世魁的干女儿不仅天生媚骨,且从就学习取悦男人的种种技巧,毛大帅哪受得了这个?很快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沈世魁也随之成为毛文龙军中的红人,大将校见了他都得称一声沈太爷。
不过义女只是块敲门砖,沈太爷真正受到毛文龙倚重那还是靠的自家本事。
天启二年底毛文龙进驻皮岛,沈世魁见东江镇财政紧张,于是撺掇毛大帅上疏请求奉旨通商。毛文龙也是商人家庭出身,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在奏疏被批准后便让沈世魁协助他办理通商事宜。
沈太爷大字不识一箩筐,做买头全凭三寸不烂之舌,外加一颗七窍玲珑心,对于商贾经济之道乃是行家里。
他协助毛文龙在皮岛和蛇浦设栅收税,在铁山开设马市,并一制定东江贸易的规则,还曾多次亲赴登莱和朝鲜招商引资,并派人去苏杭吸纳商人。
短短数年,皮岛成为东北亚海上贸易的枢纽,并通过釜山倭馆贸易接入庞大的全球贸易络。凭借通商之利,毛文龙不仅招募了三四万精兵,更让麾下近二十万辽东难民获得了生计。
毛文龙看便宜老丈人干得不错,干脆给沈世魁挂了个都司职衔,专办通商事宜。沈太爷则趁发挥特长,在东江镇长袖善舞,带领东江诸将共同富裕,不仅被毛文龙倚为心腹,在大将校中也是深孚人望。
如今东江贸易的摊子越铺越大,毛大帅也越来越懒得过问细务,沈太爷每天日理万,忙得不可开交,却又甘之若饴。想当年他不过是辽阳城中一介市侩,哪曾想到有一天能如此风光?
这天,沈世魁向毛大帅汇报完工作,哼着曲回到府中,刚在朝鲜婢女的服侍下开始泡脚。
()(e) 突然,他的侄子沈志祥风风火火跑了过来,满脸兴奋道:“云从岛那嘎达来了个姓林的商人,想要求见叔父。”
沈世魁的几个儿子都不成器,当年都是辽阳城里游好闲的街溜子,唯有这个大侄子还算上道。因此沈世魁对他一向是视如己出,这两年也让他帮着打理通商事宜。
今日不知为何这大侄子也毛毛躁躁的,沈世魁有些心烦地摆了摆:“入娘的,俺还当咋地啦,原来是个高丽商人,打甚鸟紧?王、胡两位天使在朝鲜,眼瞅就要回来,大帅让俺负责接待,没瞅见你叔这几天忙得烂眼儿赶苍蝇?”
他侄儿还没开口,沈世魁又道:“这两位可是魏公公身边的红人,这事对俺们东江镇贼重要,大帅都要一点点亲自过问,你叔这刚从大帅府上回来,你个瘪犊子又来多事。快快退下,俺还得寻思寻思给两位公公的礼单。”
沈志祥刚要退下,沈世魁忽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这个大侄子向来不是个莽撞人,不知为何今日会一反常态。
一念及此,他又向侄儿招了招:“且慢,这个高丽商人是什么路数?”
沈志祥摇头道:“叔,这个姓林的不是朝鲜商人,是俺们大明的商人。”
“哦?大明的商人,那咋会从东边过来?”沈世魁皱了皱眉,海上航线都有固定的针路,大明的商人都是从西边的车牛岛而来,莫非这个姓林的是使团里的商贾,提前过来打前阵?
但使团也是从皮岛向北去宣沙浦,然后走陆路去的朝鲜王京汉城,回程时应该还是走这条路,不应该经过云从岛啊。
沈世魁满腹疑虑,却听他侄儿回道:“这个姓林的虽然是大明商人,但却是从倭国过来的。”
“哎呀妈呀!”沈世魁一拍大腿猛地站了起来,把替他洗脚的朝鲜婢女吓了一跳,“从倭国过来的?这厮现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