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莫嘲风月戏,莫笑人荒唐
黄有荣这个点子可以是对症下药,因为他在吃席的时候听到了一个特殊的消息。
王太忠是個戏迷,京剧、豫剧、黄梅戏、河北梆子这些都是他的最爱,几乎只要是有路过的戏班子他都会花钱请过来。
即使是那些不配合不愿意给王村唱戏的人,在威逼利诱下也会被迫来这鬼地方待上个一两天。
为了听戏,这个老不死的东西甚至还特地在村子里搭建了一个戏台。
在这对汉奸父子的交谈中,侦查连的连长听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村本这个鬼子对戏剧也有很大的兴趣,甚至可以颇有研究。
这是很合理的,近代以来确实有很多日子喜欢也懂得欣赏戏曲。每当有名角来演出时,报纸上都会给予极高的评价。
作为一名上过军校的鬼子陆军指挥官,虽然村本克久在驻山西第一军里不受重视,但他并不在意这些事情。
相比于战争,这鬼子对民国的文化更感兴趣。只不过他并不尊重文化,只是想把这些文化掠夺回本土。
当村本克久第一次接触到京剧两百年历史这本书时,当即惊为天人。梅老板每次受邀去日子那里表演的时候,他都会花大代价去搞一张门票。
原本王路想邀请本地出名的戏班子在三天后来村子里唱一场,如果能讨得村本欢心,那他未来的仕途肯定会更明亮。
但奈何这个班主跟鬼子有些过节,怎么邀请都不来,无奈之下这个狗汉奸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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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里,某处门可罗雀的大院外。
侦查连连长关卫民来到这里先是调查了一番,作为县城里唯一一个戏班子,这里的情报并不是什么秘密。
很多人都知道这个戏班子得罪了县城里的鬼子,为了避嫌几乎没有人再敢来这里消费,甚至连路过时都要避着走。
这对于一个戏班子来是致命打击,可以几乎是断了他们的财路。
唱戏的人也是分三六九等。
就拿梅老板来,角儿们出行,前呼后拥。听一段就能让普通观众们显摆一辈子,一场戏赚的钱几乎是普通老百姓一辈子都看不到的。
但这些都是极少数的个例,绝大多数的戏班子能混个温饱就很满意了。
就像这县城里的李班主一样,他只是个普通的戏剧艺人。
搭班子,赚钱,什么庙会节庆都得赶场。而且慢了就没生意了,唱了今天没明天,有了上顿没下顿。
辛辛苦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攒了点家底,结果鬼子来后全没了。
为什么人家梅老板有蓄胡子的底蕴?因为他是名角儿,不需要唱新戏就可以让身边一大帮子的人舒舒服服的活下去。
()(e) 之所以选择躲起来是因为梅老板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如果他出席几场所谓“汏东亚共荣”的活动,就能起到足够的号召力,同时动摇抗日武装的信心。
某种意义上来,他可是比汪汪汪更有影响力的人物。
但像李班主这样跑场子混饭吃的艺人就很惨了,乱世之中本来就没有多少人有闲钱有精力来听戏,光是活着就要拼尽全力。
关卫民进到这座大院子后,发现连一个接待的人都没有,仿佛没有任何人存在的样子。
似乎是屋子里的人听到了外面的响声,一个胡子拉碴的老人从最里面的房间走了出来。从上的酒瓶和充满血丝的眼睛上来看,他一定是有段时间没好好休息了。
“这里已经没有演出了,以后也不会有了,请回吧。”
听到这句话以后,关卫民并没有离开,而是转身关上了门。
对方的举动虽然让李班主有些意外,但是他并不在乎。自从他的儿子、儿媳、孙子被鬼子杀害了以后,这位老人早就一心想寻死。
他现在只是很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拼个鱼死破的勇气。
作为七七二团的侦查连连长,关卫民见过太多类似的情况了,那种眼神让他又熟悉又心疼。
“李班主,我来自八路军七七二团,今天不请自来是有些事情想跟你聊一聊。”
事实证明,老兵的眼神很毒辣。身前的老人在听到八路军三个字时,睁大了双眼,原本死气沉沉的身体像是重新焕发了生命力。
他用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冲到门后,用大锁和铁链将门锁死,拉起关卫民的朝着里屋跑。
原本李班主觉得自己这个给鬼子唱过戏的人,在外人眼里已经算是个汉奸了。没想到今天居然有八路军来找他,事情似乎出现了一丝转。
虽然生活在敌占区,但根据地的风评他还是知道的。
如果当初不是有一群人要靠着戏班子吃饭,李班主早就带着一家老投奔了,后来也不会落得这么凄惨的下场。
进屋以后,这位老人立马跪了下来,他拉住眼前战士的裤腿声嘶力竭地道:
“这位同志,你一定要帮帮我!只要能帮我报仇,我这条老命都可以给你们!”
看着对方近乎崩溃的样子,关卫民先是将对方扶起来,随后便想起当年政委给他讲顺民和汉奸的区别。
什么是顺民。
那些一直都是普通百姓,做点买卖,干点艺活,没参加过任何d派,每天辛辛苦苦就为养家活口。
鬼子来了也没地跑去,上有老下有还是要挣钱吃饭。那些无奈只能被迫接受统治,没有能力反抗的人叫做顺民
()(e) 什么是汉奸。
原z府或者军队中高层及各种社会名流,掌握权力和生产资料。日子来了加入伪政府,出卖情报,双沾满人民鲜血的。
这些有能力有义务保家卫国,可因为贪生怕死选择卖祖求荣的人叫做汉奸。
普通百姓吃口饭都要拼尽全力了,他们交税交纳军粮,已经尽了自己的义务。
可那些高层汉奸,只有在需要炮灰的时候才会想起百姓,完全忘了自己的义务是什么。
发现前面的八路军没有立即开口,而是一直在沉默。李班主以为对方嫌弃自己给鬼子唱过戏,于是他便解释道:
“如果可以选择,我当然不会给日子唱戏。但乱世活命本就不易,既有能力自保,没理由求死,更何况当时我的家人还在那些畜生里。”
“枪都顶在脑门上了,我如果不唱当场就死了,对国家有没有损失?对国家有没有帮助?乱世人命如草芥,我的生命对于国家来无足轻重,但对我来却只有一次,我自己惜命有错吗?我为什么不能选择活下去?”
“什么汉奸卖国贼,我就是个戏子,大字不识几个,就凭着些传统艺摸爬滚打,就只能指望着婚丧嫁娶混口饭吃,我有啥国可卖的?我知道啥?就算我了鬼子信吗?”
到这里时,他拿起桌子上的酒猛灌了一口,仿佛是为了给自己更多勇气。
“马连良还给日子唱过戏,侯宝林还给日本人过相声,他们也是汉奸吗?”
“你现在给我枪给我炸弹,我也敢跟他们拼命!”
这个年代的普通群众,受教育程度局限,也没什么民族大义的意识,他们往往是身边亲人受到迫害时才有那种拼命的血性。
而且就算军人,投降当伪军还少吗?
看着眼前激动的李班主,关卫民出了进屋以后的第二句话。
“三天以后,村本克久会去王村,我们团会进攻那里。如果你愿意帮助我们的话”
这句话还没完就被粗暴地打断了,对方用通红的眼睛盯着关卫民,每一个字像是从牙里挤出来似得。
“你不用了,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没有家人我早就不想活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我需要你们八路军给莪提供炸弹,越多越好。”
面对这种情况,关卫民没有立马回答,只是默默地给对方倒了一杯水。
“同志,你喝多了,我明天再来。希望咱们见面的事情,你可以保守秘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