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一章 四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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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渊大狱。

    陈生眸光略去,一间又一间的牢房,安安静静的,个别空缺了,如十六号牢房,他第一个接触的囚徒,大鹏道人已经老死了,尸骨收敛在荒野,留下一片死寂。

    时间,一晃四十年过去了。

    他在甲十一区中,看到了许多的变化,愈寂风越狱之乱后,重新栽种的白野草和生阳草,枯死了又种,已经是第二栽了,牢房中的囚徒,青丝变白发,腰身佝偻了许多,甚至是某个牢房,哪处磨损了,不一种种,都能看出时间的痕迹。

    这种变化,粗略去看,是看不出什么的,只能他日日月月年年,长久观望,已经看得入了眼,映照入心,所以能看得真切。

    一些看不见的东西,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诸如“威望”,他不是自夸,确确实实在暗刃中,挺受人敬重的。

    这其中,有第十队的队长头衔加持,但更多的是他的段,对待囚徒凌厉无比,洞若观火,对待下属和道友,多是温和。

    有这样的脾性,不免让人生出亲近之意,长久汇聚,众人拾柴火焰高,自然而然有了威势。

    这些,他是不大在意的,比较挂念的,是外出的陈莲,还在路上。

    也不知做了什么,只知道很高兴,乐此不疲的,找到“道”了。

    辈常思虑,独自领兵在外执法,也是忙碌,连番大战,没个停歇的,一年都不见得能见个面。

    还是待在黑渊大狱中的狱卒安定,不折腾,能让他感受到一抹熟悉。

    “这两株摆在这许多年了,得增添新物件了。”

    大福走了过来,他的头发,有些发白,脚步重了些许,身躯依旧胖胖的,眉眼温和,有点像是一只老迈的白熊。

    他的上,捧着一个花盆,里头长着一株盆景似的灵草,枝丫苍劲,却散发着点稚嫩的韵味。

    轻轻的,摆在了白野草和生阳草的边上,呈一个三阳开泰的样子。

    “苍木草,一阶极品灵草,生长周期缓慢,你这株年岁不大,想要等到灿然绽放,可得等几个年头。”

    陈生看了一眼大福,转眼落在了地上的灵草上,一下认出,是一种珍贵的一阶灵草,似草实木,生长周期得几个年头。

    这个时间,也不是固定的,施肥多了,一定是能够缩减的。

    “刚好呀。”

    大福低声呢喃一声,有些愁绪,转而想起了什么,兴致勃勃道:“我前天撞大运了。”

    看得出,他很是高兴,明明一副衰老的模样了,但高兴起了,却是有点孩子的纯粹。

    “什么好事?”

    陈生问道。

    “我炼出了一炉极品凝气丹。”

    大福眉眼间,有一抹得意之色,往怀中一掏,摸出一个精致的玉瓶,道:“这颗给你,虽然你不大需要,但做个纪念,其余的我给后人。”

    他炼丹至今,已有四十二年了,但半道出家,资质不高,在一阶炼丹师领域中,只能算是中下层,能够炼制出一炉极品凝气丹,绝对有几分侥幸在其中的。

    “很特别,我会收好的。”

    陈生愣了一下,想到当年他初成炼丹师,也曾向外门的两位执事,送过凝气丹,只是如今已经作古了,再看大福的满头白发,不由得有几分的感伤。

    “这是我的巅峰之作了,往后炼制不出来了。”

    大福有自知之明,他的丹道,算是到顶了,逐年炼丹的精力都在下降,虽炼丹技艺磨练得越发熟练了,但两者相辅相成,也是靠了一点天运,才能炼出极品凝气丹。

    往后,他开炉炼丹的日子,都很少了,实在是折腾不了了。

    “那也得学习灵草知识,不能懈怠了。”

    陈生不去“衰老”和“死亡”等字词,谈了些轻松些许的东西,大福能走上这一条路,是热爱的结果。

    既然如此,可以继续热爱下去,尽量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好的”

    大福觉察到了点什么,但没有多,点了点头,他确实是喜欢丹道,喜欢灵草,一直鼓捣,也不会觉得冷寂。

    “大福,我俩没份吗。”

    黑渊大狱中,响起了两道调侃的声音。

    ()(e)  是蔡荣和望闲,他们没大福那样的衰老,但蔡荣已是中年模样了,鬓角发白,而望闲沉稳无比,早已褪去了少年身形。

    “你们不需要了。”

    大福笑了笑,蔡荣和望闲是炼气境后期的修为,年岁不了,涨个半阶一阶的,没甚意义,他玩笑道:“留给年轻人吧。”

    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像是玩笑话,从蔡荣和望闲身上,都能看到岁月的痕迹了。

    唯独陈生,依旧少年,没点衰老之象,众人也只当修为高深,没有多想。

    “这些年舒服惨了。”

    蔡荣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唏嘘之色,他是有些谨慎的,已故前牢头称他为“狱卒楷模”,严格的遵守黑渊大狱三大生存法则。

    事实是,他是不喜欢的,只是为了生存,只能用一层层严肃默然的面具保护自己。

    陈生到来后,镇压甲十一区,将囚徒的嚣张气焰都给打灭了。

    他得以安然的在黑渊大狱中生存,这些年来,很是悠闲,心境安定,十分满足。

    骤然被大福点破,才知时间流逝很快,已经过了许多年了,不再年轻。

    “我去往别的区域,提到是甲十一区的,探知情报都轻松上了许多。”

    望闲也是有感触的,陈生一人,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轨迹,至少他们承受的恩泽不。

    着,他讲到现状,道:“黑渊大狱让人害怕,但甲十一倒是名声在外,一些人想要进来任职。”

    依旧是陈生的缘故,遭人畏惧的黑渊大狱,竟有一天会惹人中意,颇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上头不添人,没办法。”

    这一点,大福察觉到了,但实话,多一两个狱卒,还是少一两个狱卒,对于如今的甲十一区来,是没多大区别的。

    陈生一人,已经镇压住囚徒了,不管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

    他们纯纯是一个摆件。

    “哒”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来人是暗刃修士,青年模样,黑袍带剑,走在黑渊大狱的廊道上,从容自若,状似虎狼,反过来震慑着囚徒。

    踏足甲十一区时,他的凶悍气势缓缓消去,见得窗台下那道年轻的身影时,更是恭敬,上前躬身道:“可是陈青帝大人?”

    他低着头,但短暂接触,却是将陈生的面貌记住,之后和队里的人吹嘘,也能得头头是道。

    “是我。”

    陈生应道。

    “这张请柬是队长让我交给大人的。”

    这名暗刃修士恭恭敬敬的,呈递上一张请柬,举止没有一丝桀骜之意,好像是隶属于陈生所在的暗刃队般。

    若是能选,他是想的,第十队的待遇,还有陈生的段本领,已经传开了。

    这样一位福泽下属,本领高强的人,足以赢得任何人的敬重。

    “邝书成,两百岁宴。”

    陈生翻开了请柬,是一个寿宴,落款人邝书成,第一队的队长,得很客气。

    人家好意来请,他没有拒绝,对信使道:“告诉邝道友,我会去的。”

    十日后。

    天阙峰。

    这座山峰形似大剑,有些孤寂冷傲的韵味,如今却是让一股热烈的人气给冲散了。

    从山腰处往下,树上都是披红挂彩的,山道上剑刻着祝福之词,穿着黑袍的暗刃修士,数量不少

    等忙活得差不多了,他们在山脚下,起阁楼,修亭台,摆上宴席,好不欢乐。

    “今日怎的这般的热闹。”

    路过的仙宗修士,神色奇异,天阙峰离得黑渊大狱近,常有一两个暗刃修士在山上修炼。

    这山也孤傲,人也危险,似凶剑,时间一长,外峰弟子不在此逗留,渐渐的,化为了暗刃的一处道场。

    不过,天阙峰时长都是宁静的,如进入这般热闹,着实少见。

    “暗刃的邝书成设宴呢。”

    有知情人道。

    一时间,多人默然,却是不知道邝书成的威名。

    “这位深居黑渊大狱,在外名头不够响,但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强者。”

    ()(e)  那人也是一个喜欢唠嗑的,和众人解释起来,邝书成属于的暗刃,因为不见光,少人知道,但战绩却是实打实的,一些重大的战役,就有其人的身影。

    “能上峰顶的,都是厉害人物。”

    听后,路人知道了邝书成的厉害,这样一个强者的寿宴,能够和对方坐而论道的人,绝对不是凡俗人物。

    此时。

    天阙山下,来了一人,身形修长,看起来很是年轻,但眉眼处,又有点岁月留下的痕迹,很是深邃。

    他眸光落下,看到了许多的暗刃修士,道:“赵大等人默默修炼,却是不来,让得我有些孤寡的样子。”

    这个打趣的念头,注定落空了。

    “唰唰唰”

    视线最为开阔处,坐着的是给陈生送请柬的人,他看见了陈生,眸光一亮,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向他示以探寻的眸光,得到肯定的回复后。

    “大人!”

    一名名的暗刃修士,蓦的站起,头颅由高傲变得微微低着,像是一排标兵般,等待着领袖的检阅。

    “邝道友多礼了。”

    陈生对着近前之人,表达谢意,心中暗道,邝书成礼节做得十分细致,竟是早早安排了下属,在山脚下等候着。

    “大人,我是第五队的”

    那人踌躇道。

    他有许多话要的,但在这之前,却是得将这一个误会解开,不能让好感给了第一队。

    “你们不用多礼,我一人走上去就好了。”

    陈生略微点头,负而走,面前暗刃修士不少,可能会再冒出了个第几队,还是不去纠结了。

    “陈大人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温和”

    “他对囚徒和敌,可不温和”

    “这样不是更有人格魅力了。”

    山脚下,众多的暗刃修士,看着陈生上山的身影,低声议论着,多有推崇。

    他真的很温和,没有架子,跟他话,得到的永远是一种温和,还有平等的对待,让人难忘。

    陈生不知道人心所向,沿着山道,一路走了上去,看清风流云,鸟雀啾啾,直至眼前视线,蓦的变得广阔,登高远望,俯瞰着仙宗的一方景象。

    他再看去,山顶上一平坦处,放着一张玉石案,灵树枝条编制的蒲团上,坐着四道身影,其中一个是熟人杨华越。

    另外三人,他有几面之缘,为首的清瘦老者,是邝书成,眉眼有些桀骜的,是第五队的黄生,背上有深刻剑痕的,是第七队的禾潮。

    “诸位,陈某来迟了,实在抱歉。”

    这般场景,根本不能让陈生有一丝拘谨,他长笑一声,做拱礼,两只衣袖飘飘,不出的洒然。

    “没,是我们来得早了。”

    第五队的黄生,没有面上的桀骜,而是流露出了明显的善意,却是陈生的段能力,已经得到他的认可。

    “早想和陈道友把酒言欢了,今日总算是如愿了。”

    第七队的禾潮,神色欣喜,起身拉过陈生,坐在了他的旁边。

    瞬息的,陈生就融入了进去,没有一点不快的事情发生。

    “你们可是托我的福,才能和陈道友如此亲近。”

    为首的邝书成,笑着打趣,暗刃十支队伍,不见得是铁桶一块,遭遇重大事情,自然是典狱长来发号施令。

    平日里,典狱长不管,他们个个都是不服管教的,自家搭理自家事,不愿让别人来插。

    如今日的寿宴,来了第五、第七、第九、第十,还有他的第一队,一半的暗刃高层,已经是极为不错的了。

    其余人,或是高冷,或是不对付,总之没来也是正常的。

    “行,寿礼给厚一些。”

    杨华越和陈生最熟,不介意抛些财物,成就这一段美谈。

    黄生和禾潮没有意见,今日过来,是邝书成深耕黑渊大狱多年,有段,有威名,打算结交一番的,寿礼丰厚些,也能看出重视的意味。

    况且,旁边还有近年强势崛起的陈青帝,抠抠搜搜的,没来由让人看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