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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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沈棠不是在公主府就是在北街, 亦或是来仪殿, 对外头这些事也都不上心, 且候府在长安城遍地都是,她对这仁仪候府世子着实没印象,后来是仁仪候动了南衣北衣, 她才将人弄死了,候府里所有人也都流放, 倒也并未注意哪个是世子。

    沈棠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遍, 前世与阿莀相遇后便去游湖, 此时并未回府,她回来后也没人同她提起此事, 府里连半点风声都没有,应是特意封了消息,这事被压的死死的。

    所以,就是因着这个原因, 府里才急匆匆将沈泱嫁了出去, 可惜仍是所托非人。

    “这事有多少人知晓?”沈棠沉着声音道, 当时在场的人怕是不少, 今日不管是东街哪处阁楼必定都人满人患。

    果然见沈泱扑在三夫人怀里哭的凄凉无比:“许…许多人。”

    沈棠揉了揉眉心,此事确有些棘手, 救下从阁楼上掉下来的女子, 难免有身体接触。

    见到的人少还好办,可这事发生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那仁仪候世子又强行换走了信物, 当日能出现在那处,大多都是有些身份的,沈泱就算可以不嫁仁仪候府,可想要再在长安城再寻门好亲事却不容易。

    高门大户的夫人哪个不注重颜面,即使晓得这事与沈泱无关,最多也是同情几分,要把人娶进府那是决计不可能。

    沈棠想到这里,抬眸瞧了眼沈清池,先不论沈泱能不能寻个好人家,就当日那么多人,沈清池却能将所有人封口,她前世愣是没有听到半点风声,这等本事着实了不得。

    沈棠没再出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一时间没人再开口,屋子就里只听见沈泱悲寂的哭声。

    此时三夫人却突然目光凌厉的盯着沈晏:“四姐当时与泱儿在一处,泱儿到底是怎么掉下去的,四姐当真不知吗!”

    沈棠一滞,感情这里头还有渊源?

    她抬眸瞧向沈晏,眼神微微眯起。

    沈晏生的娇俏可人,性子也娇蛮,她刚进沈府那会儿,沈晏没少给她翻白眼儿,甚至有时,还当面同她呛几句。

    她在江南沈府那么些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又岂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姐能撼得动的,加上她重亲情,每每都对她那些把戏置之不理。

    白了,就是没放在眼里。

    沈晏脾性急躁,早在回府被质问时,就已经气的哭红了眼,现下又听三夫人话里有话,当即就呛了回去:“我没看见就没看见,当时那么多人,谁知道她是怎么掉下去的!”

    三夫人却冷冷一哼:“泱儿受此大难,得利的可不就是四姐了,前些日子四姐还同泱儿争那陈国公府的亲事,如今可算是如愿了!”

    沈棠心中一跳,前世沈晏确实就嫁到了陈国公府。

    二夫人哪能见着自家女儿受这般欺负,当即冷了脸:“三弟妹话得讲个真凭实据,如此凭白构陷我可不依。”

    捧在手心里宠的娇娇女受此大难,三夫人早被气糊涂了,越加口不择言:“当时泱儿与三姐在一处,怎就那么巧掉下去的是泱儿而不是四姐!”

    沈晏气的猛地站起身吼了句:“就算我看上那陈国公府二公子,大可光明正大的抢,犯不着用如此手段!”

    三夫人被气的身子发颤,抬手指着沈晏:“你…你简直不知羞耻!”

    二夫人瞬间来了火,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身,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便沈清池拍了桌子怒吼:“够了!”

    “吵来吵去像什么话!”

    沈夫人也瞧了二人一眼,满脸不赞同:“一家人有话好,如此面红耳赤夹枪带棒叫外人看了笑话。”

    话音一落,沈夫人便察觉到不对劲,赶紧看了眼沈棠,见她无所察觉这才松了口气。

    沈棠心中冷笑,这大堂里可不就只她一个外人么。

    一家之主与主母发了话,再大的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只这事到底也需要解决。

    沈清池看了眼沈清凌,沉着嗓子道:“三弟如何看?”

    沈清凌领职正六品鸿胪寺少卿,大半是靠沈清池的关系,实际的本事却并不大,遇着这种事气自然是气的,可要让他拿注意,却也不知该如何决策。

    反倒是三公子沈梵怒气冲冲:“那什么鬼世子如何配得上妹妹,我就不信了,偌大的长安城还找不到一桩好姻缘。”

    沈棠瞧了眼怒发冲冠少年郎君,心里冷嗤一声,你还真别不信,出了这种事,你还真在偌大的长安给你家妹妹找不到一桩好姻缘。

    沈夫人叹了口气:“这仁仪候自是嫁不得。”

    顿了顿看向三夫人:“先着手瞧瞧看有没有合心意的人家,仁仪候府先着人去将信物要回来,三弟妹意下如何。”

    三夫人低头瞧着无比凄楚的沈泱,忍住心痛酸了句:“也只能如此,陈国公府的亲事也算是与我家泱儿无缘了。”

    沈泱一听,顿时又哭开了。

    声音不大,却叫人心痛不已。

    沈棠听得眉心直跳,看了眼沈晏,她并不相信这件事是沈晏所为,沈晏得对,她要抢必定是光明正大的。

    且陈国公府这桩亲事,也确实不适合沈晏。

    前世沈晏嫁过去,并不得那二公子疼爱,国公府规矩森严,沈晏性子大大咧咧,没人护着在里头根本就寸步难行,硬生生磋磨了两年人便没了。

    “国公府可有表态?”沈棠突然出声。

    众人一愣,沈夫人犹豫半晌道:“并未。”

    沈棠又道:“国公府这门亲事是怎么来的?”

    沈清池皱眉,正欲斥责沈棠一个闺阁女子不该插手这事,可对上沈棠清冷的目光后又将话吞了回去。

    沈夫人见沈清池没出声,便如实道来:“日前国公府办了一场赏花晏,府里未出阁的姐都收到了帖子。”

    此事沈棠知晓,她也收了帖子,不过那日她并未去,皇后娘娘身体欠佳,宣她进宫侍候了。

    “府里几位姐都去了,而后没过几日陈国公夫人便上了门,是当日招待不周,特意给几位姐送些花儿赔罪。”

    “陈国公夫人话里行间透露了府里二公子要结亲的意思,又拉着泱儿多了几句。”

    沈夫人到这里又看了眼沈泱,心里头略微惋惜,那国公府显然看上的是泱儿,原本两府都已心照不宣,只等国公府三书六聘了,却没想今日出了这事。

    高门大户的夫人话,向来喜欢一半留一半,沈棠稍微理了一遍明白了个大慨,无非就是陈国公府替几位公子相看,特地办了一场赏花晏,府里二公子看中了沈府的四姐沈泱,特意上门以送花为由谈亲事。

    沈棠勾唇,既然沈夫人知晓人家看中的是沈泱,可后头沈泱出了这事,府里竟又将沈晏嫁了过去,也难怪不得那二公子后来会轻慢沈晏了。

    “听这意思国公府是属意四妹妹了,既然国公府都还没表态府里着什么急。”

    沈清池冷着声音斥责:“胡闹!”

    沈夫人也不赞同,出了这事自当主动同国公府断还能保全些颜面,哪还能黏着人家不放。

    倒是三夫人面上有了几分期盼,若国公府当真不介意呢,可随后又一脸苦涩,国公府那般钟鸣鼎食之家,哪能不介意。

    三夫人叹了口气,沈泱眼里的光也逐渐淡去。

    “这事谁也不许再提,明儿个就同国公府将这事断,夫人暗地里相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沈清池一句话定了沈泱后生的命运。

    这句合适的人家可就很有讲究了,先别高门权贵,只但凡在朝廷领职的都不算合适,为了保全沈府的颜面,沈泱就得远离这个圈子,剩下的只能在商人或平民百姓里头选。

    沈泱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姐,嫁到平民百姓里头显然是不大可能,那便只有商人可选,所以后头才选了那杨姓商人。

    沈棠看了眼沈泱,她若不管任由这事按照前世的轨迹,那沈泱此生算是毁了。

    到底是做了姐妹一场,权当让自己心安了:“依本公主看,这事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沈棠漫不经心的出声,那股矜贵高傲的劲儿似是与生俱来的。

    沈清池当场便想发作,可听着那句本公主又忍了下去。

    沈棠只当没看见沈清池的怒火,只盯着三夫人道:“这事我可相帮,不知三夫人意下如何?”

    “是为了保全沈府的颜面烟消旗鼓,忍了这口气将沈泱嫁给门户磋磨一生,还是想要国公府这桩婚事。”

    三夫人抬头看了眼沈清池阴沉的眼神,低着头咬了咬唇,很快做了决定:“我只有这一个女儿,自是愿意为她搏一搏。”

    沈泱反应倒是极快,她飞快的从三夫人怀里钻出来直直跪在沈棠面前:“求二姐姐救救泱儿。”

    从事发到现在,她没有求沈清池这一家之主,没有求主母沈夫人,更没有求过自己的父亲。

    因为她看的明白,他们首先考虑的是家族的颜面而不是她,而眼下只有沈棠能救她,也只有沈棠愿意救她,跪下去也是结结实实真心实意,砰的一声听得在场的人都跟着一怔。

    沈棠微微倾身将人拉起来,轻飘飘的道:“我是可以帮你,但我这人耐心不好,有些话我只一次,现在开始不论我什么你都得照做,否则我便管不了这事。”

    “而且这也只是一场赌局,若赢了自是皆大欢喜,若输了,你就得远离长安,你可愿意。”

    沈泱盯着沈棠,红肿的眼里满是坚定:“泱儿都听二姐姐的。”

    沈夫人转头看了眼沈清池不虞的面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到底是没出声。

    沈棠根本没在意他们,只道:“你是如何掉下去的。”

    沈泱:“我当时站在栏边看烟花,掉下去时感觉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

    沈棠盯着沈泱:“可确定?”

    沈泱坚定的点头:“确定。”

    沈棠又道:“当时谁离你最近?”

    沈泱想了想却摇头:“没有注意。”

    沈棠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沈晏:“当时有什么人在场,谁离沈泱最近,你可有看清。”

    顿了顿又加了句:“这是洗清你嫌疑的唯一方法,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否则在这府里你便要一辈子背上谋害妹妹的嫌疑。”

    沈晏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盯着沈棠的眼里满是诧异:“你相信不是我。”

    沈棠轻笑:“你还没这个脑子。”

    沈晏:………

    “你我笨!”

    沈棠盯着她似笑非笑,显然是默认了,沈晏气的脸色通红,狠狠的瞪着沈棠。

    二夫人扯了扯沈晏:“你赶紧,现在有你二姐姐给你做主,省得将来背着这个名声。”

    这话的可精妙了,上头家主主母还在,何时轮到晚辈做主了,二夫人这话可是结结实实的在了上头那二人脸上。

    沈晏气呼呼的哼了声,才仔细回想当日的情景:“当时在场的有奉安候府大姐,户部尚书府三姐,户部侍郎五姐,秦国公府大姐,胥……”

    沈棠听着这一长串名义觉得脑仁儿都疼,她断沈晏:“离沈泱最近的是谁。”

    沈晏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是胥安候府四姐与秦国公府大姐。”

    胥安候府

    沈棠身子一紧,而后又很快放松。

    “秦国公府这位大姐是何脾性?”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皆面色复杂的看着沈棠。

    沈棠:………

    “怎么了?”

    沈蔚不自然的咳了声:“当年你刚回长安的那位,就是秦国公府大姐。”

    沈棠:………

    原来是老熟人啊。

    沈棠:“可知秦国公府与陈国公府有无往来?”

    众人都噤了声,这种事最清楚的自然是一家主母,沈夫人被几道目光注视着,面上有几分不快:“并无过多来往。”

    然沈晏却神情怪异,欲言又止,恰好被沈棠撞见:“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沈晏这才在众人的注视下磕磕绊绊的道:“我…我倒是听闻秦大姐心仪陈二公子。”

    这种事本就不是女儿家随意道的,没得叫人一个闺阁姐在背后嚼舌根。

    沈棠却笑了:“如此一来,这事就的通了。”

    三夫人一愣:“公主这是……”

    沈棠勾唇:“这位秦大姐的脾性我当年可就领教过,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谋害他人这事,她干的出来。”

    沈夫人皱眉,似是想起了什么:“当初陈国公府的赏花晏,秦大姐确实也在。”

    沈晏不解:“胥安候府四姐也离得近呢,为何不怀疑她。”

    沈棠眼里有一丝宠溺划过:“不会是她。”那么可爱的丫头连养的猫儿没了都要哭好半天鼻子,怎会做这种事。

    二夫人有些疑惑:“可是,秦大姐不是与陈国公世子定了婚事么。”

    沈棠挑眉:“那么不妨碍她心里头有别人啊。”

    沈清池听着沈棠越加荒唐的话,又冷着声音斥责:“闭嘴!”

    “这事还轮不到你管,一个闺阁姐礼义廉耻怎么学的,这都是的什么话!”

    这话可就的太重了,三夫人当即就冷着脸反驳了句:“大哥这话严重了,嘉和公主为给自己妹妹抱不平,何错之有。”

    嘉和公主几个字咬的格外重。

    沈棠冷冷的瞧了眼沈清池,教她礼义廉耻,他配吗!

    沈棠懒得再周旋,站起身拉着沈泱:“本公主这就带你去讨公道!”

    沈清池猛地站起身:“你敢!”

    沈棠顿住脚步,察觉到沈泱被吓得发颤,她将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冷着目光直视沈清池:“有何不敢。”

    “本公主的妹妹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沈大人顾及沈府颜面,以家族为重要牺牲沈泱,本公主偏不同意!”

    沈棠顿了顿又一字一句道:“若不是皇后娘娘与张贵妃水火不容,那仁仪候府是张贵妃的母族,沈大人怕是根本就不会顾及那世子是个什么样的品性便将沈泱嫁过去!”

    “沈大人一心为家族荣耀,牺牲个府里的子女算得了什么!”

    众人皆被沈棠这番话惊得一身冷汗,虽然现实确实如此,可这般顶撞长辈,却是有悖伦常。

    沈夫人也动了怒:“沈棠,你怎能如此与你父亲话!”

    沈棠似笑非笑的盯着沈夫人:“父亲?”

    这别有意味的眼神看的沈夫人心里发慌,难不成她知道了什么。

    “要这么算起来,陛下也是本公主父皇呢。”

    这话一出,沈清池与沈夫人双双一惊,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慌乱。

    见二人乱了心神,沈棠也就见好就收,掏出腰间的玉牌冷声道:“今日,我以嘉和公主的身份替沈泱讨公道,谁敢阻拦!”

    “明日一早,本公主便搬离沈府,本公主既不知礼义廉耻,也就不碍沈大人的眼了。”

    众人都低着头不敢吭声,沈清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心里明白刚刚是他失言了,她毕竟是皇室最正的血脉,若这话传到了来仪殿,娘娘怕是会大怒。

    沈夫人皱着眉盯着沈棠,她总觉得今日的沈棠有些不一样,而后才突然想起沈棠已有好几日没来给她请安了。

    大堂里气氛霎时沉寂,只三夫人壮着胆子了句:“公主这天色已晚,不若明日再……”

    沈棠:“等到明日,沈泱就永远翻不得身了。”

    “三夫人,要等吗。”

    沈泱身子一僵,惊恐的看向沈棠:“不,我随二姐姐去。”

    三夫人低下头,如今愿意帮泱儿的只有嘉和公主,就算死马当活马医,赌也要赌这一把!她坚定的抬起头:“可需要我同行?”

    沈棠一笑:“那倒不必了,耍无赖这事儿还得辈来。”

    众人:………

    耍无赖?

    府里的公子姐都正值少年,有几分血性,早被沈棠那席话激起了凌云壮志,他们沈府的姐,岂能被旁人欺负!

    然这句无赖又将他们砸的里嫩外焦。

    沈泱呆愣的看着沈棠,这…什么意思?

    沈棠看向沈晏,挑了挑眉:“一起么?”

    沈晏还没从那几个耍无赖的字里回过神就听见沈棠挑衅的语气,当下就咬牙切齿:“有何不敢!”

    “我也去。”沈梵蓦地站起身。

    他自己的妹妹,当是要出一份力。

    沈棠点头,就算他不,她也要把他框过去,这人前世能提剑去杨府砍人,脾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用在今夜甚好。

    沈蔚也起了身:“我同你们一道。”

    而后剩下那几个公子姐相互对视一眼,咬咬牙一副赴死的神情跟着起身:“我也去。”

    耍无赖就耍无赖,总之府里的兄弟姐妹自己能欺负,旁人却不行!

    沈棠揉了揉眉心,前世怎不知府里这些辈感情如此好:“我们是去讨公道讲道理,又不是架,去这么多人做什么。”

    “大哥…大哥也别去了吧。”大哥性子憨直,这种场合他去反倒会误事。

    众人:可你刚刚不还要去耍无赖么。

    合着逗他们玩呢。

    沈清池气的额头青筋暴露:“都给我坐下!”

    后头站起来的几个搭聋着脑袋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下,实话,真想去看看这热闹。

    沈棠无视沈清池的怒火,目光在几人身上扫了一圈,伸手一指:“你同我们一道。”

    被指着的公子正垂头丧气的往凳子上坐,见沈棠指了他,双眼立刻放了光,几步蹦到了沈棠面前:“我吗,我吗?”

    沈棠莞尔:“就是你。”

    这公子是二房的六公子沈孟,是沈晏的嫡亲弟弟,沈孟性子无拘无束惯爱在街头巷尾瞎混,要这耍无赖的本事,府里就他最在行。

    众人一见沈棠指了他一道,暗道不好,这恐怕还真的是去耍浑的。

    然沈清池无法阻止,只得眼睁睁看着沈棠捏着公主的玉牌带着一帮公子姐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府里。

    沈清池气归气,也不能真的将沈棠如何,眼下只能先在这里等着,二夫人膝下两个孩子都跟着去了,自然是放心不下,也就坐在大堂不动,三夫人同样眼观鼻鼻观心。

    剩下的辈都是想留下来看热闹的,所以在沈夫人可先各自散去时,硬是没人起身。

    三夫人偷偷瞧了眼上位,见沈清池脸色着实不好看,心翼翼的道了句:“大哥也别急,去的都是晚辈,就算闹大了不过是几个辈之间的矛盾,问题不大。”

    三老爷一滞

    问题不大?

    都上人家府里了还问题不大!不过他面上却也不显,没得叫人他比妇人还怂。

    二老爷老神在在的坐着,还用了些点心瓜子似乎就当在看戏,不是他不关心晚辈,而是他对自家那两个很有信心,讲道理不行,要是去耍浑那绝对吃不了亏。

    人都走了,再来问题大不大也没什么意义,沈清池冷冷哼了声就没再话。

    沈府一片死寂,心惊胆颤,而沈棠这一行人却是热血沸腾,雄邹邹气昂昂的,因为沈棠不仅带了府里四个公子姐,还将她的侍卫全部都带上了,二十个身着官服的带刀侍卫,凭白添了几分气势。

    沈泱原本还有些害怕,可沈棠一直攥着她的手,她便觉得心安了几分。

    到了秦国公府已是半刻钟后,正过戌时。

    晏轻让人去敲了门,那守门的下人一开门看见这么侍卫还拿着刀当即吓破了胆,连滚带爬的进去禀报。

    不过一柱香,整个秦国公府的主子大多都来了前院,只一些辈没现身。

    秦国公一看前头是沈棠,顿觉脑仁儿都疼,秦国公任职工部尚书,是个肥差,盯着的人自然不少,所以秦国公历来都是心谨慎生怕惹了麻烦。

    当初沈棠刚进长安还未册封公主时便能跑上门来一个脏字不带将他们骂的哑口无言,偏人家还占着理,后来这事被有心人好生挖掘一番,还闹到了御前。

    那之后他对府里的姐耳提命面不许去招惹这位,就不知今儿这般大动干戈又是闹哪一出。

    “嘉和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沈棠瞧着秦国公眼神沉寂:“迎倒不必了,还麻烦秦国公将秦大姐交出来。”

    秦国公心中一跳,怎么又是涟儿,且看这阵仗惹得事怕是不,当即着官腔:

    “不知女可是得罪了嘉和公主,本官先给公主赔罪了。”

    沈棠也不同他废话:“今儿个本公主的妹妹掉下阁楼一事想必秦国公也听闻了,今日本公主便前来问问秦大姐,到底与本公主妹妹有多大仇怨,使出如此恶毒的手段害人。”

    秦国公一惊,看向沈棠:“公主莫不是弄茬了,沈五姐不是自个儿不心掉下去的?

    沈棠将手中玉牌往怀里一放,颇是不耐烦:“秦国公是让秦大姐自己出来还是本公主让人进去请?”

    秦国公夫人眼看事情不妙,当即偷偷转身欲离开,却被沈棠瞧了个正着:“夫人要去哪里?”

    秦国公夫人被抓个正着,只等干干的笑了声:“我这不去唤涟儿呢。”

    沈棠:“倒不劳夫人大驾。”

    转头朝东衣四人道:“进去把人给本公主带出来!”

    “是。”

    秦国公夫人忙上前阻拦,冷下脸:“公主未免欺人太甚,这是国公府,还轮不到公主为所欲为!”

    沈棠似笑非笑:“那不如带上秦大姐去我们一道去顺天府理去。”

    秦国公瞧沈棠如此义正言辞,心里暗道不好,这怕是手里抓到了把柄,这要是闹到了顺天府,不仅涟儿的名声全毁了,就是国公府恐也要被参上一本。

    秦国公夫人自然知道自家女儿的性子,看对方来势汹汹,也明白这事十有□□是真的了。

    就在两人愣神间,四个侍女已绕过秦国公夫人进了后院,秦国公夫人连忙追了上去,可心里到底是心虚,也不敢闹得太过,只得让人去将秦涟请出来。

    秦涟刚准备就寝,便听外头闹哄哄的,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有下人来请她去前院,还有四个有些面熟的侍女冷着脸直接闯进门上来拉人。

    秦涟当即气的破口大骂,她身边的丫头为了护主上前攀扯,是以动静闹得极大,连左右几个府里都听见了响动。

    当秦涟被扯着到了前院时,便被这阵仗吓到了,二十个侍卫个个面色冷冽。

    最可怕的是前头立着那人是沈棠,当秦涟瞧见被沈棠拉着的沈泱时,眼神连忙移开了。

    沈棠自然也瞧见了,当即冷了声音:“秦大姐心虚什么!”

    秦涟强迫自己冷静,端着大家闺秀的气度冷冷的道:“本姐哪有心虚。”

    沈棠:“那你为何不敢看沈泱!”

    秦涟:“我如何不敢看。”完还瞪了眼沈泱,却被沈泱眸子里的猩红和恨意吓得飞快转了头。

    “你们大半夜来我秦府做什么!如此不知规矩,简直有损长安贵女的名声。”

    此时还不待沈棠话,便见沈孟冲了出来指着秦涟破口大骂:“你还好意思提名声!当年你当着众人的面辱骂二姐姐,如今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五姐姐推下阁楼,你就是个心如蛇蝎的泼妇!哪来的脸谈什么规矩和名声!”

    沈孟是在那群纨绔里浑惯了的,出的话自然好听不到哪里去,白了,他就不知道脸面是何物。

    秦涟当即气的指着沈孟手指发颤:“你…太过分了!”

    秦国公与秦国公夫人也变了脸色,秦国公夫人将秦涟扯到身后:“公主就是如此纵容旁人出言不逊吗!”

    沈棠颇有几分无辜:“国公夫人这话就错了,这位是沈府六公子,他气不过为自己姐姐出头,可与本公主无关。”

    秦国公夫嫌弃的斜了眼沈泱,板着脸:“你们凭什么是涟儿推了她,就不能是她自己故意往下掉的吗。”

    这句话彻底惹怒沈府的几位公子姐,沈棠眼里盛满寒霜,她靠近秦国公夫人语气冰冷:“你当她沈泱是个傻的吗,自己往下跳?怎么,她是不要命了还是上赶着嫁给那仁仪候府世子?听秦国公夫人此话竟是觉得那仁仪候府是个不错的亲事,不若本公主这就进宫给秦大姐做主,将她许给那世子如何。”

    “对了,就算秦大姐如愿嫁过去,也只能委屈秦大姐做妾了,毕竟人家是以正室之名求娶的沈泱。”

    秦国公夫人被这话气的身子发颤,咬牙切齿道:“涟儿与陈国公世子已经定了婚约,就不劳烦公主了。”

    然秦涟却是当场晕了过去。

    沈晏却并不放过她,直接上前将秦涟拽出来:“装什么晕呢,敢作就得敢当,如此作态就是个怂货。”

    “国公夫人不是要证据吗!本姐就是证据,我亲眼看到秦涟将五妹妹推了下去,还有哥哥也看见了,秦国公夫人还要什么证据!”

    秦涟本就不是真的晕,被沈晏这一拽当即起身反抗,秦国公却是被惊的不轻,他沉着脸色看向沈棠:“这些证据都是一面之词,做不得呈堂供证。”

    沈孟不以为意:“要证据是吧?也行,你们先等等。”

    沈孟边往外头走,边点了几个侍卫:“你,去胥安候府,你,去将奉安候府,你,去户部尚书府,这天色晚了,也不好叫人亲自跑一趟,让她们写下证词带回来就行。”

    “本公子亲自去将那几个哥们儿请过来作证,当时我们就在对面的阁楼看的清清楚楚。”

    “这事总做不了假,当时整个阁楼的人可是都晓得我们在哪个雅间。”

    沈孟越,秦涟心里越慌,当时这几个府里的姐确实在场,且这几人与她走的并不近,若是她们当真看到了绝对不会隐瞒。

    秦国公看了眼秦涟慌乱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闭上眼重重的叹了口气,而后赶紧吩咐人将沈孟几人拦下来:“有话好,这大半夜的去叨扰别人也是不妥。”

    沈孟:“不会啊,那帮哥们儿最讲义气,只要我一句话,他们一定会过来作证的。”

    沈棠好整以暇的看着秦涟:“秦大姐还需要什么证据一道来,本公主找来后便一同去顺天府或是大理寺道道。”

    “不若再顺便查查沈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秦大姐。”

    后面一句话让秦涟彻底慌了神:“不要!”

    沈晏哼了声:“不要?”

    “可是我们已经知晓了啊。”

    秦涟太过慌乱,秦国公夫人自然也发现了,忙将秦涟再次拉到身后,不让她再出声。

    然沈棠接下来的话却让秦府所有人惊愕不已。

    “秦大姐心仪陈二公子,可偏偏又看不上人家的身份,于是同陈国公世子爷定了婚约,可自己得不到的又不想旁人得到,得知陈二公子有意与沈府结亲,便起了歹毒之心将沈泱从阁楼上推下,试图毁了沈泱。”

    “可秦大姐是不是忘记了,此乃寒冬腊月,沈泱当日里里外外不知道裹了多少层,那仁仪候世子救下她时最多碰了个衣裳,虽然强行同沈泱换了信物,可那也是他仁仪候府欺人太甚,沈府可不认这桩婚事!”

    “沈泱是受害者,且并未损坏清白,反倒是秦大姐,陈国公世子与陈二公子一母同胞,感情自来极好,你觉得出了这事,你与陈国公世子的这桩婚事还保的住么。”

    一席话下来,秦国公不敢置信的看向秦涟:“此事当真!”

    秦涟自然赶紧反驳,哭着道:“不,父亲,不是真的,是她诬陷涟儿的。”

    沈棠眯起双眼:“是不是诬陷,去诏狱走一遭便知。”

    “诏狱里就有千万种方法可让你实话,况且,这么多的人证不用审就可直接定罪了。怎么,秦大姐是要现在认还是到了诏狱再认。”

    秦涟蓦地失了力气跌倒在地,惊恐的拉着秦国公的衣角:“父亲,救救我,救救我,我不要去宫里,不要去诏狱。”

    这便是认了。

    秦国公抚着额头痛心疾首,谋害贵女试图损害其清白,这事一抖出去,涟儿这一生算是毁了。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秦国公放低了姿态想要去求沈棠,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沈梵拔了一旁侍卫的剑:“秦涟敢如此欺负妹妹,今日不给个法我便将这国公府拆了,就是闹到御前,将长安闹个底朝天我也不怕!”

    秦国公:这又是哪里来的蛮子。

    沈棠好心解释了句:“这是沈泱的嫡亲兄长,他不罢手本公主也无法。”

    秦国公:………

    这怎么还有个兄长。

    秦国公气的回头又瞪了眼秦涟,这都惹的是些什么人。

    秦国公夫人知道事情已无回旋,当即软了语气:“这件事若闹大了,毁的可是沈五姐的名声,不若好好谈谈,求两全之法?”

    沈梵冷冷一哼:“泱儿自来怕冷,今日出门前衣裳裹得比那粽子还多,仁仪候世子当时只不过顺手搭了一把,也就碰到了外头的披风,若是这都算失了名声,那是不是今日要所有人眼睁睁看着泱儿摔死了才算保全名声,我竟不知,在秦国公夫人眼里我唐洲律法如此苛刻!”

    “至于你的两全之法本公子没有兴趣听,今日必须给泱儿一个交待。”

    被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秦国公夫人腿都发了软,只勉强维持镇定:“你们要什么交待?”

    “立刻写道歉信明缘由,贴在长安各处公告栏。”

    秦国公夫人想也不想就反驳:“不行!”

    “你怎么心肠如此歹毒,要是写了涟儿一辈子就毁了!”

    沈梵冷哼:“她害泱儿的时候国公夫人怎地不她心肠歹毒!”

    “害人终害己,到底还是秦府家教不好,才教出如此恶毒的女子。”

    沈棠:……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

    “要是不愿也成,那便去诏狱呆个一年半载,本公主保证,秦大姐在里头一定能够平平安安。”

    秦涟一听诏狱吓得腿都发了软,进了那里头再想出来,不死也得脱层皮,她要进去了沈棠一定不会放过她,况且进了诏狱的女子,谁还敢娶。

    “我写,我写。”

    一旁的沈泱喜极而泣,感激的看向沈棠。

    秦国公夫人心疼的抱着秦涟,心痛不已:“涟儿。”

    秦国公气的看也不想再看,抬手让人去拿笔墨,等秦涟写完了足足十张,才无力的挥了挥手:“将大姐送到承安寺吧。”

    这信一出,涟儿的名声算是彻底没了,只有赶紧先送到将人送到寺庙,否则府里其他姐的婚事怕都会受了牵连。

    沈棠拿着信交给晏轻:“立刻去贴,派人寸步不离的守着。”

    晏轻:“是。”

    讨回了公道,沈棠自然不愿多留,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高高兴兴而归。

    到了沈府,意料之中看到大堂亮着烛火,所有人都未离开。

    沈孟三言两语又比又画的将此事尽数道来,众人这才放了心,沈清池的脸色也稍微好了些。

    秦氏女害人的消息一出,泱儿就彻底成了受害者,沈府已能挽回些颜面。

    只三夫人有些担忧:“如此,陈国公府真的不会计较了?”

    沈棠摇头:“当然不止。”

    众人一愣,还有后招?

    “还有两件事,第一去仁仪候府让那世子亲口证明当日只碰了披风,并未损害沈泱清白。”

    沈夫人:“可人言可畏,能堵住悠悠众口?”

    沈棠看向沈泱:“那就得看沈泱了。”

    沈泱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二姐姐我要做什么。”

    “连夜启程去宁华寺,对外宣称受了惊吓余生伴青灯古佛。”沈棠漫不经心的道。

    众人一惊,沈晏最沉不住气:“你要五妹妹出家。”

    沈棠瞧着沈晏:“不仅要出家,还要剃度。”

    三夫人面色变了又变,沈晏气的唇角颤:“既要剃度出家,今夜闹这一遭有何意义!”

    沈泱却格外安静,她细细思索后砰的跪倒在地:“泱儿谢过二姐姐。”

    沈棠勾唇,还好不蠢。

    “剃度时间选在酉时后。”

    作者有话要:  来啦来啦,万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