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禁忌的门扉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阿蒙。那本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晚上,时天使在去奥古斯都那边回收了息壤,踏着悠闲的步伐回到了北境,在登堂入室前,还不忘在门前刨了个雪球——并且琢磨着如何才能绕过隐匿贤者长得到处都是的眼睛,出其不意地将它塞进对方的衣领。但这个恶作剧很快被屋内飞得到处都是的信息惊到破产了。透特虽然本质上是信息生物,但祂并没有把信息到处乱丢的恶习,阿蒙本能地觉得这事情不简单,于是收敛了声息,藏匿了形体,一步步朝屋子的深处逼近——在这个过程中,祂发现这些信息的排布并非杂乱无章,在用解密学者的能力浅层次分析后,祂意识到这些信息是一系列复杂计算的副产物。在剔除冗杂的副产物之后,留下来的便是最规整,最简练的精华——它们位于这些信息洪流的源头,也就是透特身边。隐匿贤者以星光为笔,在空气中绘制出一幅幅晦涩难懂的示意图,图上有许多繁复得令当代工匠望尘莫及的械结构,每个结构旁都有一串串参数,信息的浪潮在祂身旁起起落落。因为语言和文化的隔阂,阿蒙不太理解它们的具体内涵,但灵性直觉告诉祂这是某种非常危险的东西。透特。隐匿贤者置若罔闻,继续沉浸在计算的世界中。亲爱的?星光继续衍生成一个个数字和图形。孟柏?中文和北大陆通用语各属于两个迥乎不同的语系,时天使尝试了好多遍才让读音标准了一些。孟柏?孟柏孟柏。潮水般起落的灵数迟滞下来,透特淡漠的表情松动了几分,在呢喃了几遍自己的名字后,祂终于意识到阿蒙的存在。时天使朝祂挤挤眼睛,作出一副轻松愉快的口吻:难得见你这么入迷,遇到什么难题了?我刚刚透特眼中浮现出一丝迷茫,而在看清出自自己下的一幅幅示意图,一列列参数之后,祂的表情从迷茫变成了惊惧,由于主人心神剧震,图像和数字也不再按照清晰的逻辑排布,它们开始扭曲,涣散,杂糅变成了一股能将人头脑撑爆的信息洪流!镇定点,亲爱的,你只是打了个盹儿。尽管组成身体的每条时之虫都察觉到了危险,但阿蒙不进反退,抚上透特神情变幻的面孔,半劝半哄地让祂和自己对视。某个倒霉催的心理医生的能力从偷盗者的藏品里挑了出来,祂的眼睛变成了巨龙般的金色,这金光与透特眼中潋滟的紫光辉映了片刻,最终安抚了透特不安的神经。信息洪流平息了下来,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泡沫般的残渣。谢谢,我好多了。祂们面颊相贴,掌心相合,好一会儿没有话,安静地交换着彼此的体温。阿蒙确实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并不焦急,祂只是一边用臂丈量着透特腰背的宽度,一边耐心地等待,最终听透特用艰涩而喑哑的声音:我的脑子里多出了一些本不该有的知识。等了好一会儿,透特都没有第二句话,阿蒙知道这是自己可以发问的暗示。关于你们那个时代?是的。透特接着,我们那个时代,非凡处在一种沉睡的状态,也没有神明和天使这种东西,但纷争,阴谋和野心却亘古不灭,为了寻求最大的利益,人们将科技的力量利用到了极致呵,科技是把双刃剑。阿蒙听出了祂的弦外之音:除了用一个金属盒子买卖东西,让普通人深入天上海下,把黑夜打扮成五光十色的白昼科技还能做到什么?让十万人在一瞬间灰飞烟灭,新生儿落地便与畸形相伴,每年都会有两到三个物种灭绝,临海城市被汪洋淹没如果科技的用途不加以规范,人类兴风作浪的能力不比神话生物差到哪里去。透特幽幽地感慨了一句,又将话题拉了回来,我以前只是个普通人,那些最禁忌,最危险的知识我本来是没有途径接触到的。但是祂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它们就这样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了,在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祂懂得了如何制造炮弹,如何合成毒气,如何让一条鱼长出三头六脚,如何让一只猫长出蛇的脊椎,如何把血肉之躯做成无伤无痛的械,如何用辐射改变基因的排列组合那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知识像幽灵一样出现在祂的脑海中,让祂毛骨悚然。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蛊惑着祂,劝诱祂将想象化为现实。祂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得到了完美者的唯一性,祂会变成什么样子?————————————————事情就是这样。一直以来,从来都只有透特往别人的脑子里塞信息的份,而能往祂脑子里塞信息的,只有可能是比祂位格更高的存在。知识荒野对祂的影响已经到了一个不容忽视的地步。我会为你施加一些心理暗示。亚当斟酌片刻后道,尽可能让你对那些禁忌的知识置若罔闻,不去付诸实践。我也会看住你的。阿蒙拍了拍透特的背,让你没空去捣鼓那些一看就让人觉得头痛的东西。亚当来得快也去的快,祂打算和自己的人性面好好谈谈。———————————————又是一年末尾,按照惯例,帝国伯爵以上的贵族将拖家带口,齐聚一堂,共享国宴。尽管年中发生的神战对帝国的方方面面都造成了不的负面影响,但在各种非凡力量的协调交互下,生产生活很快恢复了常态,一个祈愿的功夫,奇迹师便让被流石淹没的商道恢复如初,天气术士将创生者调配的药剂下成瓢泼大雨,雨点滴落之处,焦土也会长出新芽,学徒们将一批批物资投往受灾严重的地区,猎人们将隐藏起来的残党一个个揪出,工匠们将损毁的建筑重塑,窥秘人们严密地排查和驱除遗留的污染在黑皇帝的注视和支配下,大家族该配合的配合,该帮衬的帮衬,少了许多计较,一切都以维护帝国的利益为主旨。在共对外敌之后,一种空前的团结氛围弥漫在贵族们当中,让这场国宴比以往多了些联络感情的意味。我已经听到第十二个人来‘前段时间承蒙您的关照了,。白乌鸦从盘子里叼走了一枚腰果,然后飞回了隐匿贤者的肩膀,你到底干了什么?透特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酒,北境受损相对较轻,我就派了一批工匠去支援那些受灾严重的地区。噢,放人情债?不,付钱就行,我打了欠条,允许那些头没那么宽裕的人在十五年之内还清债务。白乌鸦露出了一个非常人性化的促狭笑容,可相比金钱,人情债更难偿还不是吗?你又不缺钱,可以向他们索要点别的。比如信仰。透特听懂了祂的暗示,微微一笑,有的东西并不是越多越好,太多了反而会引人侧目。好吧,确实像你会的话。白乌鸦抖了抖翅膀,类似于一个人类耸肩的动作。到引人侧目透特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屈起指节挠了挠鸟头,你就不能变成人样吗?以为你是非凡宠物的人还好,发现你真面目的那几位已经看了我好久了。上流社会一直以来都有饲养非凡宠物的风气,大多是些油光水滑的猫狗或羽毛绚丽的鸟儿,作为天生的驯兽师,血族们在一行赚得风生水起。片刻前,一只南大陆的红羽鹦鹉,同时也是序列9的猎人停在女主人肩上唱爱情调,就在夫人和姐们被逗得咯咯直笑的时候,它突然话锋一转,戳破了女主人的密友同她丈夫的偷腥之事。很快,头发被拽发出的痛呼声,打耳光的啪啪声和尖利刻薄的辱骂声不绝于耳,鹦鹉也在惊吓中飞走了。没有人去想为什么一只鹦鹉会知道这桩丑事,也没人注意到它右眼处多了一个白圈。欺诈与恶作剧之神总有些坏心眼在身上,这很合理。可你不觉得很有趣吗?白乌鸦眨了眨纯黑色的眼睛,我不加掩饰地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个爆炸性新闻。谣言满天都是,贵族们都想要获得更确切的消息,可一旦我以动物的姿态现身,他们反而不知道要怎么搭话才合适——这份疑虑可是不错的佐餐调料。沐浴着几道暗暗打量的目光,祂就着透特的银餐叉,愉快地吃了一片菠萝。贵族之间的消息总是流传得很快,并且在流传的同时还容易衍生出愈来愈夸张的本。哪怕阿蒙在神战中只和奥古斯都侯爵了不超过十句话,真实造物主的幼子要入驻帝国,皇帝陛下将赐予时天使领地的谣言不到半月就流传开来,一时间人心激荡——尤其是索罗亚斯德家和雅各家,虽然因为筹备方舟计划的缘故,阿蒙半个多世纪以来收敛了很多,但要完全对一个同途径的高位者放下心来怎么想也不可能!于是压力来到了所罗门这边。首先,真实造物主是祂的坚实同盟,而时天使看上去已经和祂的父神重归于好,而且在神战中也有实打实地出力,不表达一下重视实在不过去;其次,索罗亚斯德家族是祂忠实的追随者,时天使的出现必然会让他们神经紧张,必须要安抚才行。为此,在这场国宴开办之前,所罗门还特地找真实造物主商量了一下。然后么,父亲把选择权交给我了。回忆完毕,阿蒙接着,我想着多熟悉几张面孔也不是坏事,所以就来玩咯。先前来搭话的都是些不过百岁的年轻人,大人物们还在观望呢。那要来打赌吗?阿蒙窃笑道,赌一赌哪位天使先来找我们。好吧。透特想了想,十个银币,我赌一扇空间之门在祂们身边打开,引起一阵惊呼。亚伯拉罕公爵流露出一丝诧异,似乎是没想到这个门恰好开到了熟人身边,但一看到透特肩上那只白乌鸦,又觉得可以理解了——是非凡特性聚合定律在暗中作祟。好吧。白乌鸦变回了黑袍的巫师,一支酒出现在祂中,赌局泡汤了。/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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