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要交租, 唐三胖下意识就要去给她拿钱, 可起身后就觉得不对劲了，：“不对呀, 我不是一口气给你交了五年房租吗？”

    苗大翠：“你们有在拍视频吧？我家房子上镜了是吧，还有我家门口坍了半截的土墙, 我这屋子后头的李子树……”

    “等等，李子树是野生的……”唐三胖记得何大进过，那是有一年他把核吐在那，谁想它就生根发芽了, 他也没去料理过，跟野生的一样。

    苗大翠：“那是我种的！”

    “……啊。”唐三胖最不擅长应对这种剽悍性格的人，一时不知什么好。

    苗大翠：“我给你数数，你们擅自用了我家的李子树，还拍了我家的屋子, 还有屋子前头的花花草草……”

    “花花草草？哪里有花？草也是你种的？”

    “对！”

    “……”

    “你这胖子别老插话，我还要给你数出一堆来，这些你们都得额外给钱，知道吗？你们就补……补个五千吧。”

    唐三胖把眼瞪得老大, ：“五千？也太多了吧。”

    苗大翠：“哪多了？我知道你们可赚钱了, 一个月得赚好几万吧, 这点钱算什么。”

    “我们也才刚开始赚钱，没那么多。”

    “那先把数记着？以后给。”

    她还有一肚子的话没，背后忽然传来嗤笑声，极其讽刺。她一听就知道是谁了, 敢这么笑她的，除了元彬，还能有谁。

    发出嘲讽笑声的确实是宋金，他扛着摄影器材和何大进跑了一晚上山路去抓野鸡，没想到还没到家就听见苗大翠的声音，这一听就笑出了声。

    苗大翠见了元彬下意识有些怂，前两次被他算计得太惨，她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可骑虎难下，人都在这了，总不能往后撤。她腰杆子一挺，：“你笑什么，这钱我要得天经地义。”

    宋金哼笑：“都是21世纪的人了，大家都是斯文人对吧，得按照房租合同走对吧？”

    “对，但房租归房租，租的是房子，房子周围的东西可没答应租给你。”

    “你答应了，而且还是你亲自签的名。”

    苗大翠讶然：“我什么时候签了？”

    宋金悠悠：“租赁的合同一共有两页，共七大条二十八节条款。其中第三条第四节里，租房范围含屋子前后五十米，可做任意用途，并不收取额外费用。”

    苗大翠一愣，当时她顾着收钱，也没细看贾胖拿来的合同，他这一，隐约记得是有，但又不确定。

    如果真的有，那她完全理亏，这钱也没法讨了。

    宋金又：“第六条第一节里又了，在合同有效期内，若甲方——这个甲方是你，若甲方违约，需赔付乙方——这个乙方是我，赔付乙方三倍违约金。也就是，你如果继续纠缠下去，我可以让你赔我一万五千元。”

    听见这巨大的数额，苗大翠倒吸一口冷气，气得连话都不出，指了他半天，最后骂道：“我这就回去看合同，你个王八蛋！狐狸！”

    宋白一笑，摆摆手：“拜拜——”

    苗大翠真跑回家看合同去了，她把箱子翻了一遍，总算是找到合同，火急火燎地看完，发现宋金的一字不差。她拿着合同心都凉了，既生气得不到额外的租金，又生气自己当时不认真看合同，掉钱眼里，就这么稀里糊涂签字了。

    她越想越委屈，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已经被她翻箱吵醒的何五流本来没算起来，这会听见她哭，急忙起床，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那三个混混！”苗大翠哽咽，“他们骗我签合同，你瞧瞧这合同，我都不知道条款，就签了，吃了个大亏，我心里委屈。”

    何五流：“吃亏就吃亏吧，到底是你自个不仔细看签的字，下回仔细点。”

    “那这个亏我就得吞了？”

    “也不亏什么吧，房租收了就好。我去瞧过，他们把房子弄得挺好，现在又出名了，以后想租这房子的人估计要排队，就五年的事，很快的。”

    苗大翠心里更气了，：“就你万事不急，就你有钱，什么都不做。”

    何五流笑了：“家里不愁吃不愁喝的，你整天急着攒钱干嘛？”

    “因为要给儿子攒钱念书啊，你不知道念大学多贵啊，你不知道娶媳妇盖房子多费钱啊。过几年儿子念初中要寄宿了，我要攒着钱，给儿子寄伙食费，寄多点，让他吃好穿好，我怕他被人瞧不起！”

    何五流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太遥远了。

    苗大翠抹了一把眼泪，：“我也想像九姑那样能干，但我干不来，只能攒死钱。何家村多穷啊，别人听都没听过的山村，我可不想儿子受委屈。你要面子，不肯去多弄几个钱，我不要面子，我要我儿子好好的。”

    何五流还是头一回听她这些话，是啊，以前挺爱面子的一个人，后来就慢慢变了。但他一直不知道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变得那么爱钱，只是接受，却没了解。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但白纸黑字在那，也没办法改的了。”

    “也不是一定没有办法改。”门外的人完，就走了出来，看看两人，“我也不是要偷听你们话，就是嫂子哭得厉害，我们过来看看。”

    何五流看着他们，：“乐意跟我话了？”

    何九姑圆场：“都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虽然一晚上还没过，但也可以没有，谁让他们是一家人。

    苗大翠不知道他们三兄妹刚争执过，这会只记挂着她的合同，抬头又抹了泪问：“八流你的是真的？合同签字也可以作废吗？”

    何八流：“可以，如果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签的字，可以算作是诈骗，合同是不成立的。”

    苗大翠没有听懂：“什么意思？”

    何八流问：“当时来签合同的人是谁？”

    “贾胖。”

    “他给了多少时间你看合同？”

    “他尽快，不到三分钟就签完了。”

    何八流略一沉思，点点头：“我知道了，三分钟……合同给我看看。”

    苗大翠急忙把合同给他瞧。

    何八流看了一遍，：“这合同简直是霸王合同，典型的资本主义合同，这个乙方不简单，几乎把全部有利于他的权益都写上去了，关于你这个甲方的，全是吃亏的条款。你把房子租出去，弄不好还要赔钱。”

    苗大翠吓了一跳，脸都吓白了，：“我不知道啊，我一个农村妇女，不懂这个，而且字这么多，看得我眼花。”

    “就是这个，字少也有两千，却让你在三分钟看完。我们抓住这点，就可以上法院，让这份合同不生效。”

    何五流两口子听见要上法院，下意识就觉得那地方太过神圣威严，甚至有点惊怕——那不是犯了什么大案子才去的地方吗，怎么一份合同就要上法院？

    苗大翠担心问：“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啊？我们村还没人去过法院官司呢。我看电视里，去法院的人都会很惨的。”

    何九姑笑笑，：“嫂子不要担心，这不是大事，在法院走走流程就好，也不会给你们招惹什么麻烦。电视上的事，看看就好，每天往法院跑的平民百姓不知道有多少，法院没那么可怕的。”

    有她这些话，苗大翠略放心了些，她问：“那钱能多要几份吗？”

    何八流：“当然不行，合同无效后，钱退还他们，房子我们收回。”

    苗大翠重重“啊？”了一声，：“我以为能赔双倍的钱给我，那我去官司干嘛？最后连两千五都没了，倒不如把房子租给他们。而且上法院要钱的吧？我这不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嘛，我不干。”

    本来何九姑还觉得一家人能齐心办一件事了，没想到转眼就崩了。她和二哥对视一眼，不由苦笑。涉及到钱的事，他们这个大嫂就坚决不同意了。

    何八流：“可我们总不能吃下这个霸王条款吧，那两千五我给嫂子你补上，法院的钱也由我来出，怎么样？”

    苗大翠摆手：“那还不是你的钱，不是外人的钱，我不要，你不是挺聪明的吗，博士啊，这个数都不会算？”

    “……”被教训了一脸的何八流顿觉自己的智商负八十了，他，“那行吧，合同的事就不提了，不过嫂子你多看看合同，别踩雷，给人家送钱。”

    苗大翠叹气：“我记得了。”她，“折腾了一晚，你们快去睡吧。”

    她这晚，怕是睡不着了。

    可恶的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