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疯了...
寒风霜露,红梅白雪,皆是一样的,可平芜的同东宫的比起来,刺骨又悲戚,是一个身穿铠甲、戎装英发的男人将她带离那数年冻寒的世界。
曾有不少男人想带她走,她都瞧不上他们,可是站在茶楼上,只是那么远远地观见骑在战马上的他一眼,整颗心就被什么东西抓住,脸红心跳。
某种渴望在心底野蛮生长起来。
若那太子妃没有她绝色,男人动心的那个人,会是她吗?
答案似乎是不会的。
若能动心,男人早动心了,有人过她是雪地里张扬盛开的牡丹花,骨子里从不自认低贱,一娉一笑都是自信和高傲的,哪怕屏风后面坐着的金主让她叫出几声讨人欢心,哪怕馆里的妈妈跟她商议出场费价格时眼神充满戏谑。
他们,只要她愿意,可以带她去过任何一种生活,她这样的女人就应该被养在金窝子里,她这样的女人,是不会没有男人动心的。
然而顾城安自始至终看她的眼神跟看街上那些大爷大妈的眼神根本没什么不同,那双眸子什么时候都是沉郁寡淡的。
可适才,她从男人的目光里,竟然看到一种可怕的流光,亮得宛若天上的星辰,看见她走过来,男人眸底的流光随即罩上隔离膜。
那流光是因为太子妃吗?
“自导自演了一场中毒大戏,很辛苦吧?”男人面无表情地,声音淡淡的,白皙修长的大掌仍然捏转着手里的那颗蓝色琉璃珠。
月光洒下来,男人半边侧脸冷酷得令人发寒。
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柳韫若差点站不稳,她轻如飞燕的身子微微颤了颤,声音更加哽咽起来:“妾身只是想让殿下多看妾身一眼。”
顾城安眯眸,浑厚的嗓音骤冷:“顺带陷害孤的太子妃?”
上一世他为了得到皇位,和手足明里斗,暗里斗,不知道见过了多少阴谋诡计,后宫里的女人为了讨得他的欢心,更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轮番上演一次宫斗大戏。
柳韫若这点把戏,他又怎会看不出来。
宫里除了太子妃,谁会起心思给她下那种绝育的毒,而他的柚子病病娇娇的,连吃饭的力气都不够,又是上一世他的心尖宠,怎可能做这种事情。
唯一的可能,只会是柳韫若拿自己的身子做赌注,目的不过为了争宠。
柳韫若红唇颤抖,跪了下来,不算否认,挣扎已是无用,只会更显得丑陋,她双眸泛红,用绣有牡丹花的袖子擦去流出来的两丝泪滢,“殿下,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却还留着妾身的性命,明殿下心里还是有妾身的,妾身就算死,也无憾了。”
顾城安转着蓝色琉璃珠的手停住,他道:“不,孤不杀你,是因为你救过孤的命,孤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会知道生命是何等的可贵,当时他觉得即便自己被积雪压了,其实也无妨,因为没有什么东西给他力量,让他使劲爬出来。
只是终归在这大晋生活了二十四年,再冷漠也是有感情的,大晋帝和大晋国皇后都给过他温暖,他不想让大晋上演前世国破山河的命运。
可那根求生的稻草,并不足够强烈和深入骨髓,他挣扎了几个时辰,最终安于放弃,在他以为再次死期将至的那一刻,身上压得人快断了气的积雪被挖开,一双纤细的手伸进来拽住他的胳膊……
如果不是柳韫若,他也不会知道长孙梨儿变成了曲柚,来到了他的身边。
“孤不会杀自己的救命恩人,你意图陷害太子妃,已然是犯了死罪,孤饶你一命,也算两清了,明日孤会派人送你出宫。”
柳韫若心口一滞。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如果现在扑过去抱住顾城安的腿,求她不要赶自己走,并一些“殿下,你让妾身做什么都可以,哪怕在宫里做个扫恭房的宫女,妾身都感恩戴德,只要殿下不要让妾身走,妾身对殿下一片痴心,不想离开殿下,宁愿死,也不愿意离开殿下。”之类的话,或许会有所转圜。
但不要她的男人,她也不想要。
“殿下恩德,若儿会铭记终身。”
柳韫若泪水涌出来,声音哽咽,她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包递到顾城安面前,“殿下,这是妾身今日去青云道观里求得的平安香包,里面装了静圆大师亲手绘的符箓,有祛疾避祸的吉祥兆头。殿下也知道静圆大师盛名已久,他的符箓定是有些用处的,若儿前几日去道观里,静圆大师都被请去做法事,今个儿终于碰见他老人家在道观中,便特地为太子妃姐姐求了一只平安包,若儿无脸再去见姐姐,求殿下将这平安包转赠给姐姐吧,希望姐姐得这平安包庇佑,早日痊愈。”
也不等顾城安拒接,柳韫若擦擦泪,大着胆子将手里的平安包塞进顾城安手里,转身跑了。
静圆大师?
顾城安捏了捏手里的平安包,拆开来,里面是一团棉花,一张巴掌大的符箓被包裹在棉花之中。
他取出来看,上面是一行字:“祛疾清秽,求福禳灾。”
前世顾城安从不信鬼神之,也不屑道教修行一套,可经历过重生如此玄乎之事,他心中隐隐敬畏起什么。
“来人!”
顾城安本想唤李明德,但想起这人被他命去宫外买丫鬟还未回来,便转而将自己的侍卫统领林杰唤来。
林杰快步跑过来,见顾城安神色严肃郑重,瞳孔深深,他随即猜想此番大晚上被太子爷传唤,必定是军中或者朝中出了什么大事。
林杰便抬头挺胸,脑海里涌出一股雄赳赳气昂昂的使命感。
“殿下,属下在!”
林杰一脸正色。
“你现在跑青云道观一趟,去找静圆大师,务必让他明早前来东宫,给太子妃做一场祛疾祈福的法事。”顾城安攥着蓝色琉璃珠的手敲敲林杰的胸膛,神色认真。
林杰:“……”
“殿下,现、现在吗?”林杰心里那个怔愣啊,道家醮之事,他从来都是不信的,他们太子爷也向来不屑,若一场法事真能避祸消灾,那云莱四国多养点道士,并把道士当祖宗供养,天天让他们做法事就是,何必没日没夜地训练强兵,专研战术。
若真有用,那个个国家不就都国泰民安、繁荣昌盛了?
“嗯,快去。”
顾城安推了推林杰。
林杰咽了口沫,虽心里匪夷所思,但哪敢不从命,只能拔腿朝青云道观而去。
回主殿前,顾城安寻了一间偏房走进去,从偏房的柜子里选出一块材质看起来尚佳的帕子,然后挽开袖口,抽了腰上的凌云匕落到手臂处轻轻划了一口子。
几滴血渗出来,顾城安任其递到那帕子上。
随后顾城安随便撕来了一条布将手臂上的划伤包扎,将袖口盖回去。
钟嬷嬷被一个太监带过来,顾城安将太监挥下去,从袖口掏出那块带了“落红”的帕子,递给钟嬷嬷,“将这个交给皇后。”
钟嬷嬷开帕子一看,愣了一下,随即合了回去,眸子微亮地对顾城安点点头。
即便外面的鹅毛大雪越发肆意了,寒风呼呼的吹,但钟嬷嬷不敢怠慢,想着皇后见了这帕子也会高兴,便冒着大雪去了银徽宫。
皇后接过帕子,看着帕子上的落红,双眸迸出流光。
听了顾城安让钟嬷嬷掌嘴绿蓉一事,她到现在心里其实都还不大舒服。
绿蓉是她吩咐过去的,也是她吩咐必须两边跑的,顾城安却没顾及她这个亲亲母后的面子责惩了绿蓉,也忒不懂事了。
眼下收到这个帕子,她憋在心里的闷气瞬间一下子消了。
儿子再糊涂,只要用点心思哄哄,母亲那还舍得怨念他。
不过没多久皇后就叹了气,“圆房了又如何,太子妃那病恹恹的样子,也断不能给本宫生下大胖孙子。”
钟嬷嬷笑道:“娘娘,不还有一个柳昭训么,娘娘且放宽心,殿下生得那般俊逸的容貌,又是如此尊贵的身份,若诚心想开枝散叶,那绝对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沪阳城这么多大家闺秀,谁不想嫁进东宫里来给皇家增添子嗣?娘娘找时间再多催催殿下,不定哪天殿下就愿意充盈后宫了呢,当时候啊,怕是有好多大胖孙子等着娘娘抱呢!”
皇后被钟嬷嬷得一乐,大笑了出来,将手里的帕子好生包好,交给身后的宫女,让她存好到锦盒中。
忽的她又皱了眉头,“不行,城儿那死倔的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了窍,好不容易带了个女人进宫里来,可不能浪费了,太子妃那丫头病壳子一个,本宫可不指望她。她那点家族背景,也不够资格给本宫城儿诞下嫡子,若生出来了本宫一样疼,但一想到孩子母族背景不好,本宫就膈应得慌,倒不如先生出个庶子出来,你明天就去太医院抓几副调理身子的药,送去给柳昭训。”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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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主殿,那水蓝色一团的丫头已经撑了下巴开始在矮桌边起瞌睡,流云走上前给她盖上一床棉被。
“殿下,娘娘睡着了。”流云见顾城安进了殿中,走过来福下身很声的禀报,怕吵醒曲柚。
“药汤可泡好了?”顾城安对流云问,但目光入神地投向矮桌边那团水蓝色。
“差不多了殿下,要不要把娘娘叫醒?”不等流云回答,紫蔓走过来回答道。
顾城安看了紫蔓一眼,蹙起眉头,冷意敛下去,他道:“不用。”朝矮桌边走去,脚步放得很轻,怕吵醒那团水蓝色。
迷迷糊糊中,曲柚只感觉到一双冰凉的大掌抱到她身上,然后她的脸痒了痒,似乎一道微喘的呼吸喷到她脸上,少倾,耳朵被什么软湿的东西含住。
不多时顾城安就将曲柚的两只耳朵吃红了,他尤其喜欢那里的滋味,力道放得很轻,任丫头继续睡,殿内的几个宫女面红耳赤地垂下头纷纷退了出去。
顾城安将曲柚裹成球,厚厚的一坨身子抱起来,怕冷着她嫌不够还让流云将棉被盖到曲柚身上,抱着她朝浴房而去。
一丝凉风吹进耳朵里,曲柚哪里还睡得沉,惺忪掀开眼皮,发现眼前一片漆黑,身子在轻轻地晃,好似她正被人抱着,而且身上被一床棉被盖得严严实实,脑袋都不露在外面。
她手将棉被扯开一点,水汪汪黑漆漆的眸子露到湿冷的空气中,才发现顾城安正抱着她往浴房去,她这才想起来还要泡药汤的事。
不多时男人将她抱进了浴房,然后将她落到浴房中的那块软榻上。
“殿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曲柚看着顾城安问。
“没多久。”
顾城安走到浴桶边检查水温,觉着水有些凉了,蹙起眉头,让人加了点热水进去。
“殿下先去歇息吧,奴婢定伺候好娘娘沐浴。”
流云看顾城安还杵在浴房里没有出去的意思,怕耽搁久了那药汤的效果会变差,便上前道。
曲柚窝在暖裘里,就一颗脑袋露出来,连雪颈都被捂得严严实实的,也看向顾城安,等着他先去出去。
想了想,她觉得还是要礼貌地一句:“殿下晚安。”
怎知话落,男人盯着她盯得出了神,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流云都急了,张开口刚想点什么,顾城安突然走过去,将自己的手搓热乎了捏到曲柚的脸上,浑厚的嗓音:“你们都出去。”
“……”
流云跟候在远处的几个宫女微愣。
曲柚脸飞来红云,水眸发懵。
“殿下,您……”紫蔓大着胆子开口,牙根暗暗发紧。
顾城安粗粝的大拇指从曲柚嫩出水的脸颊划下去,摩挲上曲柚微点泛白的樱唇,黑瞳发深,“孤亲自伺候太子妃沐浴。”
“……”
曲柚心跳加速,快要从胸口蹦出来,害怕袭进心里,她求救般看向流云。
紫蔓和脸上挂着灿红巴掌印的绿蓉红了耳根子。
流云赶忙扑通跪下地,在心里反复斟酌了一下措辞,对顾城安道:“殿下,娘娘她身子还虚弱得紧,万不能……万不能……”流云都快哭了,这种事情要她怎么得出口啊!“殿下,您还记得段太医的话吗?还是……还是让奴婢们来伺候娘娘沐浴吧。”
就算顾城安没有那意思,只是单纯地伺候,流云也是一百个不放心的。
顾城安一个大老爷们,又是自养尊处优长大的,从来都是被伺候的那一个,何时伺候过别人,定是笨手笨脚的,将她家三姐弄疼了怎么办!
顾城安确实没有那意思,流云罢,他便黑了黑额,淡淡道:“段太医的话,孤自然记得。”
见顾城安俊容染了不悦,紫蔓和绿蓉忙识趣地退了出去,抱着曲柚换洗衣裳的青葇也赶紧将衣裳落到软榻上,然后撒腿退了出去。
只剩下流云还跪在那。
顾城安看向流云,把流云看得一抖,可她还是不起来,努力在心里琢磨该再些什么好,好让顾城安改变主意。
曲柚也看向流云,红通通的脸往暖裘里缩了缩,只能开了口:“流云,你出去吧。”
该来的早晚都会来的,她再怕也没用。
有些东西她必须得经历,或早或迟,其实没什么区别。
流云是在心窝颤抖中离开的,带上门那一刹,她垂下脸都不敢看曲柚。
……
一只劲痩白皙的大掌伸过来,捏了她系在脖子前的那两根水蓝色带子,轻轻一扯,带子松开,那暖烘烘包裹在她身上的暖裘滑下去,落到软榻下面,男人躬下身子捡起来,将暖裘落到一旁。
下颌被男人挑过去,男人双眸灼得烫人,不禁让曲柚娇的身子抖了抖。
“别怕,孤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看姑娘脸烧红成那样,似乎落快五花肉上去,都能发出“滋滋”响的烤肉声,顾城安失笑,唇角翘着的弧度控制不住地加深,他挑完曲柚的下巴,长指抚摸上她比水豆腐还嫩的脸。
那手感实在是好,他如果没事,可以摸一天。
曲柚“哦”了一声。
曲柚裹了五层衣裳,而且每一件的扣子都在不同的位置,腰带的系法也不一样,本来顾城安兴致甚浓,渐渐的俊容皱成一团,脸色着急起来,他怕自己磨蹭久了会害曲柚又着了凉,于是着急中,他狂躁的一面就暴露了出来,直接用撕的。
他这般粗鲁落到曲柚眼里,就成了另一番意思,当即把曲柚吓哭了,双眸砸下金豆豆。
“呜……”曲柚往软榻里面缩了缩。
顾城安一时呆在那里,手定在半空中,他见曲柚半边雪白的肌肤都露了出来,拖久了定是要着凉,他便顾不得曲柚是否被吓坏了,直接将人捞出来朝浴桶抱去。
“殿下,你,你话不算话。”曲柚紧张得嘴唇都咬破了,眸底盛了惧意和幽怨。
顾城安不管她,将她的身子落进浴桶中。
入鼻的是大股药味,苦苦的,即便不喝进嘴里就这么轻轻地闻着,曲柚都觉得嘴里泛苦,咽下去的唾沫也是苦的。
顾城安本想解了衣裳也泡进去,同丫头来一道鸳鸯浴,但思及那样是在玩火,便努力忍住,别过眼,浑厚的嗓音道:“乖乖在里面泡上一个时辰。”
搬了软塌边那张梨花木椅子,绕到屏风后面去,屁股往梨花木椅子上一坐,男人从袖口掏出一本《资治通鉴》。
泡在浴桶这一个时辰,曲柚是在怕怕和惶恐中度过的,药汤虽然苦,但沁在身上十分暖和舒服,她好几次差点睡过去,想着还有个危险的人坐在屏风后面,又随即起精神来。
但实在太困了,她泡着泡着……还是睡了过去,后脑勺靠在木桶边缘,睡着了的细弯烟眉都有些皱。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浴桶边欣赏着,陷入无尽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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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柚那晚做了一个梦,梦里太过旖旎,翌日醒来时脸都是红透的。
抬起眸,头顶是一颗撑着下颌在盯着她看的俊美大脑袋。
“殿、殿下……”曲柚眼睫毛轻颤了一下。
那个梦里,男人竟然……竟然将她的身子亲了个遍,虽然很温柔,但是很可怕……
“以后叫你猪吧?嗯?”顾城安没由来地冒出这一句,听得曲柚有点懵懵的。
曲柚眼珠子转过去,发现今日的天气格外好,暖阳将宽阔的大殿照亮了一大片,窗外的红梅树都能泛出光来,鹅毛大雪已经停下。
这时紫蔓绕过屏风来,福下身道:“殿下,娘娘,静圆大师已经在外面静候多时了,香案供桌都已经设好了,就缺娘娘和殿下了。”
静圆大师?
曲柚转回眸去看顾城安。
顾城安倾过头来亲到她耳骨上,声音温厚,“忘了跟你,孤请了静圆大师来给你做法,祈福祛疾,保佑平安。”
紫蔓不敢抬头看床上的耳鬓厮磨,红着脖子默默退出去。
“臣妾从不信这些。”曲柚脑袋都被顾城安亲歪了,身子愈发僵硬起来,微微蹙眉。
“孤以前也不信这些,但只要能让你快些好起来,什么法子孤都愿意试。”
曲柚心口一颤,因排斥顾城安而蹙起的烟眉微微松开,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顾城安虽养得尊贵,但也粗枝大叶,从来不喜宫女来伺候更衣,都是自己束发穿戴,随便拾掇一番,他提前去了前殿。
曲柚身子娇,像个上了年纪却又青春永驻的老人被流云扶到妆奁前坐下,入眼看去,菱花境中的少女美如画,苍痩的脸没精采,眼瞳发虚,看起来气若游丝,似乎须臾会晕倒过去,却也显出一种极致的病态美。
曲柚想:她盯着自己看,都被自己的美色迷出了神,更何况太子呢。
视线往下,她看见自己颈子上挂了好些红红的印子,将衣领掀开一些,锁骨和胸上也有,有些印子浅,有些印子深。
印子深的,是男人方才留下的,那印子浅的那些……
反应过来那梦里的旖旎或许真实发生过,曲柚整个人都不好了。
红透了脸,将衣裳拉回去。
“娘娘,殿下他……他昨晚有没有……”
流云自然也瞥见了曲柚身上那些痕迹,给曲柚绾着发,压低声音对曲柚问。
曲柚捏了一只步摇来抠,对流云摇摇头。
流云拍拍胸脯,松了口气。
看来太子还没那么禽兽,她家三姐身子还病着,与外边的娇花无样,风一吹就能倒,哪能经得住太子摧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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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过后,东宫主院落里,那厚厚的积雪被宫女和太监们都踩平了去,中间摆了一张由两条张桌并拢而成的供桌,落了各种烹制好的鸡鸭鱼肉、新鲜瓜果馒头和清亮酒水,桌上点着红烛高香。
左边站着两个身穿八卦刺绣图案红缎道袍的坤道,她们手上握着两只用来祭天祈福、画有彩燕的彩幡,右边站了四个手捧经卷、正在冥冥念经的乾道,他们表情丰富,一会瞪眼一会皱眉。
中间是一个身着法袍、手持法器的法师。
不错,此人便是大晋国首屈一指的道长静圆大师。
不远处,置了两张紫檀木椅,东宫最尊贵的两位主子坐在那。
右侧是那器宇轩昂、俊美无比的黑色锦袍男人,他左侧坐着一团裹得厚实、几乎全身都罩在水蓝色暖裘里,只露出脑袋来的少女。
少女兴致缺缺,瞅着那法师攥着手里的法器在那碎碎念着听不懂的咒语,一双精致的桃花美眸都困出水雾来了,把脸缩进暖裘里一点,偷偷了个哈欠,女孩脑袋又伸出来。
男人大掌轻轻拍在她脊背上,似乎让她别走神,认真点。
少女便努力做出认真的样子。
“太子妃,请把您的手交给贫道。”
一个坤道走过来,对曲柚伸出自己略带皱纹的手。
她身侧跟着的是一个年级尚轻的坤道,那坤道脸有些方,鼻头上有颗黑痣。
没人看得见,也没人发现,她掩在衣领下面的脖子,是有喉结的。
曲柚看了顾城安一眼,见男人对她点了头,便乖乖把自己的手伸过去,那年纪较轻的坤道随即掏出一张符箓递给握上了曲柚手的那个坤道。
老坤道接过符箓,将符箓贴到曲柚的手上。
紧接着,她将曲柚从位置上拉了起来,带着她朝供桌走去,顾城安从位置上起身,跟在后面。
穿着法袍的静圆大师攥着法器,以特殊的步伐跳过来,开始围着曲柚转圈,像是摇着铜铃一般摇着手里的法器在曲柚耳边晃。
也正是这时,那年纪很轻、脸有点方、鼻头有颗黑痣的坤道双眸变得锐利。
“她”拢在一起的两只袖口徐徐分开,一柄银色的利刃亮出一个角。
顾城安目光都投在曲柚身上,见姑娘被那法师绕着转圈圈一脸无奈又不得不忍着的表情,唇角勾起兴味的弧度,没注意到危险正在靠近。
一句句根本听不懂的咒语响进耳朵里,果果只觉得有只大蚊子在耳边嗡嗡地飞,她没忍住回头看了顾城安一眼,顾城安也看向她。
也恰在这时,她看见站在顾城安身后那名坤道从袖口划出一把尖锐的匕首,正疾步冲过来要朝顾城安腰部刺去,曲柚瞪大了眼。
“殿下心!啊——”
只听一道娇柔的喊声刺破空气,顾城安身后猝不及防袭来一团柔软,那团柔软撞到他身上,让他身子趔趄了一下,男人神经一提反应极快地转过身,那团柔软倒进他怀里。
守在不远处的侍卫箭步冲过来,几招拳脚之后轻松将那行刺之人制服,扣到雪地上。
“刺客!竟然有刺客!!”
在场的宫女们都惊了声,吓得脸色惨白身子发抖。
流云疯了一般地朝曲柚冲过去,将她拉到一边,曲柚脸微滞,双眸盯向倒在男人怀里的那个红衣女人。
“来着何人,竟敢行刺太子!”
侍卫统领林杰单手掐住那坤道的脖子,拍开“她”的嘴,想抠了“她”嘴里的毒药,却终还是晚了一步,那人哼出一个“冤孽”,两丝暗红色的血就从鼻孔流出,身子抽搐了一下即刻七窍流血而亡。
林杰青筋凸凸,丢开那坤道的脖子。
“殿下,你、你没事吧……”
顾城安怀里的红衣女人嘴角流出血丝,腹部还插着一把银刃,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头顶的男人看。
顾城安脸色暗沉。
曲柚惊魂未定,她的袖子被流云紧紧攥着。
流云心想,还好冲过去给太子挡刀的不是她家三姐,不然她怎么跟天上的老爷,和曲府的夫人还有大少爷二姐和四少爷他们交代。
方才,实在太惊险了,这个柳韫若虽然看起来骚得很,满腹心机,却也不失为一个痴情和勇敢的女子。
她爱太子,很深呐。
东宫侍卫副统领武豪看了看倒在太子怀里的柳韫若,又看了看停到宫门口的马车,大掌重重拍了后脑勺一掌。
他本是奉太子之命,今早要送柳韫若出宫的,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适才柳韫若竟然比他和林杰更快地警戒到了那刺客,实在是让他和林杰羞愧难当。
隐隐中,又觉得哪里透着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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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洪太医出宫采买药材,来的是段太医。
给柳韫若瞧过之后,段延风对顾城安摇摇头,脸色沉重,“殿下,微臣已经尽力了,那匕首伤及了柳昭训要害之处。”
柳韫若抓住顾城安的手,眸子里满是泪滢,“殿下,若……若儿能为您挡下那一刀,是……是若儿的福气。”
顾城安浓眉微蹙,反握住了柳韫若的手,柳韫若扯着力气又:“殿下,若儿……若儿死后,求您将……将若儿的尸体送去尛城,让若儿藏在那,因为那里……是、是若儿的……若儿的家乡……”
顾城安用帕子擦拭掉柳韫若嘴角的血迹,不应她那话,而是转眸段延风,对他冷声:“孤要你救她!”
生命是何等的可贵,不分谁人,他宁愿自己挨那一刀,也不愿意让一个女人替他受罪。
段延风只能道:“殿下,微臣已经替柳昭训处理了她腹部的伤口,能不能回天乏术,全看柳昭训自己了。”
顾城安紧握了握柳韫若的手,浓眉蹙紧,“你坚持住,孤不会让你死。”
柳韫若摇摇头,几乎快没力气了,最后这句话似乎是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殿下,如果……如果有下辈子……若儿希望……希望殿下心中……住着的那个人……是……是若儿。”
话落,柳韫若抓在顾城安大掌上的手失去力气,卒然垂落,一双沾染泪雾的杏眸彻底闭上。
她的最后那句话,在顾城安脑海里盘旋,让男人想起,上一世,他同长孙梨儿也过类似的话。
段延风离开前,一时没控制住偷瞥了曲柚一眼,这一眼好巧不巧地被刚走回神的顾城安捕捉到。
男人眯起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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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圆大师一行人被顾城安关押起来,经检查,那坤道是男扮女装,身子虽瘦,却是个妥妥的男儿身,且他含在嘴里自尽的毒药,同一年前行刺太后的那个人嘴里所含毒药相同。
都是见血封喉。
且尸体背部纹有一个骷髅头的图案。
“殿下,若没有这骷髅头纹身,属下差点以为是北燕细作。”
林杰皱着眉头。
一番审问下来,那静圆大师和其他几个道士倒是没有多大嫌疑,他们口供一致,那坤道是一年前青云道观新招进来的,因为懂事乖巧且修行速度也比别人快,多受住持青睐,此番静圆大师受邀请来东宫作法,是那坤道自荐要跟往。
青云道观众人都不知晓那坤道的真实身份,“她”自己的亲人都死于灾荒,他们也没提心怀疑过。
而北燕细作是平芜一战结束后,才大肆潜进大晋都城,以是林杰刚想将两者联系在一起,稍稍一想,又消了念头。
上次太后被行刺一事,到现在都还在查,刑部和大理寺查了快一年多,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那骷髅纹身到底代表着什么势力,他们到现在还是无头苍蝇,不知道该大理寺和刑部废物,还是该那刺客玄乎。
顾城安本不太关注太后行刺一事,这个案子都是由刑部和大理寺负责,可此时刺客杀到跟前来了,还害了一个女人白白给他受了罪,他怎可能还会袖手旁观。
“那骷髅纹样别太在意,有可能是敌人故意画上去混淆视听的,以后加派防守,先将大晋国几个杀手组织查一查。”
顾城安脸色很沉得可怕,声音寒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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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七日过去,曲柚再次被顾城安晾在主殿里,七日男人没来看过她一眼,曲柚却觉得轻松,因为这七日她又过上了一不舒服就往床上躺的生活。
顾城安管得很严,要求她要多吃,还要她看《资治通鉴》这种无聊的书,还不许她动不动就往床上躺,现在男人陷入另外一个女人的感动中没功夫搭理她了,也好。
曲柚趴在窗台边看窗外的梅花和白雪,还有几只不怕冷从鸟窝里钻出来觅食的鸟,手抠着窗牖上的窗花,把窗花抠了一大半下来。
流云端着一盘梨花酥走过来。
胃口愈发不好,但梨花酥还是能勾起些曲柚的食欲,她手随即抓来一颗咬在嘴边。
流云含了含下唇片,对曲柚:“娘娘,您还是主动去西苑找一下殿下吧,您看殿下这几日虽然没再来过主殿,但日日都有人准时从王记家买来梨花酥送到主殿来给娘娘吃,明殿下心里还关心着娘娘的,娘娘主动去找一找殿下,不定殿下又恢复对娘娘的宠爱了呢。”
“不去。”嚼着嘴里的梨花酥,曲柚淡淡的。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哐当”的一声,屏风后面有什么东西被撞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