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腿(一
在青蚨镇这么多天,元禾似乎刚认识长凌。
“没想到你这么的个,竟然会自己穿衣服穿鞋啊。”
长凌只是尴尬地笑笑,心想,我在你那破院子里住了那么久,你除了使唤我,留意过我吗?管过我吗?在乎过我吗?
不过关于自己穿衣这件事,从长凌记事起就会了,颜昱也是如此,所以当她看到旁边六七岁的孩还需要家长帮忙系鞋带时也非常惊讶。
长凌挑了两件卫衣一件外套,还有一双鞋。刚出门,看见隔壁的老年服饰店,又把元禾拉进去给她买了几件新衣服。
长凌付过钱后,元禾疑惑地看着长凌,“你有钱?”
“是啊,而且我也不能占你便宜呀,你给我买了东西,那我也得回你啊。”
元禾微微一笑,“东西,看来你学的东西也不都是错的啊。”
长凌回应道,“不以是非对错论事。”
“哟,你还是文化人啊,听着还挺有理呢。”
“那当然,我还能编出下句呢。”
“什么?”
“就不告诉你。”
长凌着就冲进了熙攘的人群里,不过她可不是逃跑,她只是想去买点吃的。
元禾也不管她,她确信长凌丢不了,便又去办自己的事了。
回去的路上,元禾抱着一堆针线,她又给长凌找了一个新活干。
长凌光听到这,便觉得跟那个掌柜或多或少有点关系,而且元禾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吆五喝六。
但长凌预感她快走了,她要抓住最后的悠闲时间认真打算以后该怎么办。
2
果然,没过几天,长凌就被带到了朱掌柜面前。
这是一个干瘦的老头,五十岁左右,鹰钩鼻上骑着一副银边老花镜,穿着青布长褂夹袄,戴着一顶看不出颜色的瓜皮帽。
脸上的诡异的笑容与元禾是一路人没跑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似乎写满了“钱”字。
朱掌柜要长凌干什么呢?跑腿。
这是长凌万万没想到的。
“我跑腿?”长凌惊讶地张着嘴,指了指自己。
“我早就跟朱掌柜谈好了,你在我那里屈才了。”元禾这话时眉眼着带笑,长凌最熟悉的笑。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元禾肯定把长凌雇给这个老头干活,至于钱,能赚到多少反正都跟长凌没关系,她一个子儿也见不到。
()(e) “不是,我诶,我才五岁啊!我跑都不一定有人家走得快呢!”
长凌关注的重点其实是自己这个样竟然能拿来赚钱,可也赚不了多少吧
朱掌柜推了推眼镜,奸笑道,“没关系,跑的不快可以练嘛,一点点往上加,我就觉得你是个好苗子,一定行。”
“”长凌叹了口气,“行行行,你啥就是啥吧,跑腿就跑腿呗,反正劳动最光荣。”
她已经无所谓了,在哪,干什么,不都一样嘛。
“真是个听话的乖孩子啊。”朱掌柜完,便带着长凌走了。
3
长凌看着眼前的建筑不由得生起些兴趣,这里像是个废品站。
里面有五六个脚麻利的青少年,大都正搬运着堆在地上的废纸,看他们的神情竟不亦乐乎。
朱掌柜带着长凌穿过他们,走进一间简易材料房,长凌记得破城外的工地里都是这样的房子。
屋内只有一扇破烂的窗子透射进微弱的阳光,墙角并排放着几张木桌,看着也有些年头了,上面放着一台座和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再朝里去一大片都是黑黢黢的,仅能凭借轮廓和生活经验辨出物体,长凌只看出一张矮床靠着墙壁静静地躺在那里。
“拿着,”朱掌柜从桌子上拿了一张大胶纸塞给长凌,“今天之内必须把它背下来,明早五点你就要开工了。”
“这是什么?”长凌仔细看了看这张纸,有不少折痕,上面的字迹与图案也都褪了色。
“这是地图,已经帮你标注好了,对着背就行了。我会不定时给你分派活干,你闲着没事也可以去帮院里的人。”
完,朱掌柜又试探性地问长凌,“你听得懂吧。”
“嗯。”
朱掌柜露出满意的笑容,“行了,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4
长凌拿着纸走到外面,那群青少年正坐围在一个大炉子旁聊天。她并不想加入他们,便绕着院子转悠了起来。
这里占地面积挺大,堆积的东西也不少。塑料瓶、废纸板、泡沫箱、旧书,还有些破铜烂铁和旧衣物,像一个个战士一样整齐地排列着。
长凌准备照着地图上的标注,实地考察一下。
顺着大街溜达,这是长凌以前最喜欢干的事了。没有目的性放逐思想去漫游,什么都不用管只要一直走就行了,累了就坐在路边歇会儿。
()(e) 可惜这样简单普通的事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已经一种奢望了,她已经背上了游戏规则的枷锁,无论自愿与否,都必须服从以保证游戏正常运作。
看着天快黑了,长凌便跑回了废品站,一进去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了敲打声。
朱掌柜正拿着一根粗壮的木棒朝那群青少年的心打去,一双双干瘪的立刻肿的像没剥皮的红薯一样。
长凌站在远处,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元禾那老太婆虽饿她骂她吧,但也从没打过她。要是在这犯了点错,还不得被打个半死。
但让长凌好奇的是,那些人被打了还整齐地站成一排给朱掌柜鞠躬道歉,而且表情也都是诚心诚意的样子。
“长凌!过来!”朱掌柜突然对着长凌喊道。
长凌呆呆地走了过去。
“背好了吗?我要开始抽查了。”朱掌柜瞥了她一眼。
“嗯。”
朱掌柜随便问了几个地名,长凌也一一回复了正确的位置。
“可以啊,脑袋挺灵光的,行了,明天早上五点,迟到的下场你应该看到了吧。”
“我还有一个问题,他们为什么好像很心甘情愿呢?”
朱掌柜暗笑了一声,“他们要守规矩,社会可没有野人的容身之地。做一件事就要尽一份责任,若没有尽责而出现失误造成了损失,应不应该受罚?”
“应该。”长凌点点头,“再见,朱掌柜。”她也对着朱掌柜鞠了一躬,便回去了。
5
长凌给朱掌柜鞠躬的原因是他的话与自己的理想一样。
长凌一直想要的就是一个绝对服从规则的体系,无论自己是总控者还是服从者,因为他们都是运作者。
或者具体些,她一直想建立一个中央集权的金字塔制度梯度模型,这样她的生活就不会是一团乱麻,她就可以从容地应对熵增了。
可实现这需要的条件太多了,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而她现在只是个两空空的无产阶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