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明枪暗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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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3章明枪暗箭

    “孤听闻,雍州有白鹿出,是为上瑞。”显德殿中,李承乾眸子有一丝阴翳,慢吞吞地开口。“魏王,身为王叔、雍州刺史,你不捕获白鹿,为孤象儿所乐吗?”

    李泰出班,举象牙笏:“祥瑞之物,礼部有制:其鸟兽之类,有生获者,各随其性而放之原野。故,臣李泰不敢有违。”

    “且,皇嫡孙为厥,象为庶,殿下不可颠倒嫡庶。”

    李承乾干涩地笑了:“嗬嗬,原来这世间还有嫡庶么?”

    李泰无言以对,很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言多必失不知道吗?

    扯什么嫡庶?

    现在的自己,不就在挑战嫡庶的秩序么?

    包括阿耶的皇位,不也是夺嫡得来的么?

    阿耶掌握了话语权,当然可以宣扬嫡庶有别的理念,自己凭个什么?

    难道甩退出争储?

    嗬嗬,夺嫡是一场有始无终的战役,只有幸存者才可以获胜,输家能不死都是侥幸,不信请看伯父。

    范铮轻叹。

    李泰就是个书呆子,面对李承乾的一明一暗的陷阱圈,躲开了一个,却又跳入另一个。

    用盛行的话,非明主也。

    也难怪朝中,绝大多数卿相不表态。

    黄门侍郎、清苑县男刘洎挺身而出:“殿下所言,武德年故事乎?”

    李承乾以嫡庶给李泰下套,刘洎以玄武门的传统破局。

    子不言父过,太子,慎言。

    刘洎是四品官员里,少有的、旗帜鲜明支持李泰的代表人物。

    很遗憾,李泰这一系,一个普遍的特点,文采飞扬、不谙世事。

    刘洎是少有务实的官员了,最后不也没了吗?

    他这话,就是一柄双头矛,既刺李承乾,也刺他自己。

    铁憨憨。

    皇帝听到这话时,心头会怎么想?

    李世民当然不是一言不合、就要杀大臣的杨广,但心头多少会堵吧?

    新仇旧恨累积多了,呵呵,你觉得李世民就不杀臣子咋地?

    李承乾默然,竟是默认了这句话。

    ()(e)  现在,又与玄武门有多少区别?

    无非是激烈程度不如,双方都没有真正掌控军队而已。

    没法子,雍州掌控府兵的权力,都被剥夺到十六卫了。

    东宫,真正能打的也就太子左卫率、太子右卫率。

    李泰这个左候卫大将军,事实上只有日常指令的权利,超出范围的命令,信不信相里干他们根本不理会?

    真以为,李世民会留给他们重演玄武门故事的兵力?

    就算他家两兄弟起兵,也不过是菜鸡互啄罢了。

    程咬金目光闪烁,垂着臂,眼皮耷拉,谁也不理睬。

    糟糕透顶,老程的左屯卫,翊府中郎将居然倒向了东宫,这要出什么事,可是湿黄泥落犊鼻裈里,不是屎它也是屎了。

    偏偏翊府中郎将日常操练、调动翊卫,还就在职司之内,大将军也无可奈何。

    待陛下还朝回宫,得请将李安俨调离左屯卫了。

    他不离开左屯卫,就是老程离开左屯卫。

    虽然李安俨当年在息隐王麾下名声不大,但程咬金知道,这厮还是有两下的。

    当年息隐王李建成的麾下,文臣也好,武将也罢,那也是不差的。

    时也,命也。

    实际上,虎视眈眈的李承乾兄弟,谁也没法出。

    长安城中,名将大把,即便有两卫随驾去了洛阳宫,有部分兵力是驻扎在城外,可城中依旧有不少兵力的。

    程咬金、李世积之类的名宿且不,右候卫将军梁建方、检校右候卫将军丘行恭,哪个不是狠人?

    这也是李承乾虽然起了心思,却不得不按捺下来的原因。

    十四个兄弟,虽然排第二的李宽早夭,老十二李简贞观五年薨,可还有另外十一个兄弟呢。

    一个个人畜无害的面容,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肠?

    斗归斗,监国才是李承乾的主要任务。

    “昆明池斗门旁,有人堆土入湖,要填湖造田。”司农卿郭嗣本启奏。

    李承乾鼻孔里哼了一声,一字一句道:“孤记得,昆明池附近,虽归长安县籍,实为司农寺上林署所辖。前年,朝廷还疏浚昆明池,引入沣水,所为何事?”

    ()(e)  “涉事者,令复原,徒一年。两名上林署令管辖不力,降为主簿,主簿升任署令。”

    虽然身体多有不便,奏章都是典书坊中舍人代批,李承乾过目认可后盖太子印,但李承乾的脑子还是没问题的,判政事甚至更见锋芒。

    风病的后遗症,除了那条腿纠正不了、总画半圆之外,就是语速降慢了一些,却让李承乾显得可怕了许多。

    虽然李泰一系的文官想借挑点刺、放点风,奈何典书坊右庶子、中舍人,本就有在太子监国时、于宫内下令书的职司,谁也没奈何。

    目光转向李乾佑,太子的声音稍为缓和:“御史台去岁所为,孤甚慰。不知今年,可能加办二成否?”

    李乾佑面上现出几分犹豫,马周举笏欲言,范铮已经出班:“臣范铮启奏:万万不可!殿下欲清除蠹虫、清大唐吏治之心,甚好,唯监察一事不可定量。”

    李承乾抬眉,看上去有几分诡异:“侍御史言下之意,这是敝政?”

    范铮再举笏:“若监察一事定量,御史台上下,为了业绩,一定会竭尽全力,这应该是殿下的初衷。”

    李承乾艰难地点头不语。

    “诸多事务,一旦定量,必然层层加码,这一点殿下可向各衙求证。御史台一旦层层加码,为了拿到该拿的俸禄,御史们除了拿下蠹虫,更会将中的鞭子挥向无辜的官吏。”

    “下层官吏满足不了御史越发旺盛的需求之后,宰辅、宗室势必不能幸免。”

    “到时候,台狱中冤魂累累,朝堂上噤若寒蝉,虽三公不能抗区区监察御史,百战骁将不敌卑微问事之刑,大唐更用何人?”

    程咬金听得毛骨悚然:“殿下,臣附华容开国县男之议。”

    李世积缓缓出班:“臣附议。”

    李乾佑、韦悰、马周出班,站在范铮身旁不语,态度却一目了然。

    司空长孙无忌、尚书左仆射房玄龄、尚书右仆射高士廉,态度出奇地一致,加强监察可以,却不能定量。

    谁不怕自己成为御史台杀红眼之后的那个无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