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刈麦
第30章刈麦
治书侍御史韦悰,呃,错了。
避皇太子讳,御史台省治书侍御史,改为御史中丞。
就这一点而言,还是老朱家更胜一筹,皇室子弟自造生僻字为名,省得天天的避讳,话都不会了。
韦悰寻到忙碌的范铮,但见一身常服的范铮衣袖高挽,裤腿一只高一只低,身上还有泥点,隐隐透着点麦香。
“哈,堂堂京苑总监,居然也去刈麦了?”韦悰大笑。
“上官笑了,下官不通农事,莫一刀割在他人腿腱上。就是拾了拾麦穗。”范铮轻笑。
割他人腿腱子上,还真不是瞎吹,真有过这事。
韦悰连连摆:“叫什么上官?莫羞煞人,叫韦兄便是。”
称呼上官的理由,与拒绝的理由,都得过去,正五品上御史中丞与从五品下京苑总监,品秩上是有差异的,但不大,认真的话称一声上官,关系密切一点平交也没问题。
这个“兄”字,范铮委实叫不出口,韦悰的年纪都差不多可以给范铮当阿耶了,几番推辞之下,范铮还是改口叫韦公。
当然,这是韦悰在刻意拉近关系了。
“韦公神采飞扬,这是好事将近了?”
范铮饮了一口茶汤,轻笑道。
茶汤里一股辛味,微苦且麻,汤仪典这厮,是加了木姜子油吗?
木姜子健脾、燥湿、调气、消食,治胃寒腹痛、泄泻、食滞饱胀,是药材,也是西南地区的调味品之一,种子可以直接压榨木姜子油。
甚至,许多地方的顽童,以短细竹筒为枪管,以木姜子为弹丸,挤压喷出弹丸对战,打在身上还有点痛,远的能及一丈,是山寨中不多的乐趣。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木姜子的味道。
韦悰呵呵一笑:“蒙陛下青睐,某要转尚书省了。”
当然不会指尚书省六部,而是尚书都省。
左司郎中、右司郎中为从五品上,韦悰自然不会降级而入,就只能是正四品下的尚书左丞、尚书右丞,结合韦悰不明的状况,就能确定是尚书左丞了。
左尊右卑嘛。
()(e) “恭喜尚书左丞。”
范铮叉而贺。
韦悰微笑摆,旋即皱眉呷了一口怪味茶汤:“这辈子,到顶了,比不得你前途无限。”
这话倒是,论仕途,除了马周,有几个人压得住范铮啊!
贞观十年的坊正,贞观十七年的五品官,还一不是走科举,二不靠荫官,三不沾军功,这就格外出奇了。
或许范铮这辈子混不上三品大员,四品却是稳稳当当的,韦悰也不能摆前辈的架子。
万一哪天,韦曲的后辈又需要范铮的关照呢?
“老夫记得,你的敦化纸今年量产了?有没有想过往洛阳宫等山东之地售卖?”
这个山东,不是后世意义上的山东,是指崤山以东。
简而言之,黄土高原以东。
范铮嘿嘿一笑:“哪能不想啊!可眼大肚皮,就只能吃长安城这一点范围,即便是增产也没有合适渠道往山东销啊!”
韦悰轻笑:“你忘了韦曲是什么营生么?”
韦曲虽以车马行闻名,名下的产业可不止那么一点,合作起来销敦化纸到洛阳宫,倒是没有难度。
两名官员抠抠搜搜地讨价还价,就太丢份了,只是大致意向好,细节就由陆甲生与韦思言商榷了。
当然,韦思言少不了要吃陆甲生挤兑,谁让他当初为难了敦化坊民?
兽炭作坊从无到有,与韦思言的关系本就很大。
同时,殿中侍御史刘仁轨,也迁至正五品上门下省给事中。
没辙,宫废导致牵连了一群人,魏王被贬也让不少人到地方上为官,空闲的官位有点多。
反正范铮短期内又不指望升迁,敦化坊的娃儿们成长起来还早,且看着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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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门外,沃垄握着镰刀,裤腿上满是污渍,面上层层汗水。
此地本就是长安城附近较为低洼之处,热是难免的,还要抢收、赶晒、入仓,时间格外地紧。
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一场大雨。
“动作加快,今日加肉!”
范铮在旁边吆喝了一声。
()(e) 加肉让官奴与蕃户的动作振奋了几分。
范铮提着竹箩,慢慢地与蕃户的娃儿们拾着麦粒。
收割之类的专业活计,不是范铮能掺和的,还是与娃儿一起混日子比较实在。
北宫墙上,李世民拍着李治的肩头,指着浑水摸鱼的范铮:“为上者,当如此子,不懂的事交给会做的人,自己只做力所能及的,兼掌控大局。”
李治有点糊涂,这明明是在偷懒嘛。
跟娃儿混在一堆,丢人。
才人武照紧束腰身,持棍而立:“其实,殿下不必看京苑总监身在何方,只需要考虑他若加入收割会怎样。”
李世民颔首,示意武照继续下去。
“若他收割,凭这半吊子都不是的本事,周边必然空出一大块,无人敢靠近,免遭误伤。”
“如此一来,效率更低下,还不如他在后头瞎混。论激励官吏、官奴、蕃户,给钱、给粮、给肉更有成效,纯粹的外行瞎带头,反而坏事。”
武照其实挺想用李世民举例的,奈何不敢。
李治目光右移:“咦,龙首原上,那么大一个球囊,就是将作监中校署折腾出来的热气球么?”
李世民抚须而笑:“不错,这正是朕的华容开国县男所创之物。雉奴,想一想,大唐攻城,久战不下之时,突然几个热气球从天而降,飞骑从吊篮跃上城墙,胜率几何?”
李治凝神,想了一下:“初次亮相,必有奇效。其后功用略减,却可为震慑,比如焚烧敌军粮草”
李世民大悦:“吾儿雉奴,已长成矣!”
任何武器,经历过最初的惊艳时期,都会为人寻出应对之策。
如何将武器的功效最大化,是将帅需要研究的话题,李治作为未经战阵的太子,能一眼就看到烧粮草的功能,殊为不易。
武照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彩。
本以为太子是不谙世事的嫩娃,没想到是自己单纯了。
能想到热气球功用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上位者无须事必躬亲?
糊涂,是真糊涂、假糊涂,还是只有武照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