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俊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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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6章俊士

    郦正义是有些清高,但再清高也是人,也要顾柴米油盐,也得在街坊四邻面前稍稍显摆。

    君子只是克制自己的七情六欲,并非六根清静,人活着多多少少会有点情绪。

    只是,目光移到驴背上,郦正义有点为难。

    传道授业,束修便足矣,即便年节往来,也无须如此丰厚。

    但是,过于计较的话,内人、娃儿的口腹之欲咋办?

    范铮自然明白这种有节操文人的别扭之处,不由笑道:“郦先生为大郎之师,亦师亦父,大郎有好吃的孝敬师父、师母、师兄,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登门拜访,也是请郦先生严管大郎品行。”

    范铮不在意范百里日后成就如何,只盼他持身基本能正,三观基本如常,不能寡廉鲜耻。

    范家不是什么名门大户,脸还是得要的,不能公然玩二皮脸。

    台阶铺了,郦正义自然就坡下驴,引驴入庭院,一次拎下了两个箩筐。

    范铮估量了一下,自己勉强能做到这一步,却要吃力得多,绝对不如郦正义般轻松惬意。

    成体系的传承,就是比野路子强许多,难怪范老石极力支持范百里拜师呢。

    郦正义家没有仆役,凡事皆是他娘子亲力亲为,也不存在回避一。

    师徒如父子,他家与范铮的关系,比通家之好更亲近些。

    即便路途极近,无须留下用膳,茶总是要奉的,一些食也由郦正义的长子端给范百里品尝。

    “参见官人。”

    身高几等同于范铮的少年叉见礼。

    范铮诧异地看了一眼,原来郦正义带到坊学的,是次子啊!

    “令郎是在哪里就学?”

    范铮抿了口茶汤,漫不经心地问道。

    郦正义笑了一下:“大郎刚刚中男,族学已没有什么能教授的了。”

    郦正义自己古板,不代表要求自家大郎古板,他也明白按自己的性子是行不通的。

    这世间,许多时候分不清黑白,它更多的是灰,让人灰头土脸。

    大郎要奔个前程,哪怕是吏员,县学或州学总得进去打一趟滚。

    难题在于,因为他当年的执拗,得罪了好些人,雍州州学、万年县学恰好都是老对头执掌。

    ()(e)  即便他愿意低下骄傲的头颅,对方也未必肯让大郎入学。

    还是当初年少轻狂啊!

    范铮垂眉想了一下:“国子监祭酒令狐公,与我倒是薄有交情,待耗磨日之后,我与他细。”

    “四门学,我可以举荐俊士;律学、书学、算学不受庶人身份限制。”

    耗磨日指正月十六,此日官府不开仓、民间禁磨茶磨麦,张的提及。

    庶人,仅指良人;

    杂户、蕃户称色人,是没有权利读书的,除非你自己教。

    郦正义大喜,果然自己的精心授艺,还是有回报的。

    县学、州学的死对头们,你们拦不住我的!

    至于选择,还用么,自然是先高后低!

    “娘子,多弄一点,上好的老头春端出来,我请给事郎用膳!”

    郦正义眉飞色舞地叫道。

    至于范铮,哈哈,没得口福了,司农寺京苑总监明坦、京苑东面监沃垄、京苑总监丞汤仪典联袂而访,他不得不回敦化坊。

    范百里留在郦正义家,可一点不见外,啥好吃的都尝了个遍,师兄还好生哄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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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宾主相谈甚欢,礼品尺寸掌握得很好,惠而不费,主要是一些家乡吃,比如汤仪典送的鹅颈丸子、两饼沩山毛尖团茶。

    不要怀疑,这个时代的主流就是蒸制的团茶,炒茶只是刚刚诞生,还不完善。

    沩山毛尖在唐朝已经是贡品,想来应是团茶。

    当然,鹅颈丸子不可能是从潭州带来,最多是汤仪典婆娘自制——这菜肴没法长途运输的。

    其实,鹅颈丸子其他的材料都好办,唯独煎蛋皮比较难——即便用铛煎蛋皮,要煎得均匀且不破,还是得有点厨艺的。

    沃垄送的则是齐州莲藕,白藕。

    唯有明坦送的是一对足月的乳鸽,活的。

    这一对乳鸽在笼中“咕咕”叫唤,洁白的羽毛、漂亮的身形,引得范鸣谦目不转睛地盯着。

    “二郎想养着这一对乳鸽。”

    从外头进来的杜笙霞,很快明白范鸣谦的意思,迅速与范铮商量,三人也赶紧对县君行礼。

    ()(e)  “养鸽子么,倒不是不行,就是饲料烦杂了。豆粉、鱼粉、虾粉、麦粉、盐都得均衡。”

    至于鸽笼的排便,那倒是事了,让巫闷山动一动就是。

    明坦笑道:“想不到上官对此物还有了解。不错,盐是养乳鸽的一个关键点,没盐不行,盐多了易病。”

    范铮笑而不答。

    呵呵,这不是前世在夜市里吃炖乳鸽,瞎打听来的经验么!

    这三人可谓是范铮在京苑总监里的嫡系。

    范铮有事,他们须摇旗呐喊;

    范铮贬谪,他们也难免失势。

    若范铮能直晋宰辅,他们的前程,自然也一片坦途。

    于是,范党便自然而然形成了。

    相较什么世家、韦杜、宗室,范党自然渺得很,可谁敢断定,就不会蓬勃发展呢?

    留客用膳之后,道一声好去、好住,便自诀别。

    欲转身入乌头门的范铮,眼角余光扫到圆滚滚的身影,不禁有些疑惑,食铁兽可以闯入长安城吗?

    “上官!”

    “食铁兽”骤然开口,把范铮唬了一跳。

    完犊子,这年头,食铁兽都成精了。

    不过,这声音好像耳熟?

    啊,是尤朔楚啊,那没事了。

    嘿,尽是一帮人才,不是“贪”就是“硕鼠”。

    尤朔楚提着半篮子红枣,笑眯眯地奉上:“这是泗州红枣,很补的。”

    也就是范铮懒得计较了,要不然回一句“我很虚吗”,能直接让尤朔楚掩面而走。

    就是拍马屁,你也得注意别拍到马蹄上。

    不过,尤朔楚与泗州有关系吗?

    有世系记录的尤姓最早是五代,但东汉时有尤来、三国时期吴国有鄱阳湖贼帅尤突,分布江西、江苏、浙江。

    尤朔楚也自知不太招待见,只在乌头门外唠叨了几句。

    鄜州的战绩委实惊人,虽即尤朔楚不得已,但伱得想想,哪个上官不随时捏把汗?

    哪怕范铮的漏洞少一些,也不愿意随时被人捅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