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三章 那是太阳与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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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心安欣喜地道:“孩儿去给房相挑选住处。”皇帝是个重信义的人,就算离开长安城也有一群老臣跟着他,除了信义与他的个人魅力有关。这样的人身边,总是有许多的能人跟随。就像是李世民过的,朕给你的,朕不会拿回去。太子少师,尚书左丞的官职他确实没有拿回去,将这些拿回去的是太子殿下。入秋后的关中,秋雨淅淅沥沥的。张阳命人在村子里建设了许多房子,这些房子成了追随天可汗的老臣们的养老场所。骊山显得更热闹了。李世民依旧没有要退位的意思,退位的时没到,也有许多事情没有办完。张阳与皇帝在骊山的华清池边相对而坐。“陛下,这是要来退位的事了吗?”“如果你答应朕的条件,朕可以退位。”张阳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吧。”李世民点头道:“朕在皇位上有十八年了,这十八年也有很多意难平的事,朕时常在想如果郑公还在就好了,但他们敌不过生老病死,朕也敌不过。”“那现在呢?陛下也觉得岁月无情吗?”“以前也有人与朕过能够长寿的丹药,有人进献,朕收下了,但有皇后相劝,朕没有服用,也将进献丹药之人杀了。”张阳吃着枣子,抓起一把放在他面前,“这是蓝田县种出来的枣,现在吃有些涩,解解寂寥也挺好。”李世民依旧自言自语。“再后来郑公过世了,朕心中痛惜,不忍再有人离开朝堂,时常担惊受怕,夜里睡不好,加之齐州之乱,李元昌的谋逆,朕心力交瘁,夜里常被噩梦惊醒。”“那段时光,朕过得很痛苦,但朕知社稷之重,不敢讲情面,朕是皇帝,不该包庇他们,朕也清楚宗室之中为非作歹之人,何止李元昌之流。”“你是个会坚守底线的人,如果你当初拒绝了,朕不会为难你,也不会命你去宗室拼个你死我活。”张阳颔首道:“您是我媳妇的父皇,更是玥儿的父亲,我不帮你,就没人帮你了,就像陛下过的,我们是一家人,我又是您的女婿,家里有难,这是我应该做的。”“好了,这些事都过去了,你中的那些才俊办事很好,朕很欣赏他们,那些人也会成为朝中栋梁,就是品行太劣了。”李世民吃着一颗枣又道:“你做得很好,你也能舍得朕赐给你的富贵与权势。”“陛下呀,我们这么多年的翁婿了,不用藏着掖着,我若是不退下来,你也动过杀心的。”李世民带着笑意道:“不,你若是不肯退下来,就当朕看走眼了,杀你还不至于。”“原来您是看准了,我不会在朝中久留,我一定会辞官的,太子也一定会准许的。”张阳揣着皱眉道:“皇帝的权术真无聊。”“好了。”张阳给他倒上一碗茶水,“现在您不肯退位的原因。”“你们骊山的家产太大了,朕不放心。”张阳刚拿起水壶想给皇帝倒上,又放下了,咋舌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李世民吐出一颗枣核,“南诏。”张阳冷哼道:“我开价了,您不答应。”李世民像是有些心虚,又有些勉强地咳了咳嗓子,“朕可以写借条的。”“三千万万贯,这个价格还需要商量吗?”“除了南诏,还有辽东,高句丽,新罗,倭奴的地界都应该是大唐的,你将这些都交出来,包括银矿。”张阳又道:“可以,但骊山也有条件。”李世民点头示意道,“讲。”“朝中要全权赋予骊山经营之权,原本东征的一干人等都是我的人,这些人要离开要为官,陛下也不该干涉,给他们自己选择的权利。”“朕答应你。”张阳让女儿拿来了纸张与钢笔,一边写着借条,听着雨水落在华清池中的声音,皱眉道:“你明明有其他选择的,为何偏要写这张欠条?”“你不在朕的位置你不懂,对朕来开疆拓土是无价的,大唐的图每每扩大一分,朕便会觉得身上的旧病痊愈了,没什么良药能够比得上开疆拓土。”李世民拿过张阳的钢笔,签字画押。张阳又将南诏王的印信以及历代南诏王的名册递上,一场交接工作就这么结束了。皇帝得到了南诏与东海,骊山得到了财富。保留了骊山在南诏,新罗,百济,倭奴的经营权,大唐得到土地。张阳又拿出一叠书信,“这是我与辽东这些年往来的信件,陛下都可以查阅,他们出海东征已有三年了,想来今年的冬天就该有信送到,整片东海包括倭奴都会是大唐的。”李世民笑道:“你与玥儿会成为天下最有富有的人,朕赐给你这个富贵。”张阳神色平淡,有些不耐道:“陛下不用与我这些空口白话,骊山的财富从来都是自己挣来的。”李世民拿起一卷书信,皱眉看着上面的内容,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嗷原来是清清这个丫头拿错了。”张阳也凑近看了一眼,“我原本打算用这个逼迫陛下退位的。”“什么?”翁婿两张脸凑得很近,挤眉弄眼地交谈着。张清清瞧着这个场面,心中狐疑,抬脚轻踹了一下身边的弟弟。张心安被踹得一个踉跄,问道:“姐,你干嘛!”“你爹爹与外公谈什么呢?”张心安重新站定,抬眼看去,道:“跟弟弟有关系吗?”张清清瞪了眼蠢得无可救药的弟弟,扭头离开。忽然,李世民仰天大笑,开怀地走下了山。张阳收拾着眼前的书信,赶忙一把火将各县的书信都给烧了,而后又挠了挠头,扫视四周,自语道:“咦?我的钢笔呢?唉这退休了,我的记性越来越差了。”陛下回到山脚下的行宫时心情还是不错的,还没等一旁的长孙皇后什么,只见陛下将房门重重关上。而后屋内传来的怒骂声。“张阳!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威胁朕!”“朕瞎了眼,朕应该将你吊死在承天门下!”不多时屋内传来了打砸东西的声音。一群宫女脚步匆匆而来,长孙皇后拦住了她们,一脸无奈的道:“都散了吧,没事,陛下发了脾气就好了。”在屋内的李世民黑白相间的须发迎风而动,举起一把名贵的紫木椅子重重摔在了地上,“张阳!朕在你心里是这等不堪吗?”气得这位天可汗额头青筋直冒,骂人的话语从中气十足又变得嘶哑,最后咳嗽了起来。好像是把这两年以来憋在心中的委屈都发了出来。屋内安静了好久,李世民的呼吸沉重,双眼还因气得充血现在泛红。他也不再去看满地的狼藉,整了整衣衫,往上吐了一些唾沫,对着琉璃镜梳理好须发,这才转身打开了门。长孙皇后连忙行礼,“陛下,可以用饭了。”李世民鼻孔出气,一开口嗓音还显喑哑,道:“朕拟旨,朕要退位,让承乾继位吧。”闻言,屋外一群宫女站在皇后的身边很是诧异,太突然了。长孙皇后沉声道:“你们是聋了吗。”宫女慌乱四散跑开,纷纷去准备,有人问:“笔墨放在何处。”“拟旨的黄绢在哪儿退位诏书是用什么绢写的?”“啊!天可汗是不是该换一身衣服,隆重一些。”长孙皇后扶着额头看着这些宫女忙脚乱,最后还是李丽质给父皇准备好了一切。皇帝的退位过程很简单,只是写了一道旨意了要退位,便让人送去长安城给李承乾,退位诏书是用钢笔写的。李世民很淡定地将这支从张阳那里顺来的钢笔放在了自己的书桌上。而李世民继续留在骊山,以身体不舒服为由不能去长安城,让李承乾自己安排继位事宜。快马带着旨意离开了骊山。李世民皱眉看着屋外的秋雨,低声道:“张阳朕若是不退位,他一句话就可以让整个关中停工停产,甚至逼迫关中三十六县的县丞都写了保证书。”长孙皇后收拾着陛下的书房,回道:“陛下与张阳相比又好到哪儿去?”皇后的话语很直接,李世民的老脸由黑转变成红润。翁婿之间的明争暗斗这十多年了,一直就没有停下。张阳准备逼着陛下退位,这陛下也想要将刀夹在张阳的脖子上让他交出南诏。在陛下对付世家的时候,张阳趁捞便宜。当张阳对付宗室的时候,陛下也在想着怎么卸磨杀驴。好在这个女婿能够急流勇退,哪怕他有半点要贪慕权力的态度,陛下就会杀了他,来安抚众人。真要是翻脸了,张阳一旦起事造反,人心与亲情就会四分五裂,其代价是中原大地再一次陷入万劫不复。好在张阳与陛下都没有走向这个极端,各自都退让了一步。皇帝与女婿都不是什么好人,心照不宣。皇帝退位,张阳放下权力,此事点到为止。俩人关算计,到头来这些段都没有用上,算是白费心。有个孩童牵着父母的,从铁路边走过。那孩童指着远处那座秀丽的大山,山间有一座高大的钟楼,稚嫩的嗓音问道:“爹娘,那是什么。”他的爹娘笑着道:“那里住着的是大唐的太阳与月亮。”懵懂的孩子又问道:“太阳与月亮不是在天上吗?”他的爹娘又解释道:“在人们的心中,太阳与月亮是给我光与亮的人。”孩子又问,“那我们要感谢骊山吗?”“我们心中铭记那些给了光与亮的人,我们的回报对他们来不值一提,所以只要记在心里,告诉以后的人,大唐出现过如此人物,抬头看的时候不要忘了。”“爹!娘!孩儿一定记得。”长安城内,到处都有人在宣读着天可汗退位的旨意。半个月后,越来越多地人聚集在骊山村外,他们向骊山行礼朝拜,感谢天可汗治下能够为社稷带来福祉。其中有回鹘人,吐蕃人,突厥人,也有西域人和波斯人,还有更多人,他们是来自中原各地。张阳站在山上,“天可汗,你看看,平平安安地退位,世人会铭记你的。”李世民一挥衣袖,冷哼道:“你现在很得意?”“我不得意,得意的应该是陛下。”“朕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没早点将你吊死在承天门前。”“呵呵呵,你个老黑脸终于出心里话了,我早该造反的。”“你好好好!”李世民气得哆嗦,指着张阳连道三声好,咬牙切齿道:“你果然有莫逆之心。”张阳又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想要杀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朕忍你很久了!”山上,一个宫女来报,“禀皇后,公主殿下,不好了!”长孙皇后与李玥同时放下了中的针线,问道:“怎了?”宫女又回道:“陛下与县侯打起来了。”“嗯?打得如何了?”李玥关切问道。“不知”那宫女诧异又扭捏地道:“还打着。”众人同时长叹一口气,自县侯退休,陛下退位,这种吵闹的日子就没停过。张清清盘腿坐在熊背上,苦恼道:“还有完没完了。”不打不出气,等翁婿两人回到了山上都平静了许多,也狼狈了不少,身上都有些许的轻伤,衣衫破破烂烂的。“朕若再年轻十岁,定能将你斩于马下。”“好汉不逞当年勇,有本事现在就将我斩了。”“朕承认,你的身很好,但比朕当年还差许多。”俩人气焰刚消片刻,言语之间又争执起来,皇后与李玥连忙劝着。太子的登基大典安排在十一月初,陛下退位了,骊山县侯退休了,一大摊子事都交给了李承乾。将皇位放下之后,李世民开始了放飞自我的生活,他正在与张清清与心安一起踢着毽子。当初坐在皇位上威风凛凛的天可汗,偶尔还会与自己的外孙女一起偷偷放炮仗玩,跟个孩子似的,又像个疯老头子。踢毽子本来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但李世民参与之后,张阳就觉得无趣了,坐在媳妇身边剥着核桃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李玥忽然放下了书本,她的目光瞧着父皇与女儿,“最近不知怎了,我总是心神不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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