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血肉医院
血与肉的世界,不完全是红色的。
门内的世界更像是一种各色人体组织混合成一团后沉淀下来的暗黄。
白僳还站在门外,门维持着被他踹开的弧度。
他有点犹豫要不要踏进去。
这门内倒是不臭但是恶心啊!
黄红白相间,泥泞得仿佛一脚踩下去能黏连无数黏稠物到脚底,到时候擦都擦不掉。
要进去吗?要进去的吧,王慕缨还在里面。
站在门外的白僳已经能看到在门内血肉长廊中间躺着的黑发姑娘,中午用来扎马尾的头绳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绸缎般的长发披散在地上。
白僳深呼吸一口气,脸色几经变化最终停住,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朝里走。
一脚踩入,脚底并未传来想象中的那种松软与粘稠,看起来只是外形看起来恶心。
这样的观感好受了点,于是白僳把另一只脚也迈进来。
就在他左脚与门内地面相接的瞬间,那扇大敞着的门骤然一动,以人无法反应的速度合拢。
门砰的一下撞上门框,但关阖的场景并未出现,沿着门扉仔细观察,能看到白色的絮状物密布在那,阻止了门“关闭”这一状态。
男孩从地上爬起后就在等门关上,他嘲讽地看白僳很久了,现在却面色一变。
“为什么为什么关不上!”随即他看到有白色一点点把门覆盖住,“你你不是人类吗?”
看到这再反应不过来,男孩就是傻子了。
为什么反应古怪,为什么自己挣脱不掉,全都是因为他骗了一个非人类回来!
白僳可不管男孩有何反应,他一面朝倒伏在地上的人类姑娘走去,身后一面延伸着大面积的白色。
柔软的白絮却有很强的力道,逐渐把关起的门重新掰回了九十度角。
他直觉不能让门关上。
怪物的直觉一向准,关上后应该会发生什么事,他是无所谓,但人类不行。
白僳走到王慕缨身边,检查了一下地上的女生,她除了昏迷不醒还有点有点缺水?皮肤干皱、嘴唇泛白,看起来就像好几天滴水未进。
()(e)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在医院里走失不过几个时,人身上的状态却像过了好几天。
白僳还在想,耳边男孩忽然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姐姐老老师!”孩慌乱地跑来跑去,把从箱子中散落的人体器官全部捡了回去,“出、出了点意外。”
白僳伸出把人类姑娘的肩膀环住,从地上扶起来。
然后他抽空扭头,这一扭,他怔在了那。
他看见了肉山。
肉山在移动。
比暗色的皮革还要枯黄一些的肉山缓缓朝他们这里走来,离得远的时候只能看到随着动作上下抖动的脂肪块。
肉山袒露在外的胸脯仅用几件破损、被缝在一起的白大褂遮掩,其余的可以辨认出的是数只粗壮的与纤细到不可能支撑住身体的腿。
等靠近了,深桔黄中间镶着颗人类脑袋,那是少女的头颅,她脸上的表情还在动。
慈爱,少女的神情有些慈爱。
用慈爱来形容真的很奇怪,但白僳就有这种感觉,少女的目光看所有人都是一致的。
不过,男孩的目光看的并不是肉山上的少女头颅,他看的是更远的地方,面露惊恐。
在看什么?
因为肉山靠得近了,白僳抬起胳膊,纤细的白色“枝条”从臂各处延展而出,尖锐的顶端对准了前方。
他做好了攻击的准备,暂时不准备发动。
“老、老师。”少女的头颅也开始话,发出的声音语调有些低沉。
也是,都已经被缝合扭曲成这个样子还要保留原有的一切,技术难度太高了。
“发现、外来者。”少女话一字一顿的,走得离白僳他们近了,慈爱的双目缓缓睁开,“是、新的、病人?”
“老师,让我带着新病人,来看朋友了。”
朋友?
白僳的注意力后移,他看着肉山身后两团一些的缝合怪?
他认得那两团缝合怪的脸,尽管大部分身体部位都缺失或是揉成了肉泥,但脸还是尽可能完整地保留在了那。
——是他们病房前一位护工赵阿姨和前天晚上见过的护士。
()(e) “新病友、新病友!”少女愉快地拍起了,粗如象腿的胳膊相互敲击发出巨大的声响,“42天了,又来病人了!”
42天?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白僳拢着人类姑娘站起身,指尖微微下垂。
黑发青年眉头紧蹙,他现在站在一条由血肉组成的长廊内,和外面冷色调真实医院形成鲜明对比。
除了材质和部分房间分布有所差异,这门内的世界就是一条医院的走廊,看左前方还有由肠子和骨头组成的输液架。
男孩捡完人体器官后怂怂地站在那,不敢靠近被他称作姐姐的肉山,就啪嗒啪嗒跑远了些,犹豫地看着远处的人影。
“老师。”男孩又喊了一声。
从白僳的距离只能隐约看出那是个人类模样的女性,当然了,在这种环境里是不是人类都存疑。
“失败了?没事,再失败一次就让你和你姐姐相亲相爱。”
男孩瞬间呆立,里的箱子又落到了地上。
轻佻的女声从远处传来,她笑了两声:“是外来的客人吗?欢迎来到爱之医院哎呀,神志清醒的病人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女性走近了些,她好像看到了一直被打开的门,语气停顿片刻:“是厉害的客人呢,是要带病人走吗?阿雅,回来吧。”
原以为会受到什么阻拦的白僳收回了,他看着前方肉山一转身,咚咚咚地走远,回到了那女性的身边。
人类模样的女性做出了请便的姿势:“在治疗开始前想要带离病人是完全可以的,我们爱之医院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地方。”
不只是不想打架吧?
很少见的,识时务的灵异。
空着的把面颊上浮出的眼球往下一按,白僳把已经爬满地面、天花板的白絮全都收回,只留下扣住门的那一片。
他迟疑地开口:“你”
对面的女性打断,语速飞快:“我们爱之医院一向挑选有爱心的病人,但同时我们也尊重病人的意愿。”
所以,面前这看着就麻烦的黑发青年可以关门从他们医院滚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