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风雪
建安四年,十二月许都之中,雪中煮酒,虽少了青梅相佐,但遥望天外龙挂,曹刘细数天下英雄。偶然的酒局,将搅动天下风云的两位大人物,在这乱世之中猜忌、防备,又相互欣赏,留下佳话。千里之外,辽西北地正在因某个乱入于这个时空的人,悄然的发生着改变。纷纷扬扬的雪,大团大团的从天空砸下来,将整个北地笼罩在一片苍茫的白色中。公孙颜从前是喜欢雪的。吃饱喝足后,画个漂亮的妆,立在一片纯白天地,淋淋雪,自觉灵魂都得到了洗涤。可时空转换,情况不同,身处汉末的她看见天上大块大块砸下来的雪花,却只感觉到了敬畏和担忧。天上大雪落下时,可不会分城内城外,也不会分富贵人家还是穷人家。对于氏族子弟,穿着皮裘雪中围炉煮茶,寒江垂钓是乐趣。可是对绝大多数百姓而言,度过冬日的最佳办法就是熬。减少活动,猫在黑洞洞的家中,吃的少动得少,就更多一些看见来年春景的会。一处偏僻的乡里。脸上被冻得发紫的男人,跋涉在雪中,身上背着一捆沉重的柴禾。他每走一步,便呼出一口白气,双双腿冻得没了知觉。这样的恶劣天气,换作是后世任何人,都只恨不得抹了脖子投胎重来。男人背着柴禾,吱呀一声推开及腰高的柴门。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女孩听见声音,从屋里跑出来帮忙,穿着草鞋的上脚上冻得通红肿胀,全是冻疮。“怎么出来了?快回去,外边风大。”男人将她往屋里赶。姑娘不听,踮着脚要帮助她爹将背上的柴放下来。男人拗不过她,放下柴后,推着她的后背往屋里走。为了避风雪保暖,屋子没有窗户,黑洞洞的房间里堆满了茅草。居中有一个下陷的火塘,里面燃着几根木柴,成了这房中唯一的光源和热源一个消瘦的女人躺在茅草中,形容枯槁,身下的茅草染了些黑红的印记,散发着血液特有的腥臭。男人进来,她看见男人满头满脸凝结的霜雪,心疼的想要撑起身来。“躺下。”男人快步走来,将女人按回在茅草上。女人握住他满是皲裂口子的,贴身捂进里衣给他暖。隔得近了,男人看见所垫茅草上新添的血痕,眼中一暗。月前妻子临盆产子,孩子幼弱,刚生出来还没哭一声,就咽了气。妻子也得了下红之症,下身鲜血淅沥不止,缠绵病榻。他看着妻子一日日衰败下去,却别无他法。正在此时,院中传来一声呼喊:“阿开在不在?”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妇人站在雪中喊,里端着一个陶碗。碗里是两张麦饼子。“张婶。”女孩给她开了门。张婶却没进去,只是将里的碗塞到了姑娘里:“你娘好些了吗?”姑娘看见碗里的饼子,摇头不敢接。这时男人走出来,也急忙推拒。张婶却做出发怒的样子道:“你也知道,我女儿在令支城中织造坊干活,今年我家倒还有些余粮的。拿着,别嫌弃。”她不由分的将碗塞进了男人里:“我家往日也受过你的帮衬,我都没不好意思。”他接了张婶才露出笑意看见姑娘冻得通红的,张婶摸了摸她的头,对男人道:“我女儿昨日回来,提了件事,她令支城中新成立的一间医馆,据里边都是神医,你不若带着珍娘去试试?”周开面上露出动容神色,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我等黔首草民,哪里配去医馆。”张婶却道:“我女儿了,那医馆每隔七日就会义诊一次。”“义诊,就是不花钱。”“不花钱?”周开惊异,“张婶莫要打趣我了,这世间哪有这样的好事。”见他质疑,张婶顿时一急:“怎么没这样的好事了?那医馆是公孙氏颜娘子开设,旁人不会做这样的善行,但是颜娘子所做,就一定不会骗人。”稳定粮价的过程中,用平价粮将声望刷到满格的公孙颜,现在在辽西,名字几乎等同于大号散财童女。听见这个名字,周开眼中一亮,心中生起一些希望。若有所思的送走张婶后,夜里他轻轻揽了消瘦的妻子在怀中。次日周开起了个大早,用几根柴禾棍扎了个背架子,将裹着薄被的妻子放在上面,将女儿暂寄在张婶家。深一脚浅一脚,于风雪之中踏上了去往令支的道路。临行前,张婶给了他令支城中织造坊的地址,叫他先去那里寻到张婶女儿,也好有个帮衬。他们乡里距离令支城不远,往日里脚程快的也就是半日的路程。但今日雪大,竟到了将近黄昏时,才赶到令支。将到闭门时间,戍守城门的军士搓着,正在收起拦在城门前的拒马,准备合上城门。男人远远的看见他们的动作,心中大急,急忙加快了脚步,埋头朝这边跑。士兵远远的看见他跑来,下动作慢了一些,对他喊道:“快点快点。”城门洞里,负责登记查验的人本已经站起身,见状又坐回了桌前。周开踏着雪,气喘吁吁的跑来。“来干什么的?”查验符信的人熟练的问道。“回官爷的话,听城中医馆义诊,的带妻子来瞧病。”周开曾来城中购粮,已经熟悉了进城的流程。查验符信的检查了没问题,就示意他通行,只是看见他和背架子上落了满身雪的女人,好心提醒道:“将近宵禁,城中不许行人,你若是没有落脚处,可去前面鸡毛房歇一晚。”“两钱一晚上,比在外头冻死强。”完指示了一个方向。周开感激的连连道谢。时间已晚,周开也知道闯宵禁的后果,便朝着那个方向去。迎着雪,周开走到这所谓的鸡毛房前,门前亮着灯,传出窸窸窣窣的话声。他猜测这鸡毛房就是客舍脚店,但到底有些忐忑,立在门前,捏了捏怀里钱袋那一把铜钱,又抬头看了看天,一咬牙踏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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