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自家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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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知远在军中的宣命一出,一时间点燃了军中的情绪,也意味着太原与契丹的彻底决裂。军中每天都有新的消息在流传,有的石重贵已经被契丹主处死,有的中原各地混乱盗贼四起,还有的契丹人害怕刘知远出兵河北截去后路,已经从汴州跑路

    对这些不知来源的流言郭信当然不怎么相信,但有一点很让他在意,那就是在宣命里刘知远为何要出兵迎回晋帝?自打石重贵继位以来,汴州与太原之间君臣不合就已是公开的秘密,即使在前几年晋军和契丹人打得正热闹时,刘知远也只被任了一个北面行营都统的虚名,而对各军战事毫无干预的权力。

    何况此时天家贵胄的正统性早已成了笑话,没人还会学挟天子以令诸侯诸侯的旧事,藩镇武夫们现在都信仰兵强马壮者为天子的秩序之道,谁有会都会先想着自己做皇帝。

    而且不论从后来历史的结果来看,还是郭威口中隐隐给郭信的印象,似乎都证明刘知远不是什么安于现状的人物,而这样的人恐怕没什么不自己当皇帝的理由。

    郭信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回事,刘知远是在故意在此时放出风声干扰契丹人部署,好为后续的动作做准备。

    郭信在军中又闲闲待了一日,突然有人从城中带口信来,是郭威在家等他回去。郭信想不出郭威找自己会有什么要紧的事,但应该与最近将要发生的大事脱不开干系。

    此时军中气氛紧张,各处已经接近戒严。不过郭信身为都将,出入军营并不算难事,于是决定先回家再。

    郭信刚出辕门,正好迎面碰上章承化带着几个军士路过。自从那天之后,章承化似乎就在意无意地避开他,没事几乎从不出现在郭信面前。即使像日常点人头时不得不现身,也往往不愿多一个字。

    两人相向而遇,章承化自知无法避开,倒也痛快地朝郭信作礼:“郭都头。”

    郭信在马上回了一礼:“章队将上哪去了?”

    章承化指向身后几个军士怀中鼓鼓囊囊的布袋,用一种理所应当的口吻道:“去领本都这月中旬的干粮。”

    郭信停住了马,居高临下地问道:“这事章队将不应事先报我知晓?”

    ()(e)  章承化冷冷地道:“我看郭都将出身贵家,想必不愿受这类事麻烦,还是我等替郭都将操劳罢。”

    “可既然章队将没有都将符信,那干粮是如何领来的?一个队将既无印信凭证,又没受上峰差遣,在军中也能越级干事?”郭信在马上笑着,目光却盯着章承化不放。

    章承化自知理亏,站在原地不语,身后的军士们更是不敢吭一声。

    “章队将心里对咱左三都情意很重,所以总想多做些事,这些王元茂看不出来,但我是知道的,而且我跟章队将也是一个意思。”

    但郭信接着又突然换上了十分冰冷的语气:“不过军中总还是要讲规矩的地方,下面不讲规矩的人该怎么样,章队将第一天就已经让我知道了不是?”

    章承化的脸上先是惊讶,接着又露出十分尴尬的神色,良久才沉声道:“郭都将的我明白了。”

    郭信见状点点头,对章承化的态度很满意。这些天和下军将们的相处让他已经渐渐明白,以此时军中普遍都是骄兵悍将的状况,只依靠什么怀柔之道根本无法驾驭。

    郭信回到郭府,看到熟悉的石阶和坊门,还有自家朱门上还没摘下的桃符,突然有种久违怀念的情绪,而自己其实才离开了不过几日功夫。

    “意哥儿回来了。”郭寿在门房听见响动,出来给他牵马,“郎君和荣哥他们都在里面。”

    郭信这时注意到正门外还拴着几匹马,随口问道:“家里有客人来?”

    郭寿笑着卖了个关子:“都是自家人,意哥儿进去就知道。”

    郭信走进正厅,见里面果然已经坐了一圈人。除了父亲郭威、大哥郭荣、兄长郭侗外,还有已经死去母亲杨氏的亲弟、自己的舅杨廷璋,以及早年就成了郭威女婿,比郭信还一岁的妹夫张永德还有三个虎头虎脑,从未见过的半大子站在郭威旁边,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厅内众人看见郭信,纷纷都向他招呼。

    郭信朝众人拜过礼,笑着道:“今天可真是热闹。”

    “我家二郎也来了!”郭威见到郭信仿佛很高兴,指着郭荣旁边似乎专为他留下的空位示意他坐下:“这下除去重进还在南边,咱家的儿郎就都齐了。”

    ()(e)  郭信知道郭威的是自己姑表哥李重进,先前在汴州禁军殿直当差,后来契丹入汴也没回来,一直充当着郭威留在南边的耳目着他又看向郭威身边站着的三个均是七八岁模样的子,这么来他们也是自家儿郎?

    郭荣在一旁看出郭信的疑惑,向他解释道:“那三个是本家子嗣,顺州那边的伯父前阵子刚病去,被人领来投奔父亲的。”

    郭信哦了一声,看来郭寿的没错,这里还真没一个客人。

    郭威果然慈善地挨个摸了摸三个孩子的脑袋,指着郭信介绍道:“那是我家二郎,也是你们从兄。”

    三个孩子闻言便来到郭信身前站了一排,一同有模有样地朝他拱:“见过从兄”

    郭信看着三张幼稚未脱的脸,心情也很不错:“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郭守筠。”

    “郭奉超。”

    “郭定哥。”

    着三人又跑回了郭威身边,郭威笑呵呵地问道:“意哥儿在军中待得如何?”

    “孩儿在军中一切都好,”郭信顿了顿,“王进王指挥使也很关照。”

    郭威满意了抚了抚胡须,连声了三个好字。

    这时对面的郭侗突然道:“可我怎么听,意哥儿头天去就和人动起了?”

    “兄长对我很关心。”郭信看了郭侗一眼,“不过是场误会,也没动起来,只算起了些争执”

    郭侗摇了摇头:“意哥儿从就爱惹祸,这性子倒从没改过。”

    郭威大笑着摆了摆:“这有甚么!当初我是意哥儿这个年纪时,下怕是已有了几条性命。好男儿正该如此意气。”

    “不过闲话到此为止,”着郭威站了起来,对厅内的子侄们望了一圈。

    众人的脸色严肃起来,郭信也屏息凝神等着郭威开口。

    只见郭威神情凝重地望着厅门外,语气深沉地缓缓道:“咱河东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