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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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这年轻后生竟然是禁军指挥使!胖子识出上面指挥使三个大字,脸上的冷汗更密了。

    “这下可以走了罢?”郭信收起腰牌,负盯着拦路的胖子。

    “咱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军爷。”胖子连忙让在一旁,赶紧挥斥退仆人们给郭信等人让出一条出路。

    郭信心道:如今世道果然还是武夫的身份顶事,就算是一个指挥使,在寻常人眼中也算是如何也招惹不起的角色了。

    再没人拦路,郭信几人顺利出了春乐坊,坊外不远已经停了一辆轿舆,边上正是在府门前得了郭信叮嘱而来的郭朴,这时朝刚出来的几人叫道:“意哥儿!”

    玉娘见郭信竟然连轿舆都备好了,稍稍有些惊讶地望了一眼郭信的背影:郭郎算准了自己会跟他走?

    郭信招呼郭朴带着轿夫把轿舆抬到近前,朝他问道:“银钱都带了?”

    郭朴把背在身后的褡裢拉到身前,看了看郭信,又看看他身后的玉娘:“按意哥儿的吩咐,都带上了不知道意哥儿要这些干啥?”

    郭信笑而不语,把褡裢从郭朴身上卸下来,转身就甩给一路尾随来的胖子:“人钱两清,玉娘与此地再无瓜葛了!”

    胖子慌忙接过褡裢,打开瞅了一眼,顿时喜笑颜开,竟一改刚才的刻薄怨恨,反而原地作起揖来:“军爷走好!”

    王元茂见状先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脸惋惜地感叹:“他娘的,郭指挥使出也忒大方”

    章承化也沉声道:“郭指挥使若是有意,咱直接抢人走就是,不需理会那些腌臜玩意。”

    那褡裢里自然是郭信出征带回来的犒饷,他当了几个月指挥使,先前又得了太原府的赐赏,赎买一个唱曲的娘实在绰绰有余。

    郭信看了眼不知所措的玉娘,对二人笑道:“银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用在什么地方。”

    玉娘望着郭信脸上对自己自始至终都保存的笑意,嘴唇动了动,却又不知道此时有什么话能出口。

    郭信走到轿舆前,朝身旁一直在静静看着这一切的玉娘伸出臂:“路不远,玉娘先上去坐会儿。”

    玉娘看着郭信伸出的臂,明白郭信是想让自己扶着他上轿她曾在某些夜晚里无数次地想象过和郭信的第一次接触,却独独想不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下,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竟这么快。

    鬼使神差地,玉娘竟真的上去扶住郭信的臂,登上了轿舆,郭信又很快替她拉上轿舆两侧的帘子。

    轿舆从外面看起来很,里面一个人坐却很宽敞。玉娘独自端坐在轿箱内,这下没人能看见她了,刚才该有的羞涩却一下子都涌上头来,脸唰地红了。

    ()(e)  玉娘一边用两只清凉的背敷在脸上,一边为自己刚才做出那样轻浮的举动而感到十分懊悔和羞耻但她又不由得去想刚才两人仅有的那一瞬接触,不由得去想象郭信袍袖下那结实而精干的肌肉她的双颊越发变得烫了。

    这时郭信突然在外面拍了拍,接着玉娘便听到他正在吆喝轿夫:“回府!”

    玉娘随即感觉自己脱离了大地,正向梦中的自己飘去。

    回到郭府,章承化二人半路上就折身回了军营,郭信和郭朴则引着轿舆进府。门房的郭寿看见轿舆被抬进府,接下来就是一个白净的娘款款下了轿子,顿时脸色犯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郭信见状想也没想便开口道:“里面是我从春乐坊接回来的崔娘子我把她接回来住。”完他就意识到这事不清楚。哪有因为担心娘被自己仇人报复,就把人家接回自己家里住的?

    郭寿不知道怎么回话,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郭朴,郭朴也挠了挠头:“爹看我也没用,都是意哥儿自己的主意。”

    郭信不想把自己和李业的矛盾让家人知道,又一时间想不出该怎么解释省得误会,便直接坦然道:“母亲在家罢?我去禀明母亲。”

    玉娘闻言这才知道,原来郭信根本没和家人商量,今天赎走自己完全是他自个做主的事!她既感激,又隐隐有些不安:郭家如今已是新朝显贵,能接纳自己这样不清不楚的被郭信带回家?何况自己连算郭信的什么都不清楚

    她无暇去想这些,郭信很快就不由分地带她向后院走去。

    玉娘好奇地打量着郭府内的景致,想象着身前的郭信就是在这个府邸中长大,想象着郭信曾在其中奔跑、打闹但很快她就无法做这样悠闲的观望了,一路上仆人都好奇地朝二人看来,郭信懒得理会,玉娘却难以自制地低下了头,仿佛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到了后院,张氏的侍婢竟张氏今日外出劳累已经睡下。

    这下郭信也没了主意,眼看天色渐暗,只好带着玉娘先回自己的厢院。

    “我在府中不大走动,不知道还有没有卧房,此时估计也收拾不及,就委屈玉娘先睡我的房中。”郭信得极快,仿佛完全不把自作主张带玉娘回府这件事放在心上。

    玉娘听到要带她回郭信自己的厢院,瞬间感到心慌意乱!想要拒绝,又完全找不出由头,总不能出去睡在道上!可自己若是不拒绝,难道就真的任凭郭信

    玉娘脸羞红得能滴出水来,好在黄昏的天色遮蔽了她的慌乱。她正想着该如何委婉谢绝,郭信却接着道:“我过会去前面和郭朴挤一晚上。”

    ()(e)  郭信的话瞬间让玉娘为自己刚才的那些想法臊得想要钻进地里去,郭郎好心赎救自己,自己却不知为何总想到那种地方!

    郭信把玉娘引到自己的卧房内,又嘱咐了一番,玉娘却怎么也听不进去了,眼光只注意到屋中的卧榻,那榻上的被褥收拾得很不齐整,显然出自于郭信自己的笔。

    玉娘想到这又不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身旁的郭信终究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儿郎。

    “玉娘在想什么好笑的事?”郭信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书案旁的一张矮凳上。他今天走了一天的路,又有李业的事让他烦心,此时已感到有些疲惫。

    玉娘摇头不语,只在屋中踱着步子,环顾四周观察着屋中每一项事物:几盏灯烛、一张书案、支着水盆的木架、几个柜子还有其他的杂物。

    郭信见玉娘沉默,以为她是因为人生地不熟而感到不适,来也是,玉娘和自己来才正经见过两面!

    他想了想,开口道:“今天事情办得匆忙,也没顾得上给玉娘收拾自己的东西。等明早起来玉娘有甚么需要就跟我,我吩咐下人去给你置办”

    玉娘扫过了屋内的一切,视线终归还是落在了侧身对自己而坐的郭信身上。

    在她眼里,郭信的身子、脚都很宽大,筋肉结实的臂从短衫间裸露出来,两条腿疏懒地横斜,腿弯的部分绷得很紧,衬出大腿内侧十分饱满,很有力度——玉娘的脸突然莫名其妙地红了,随后脑海迸过一阵难以自抑的幸福。

    玉娘赶紧收回自己越发潮润的目光,慌慌转回身去放眼观望屋外的斜阳。

    屋外的夕阳越来越薄,夜的幕布渐渐开启,所有人与物,以及身边的一切都开始淌动起一股暧昧的气息。

    郭信在矮凳上了很多琐碎的话,这时也该起身了。

    走到门槛前,郭信不知为何突然停住,望着屋外没由来地问了一句:“玉娘怕我么?”

    玉娘摇了摇头,马上又意识到郭信背对自己看不到,赶紧开口道:“我既然愿意跟郭郎走,怎么会怕?”玉娘犹豫着又补了一句:“郭郎对我的好我都记得我不后悔跟郭郎走。”

    郭信迈出去一半的脚闻言停在了半空,然后撤了回来。

    门页‘碰’的一声被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