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见机
李玄锋与他在亮盈盈的蓝水之上驻足了片刻,并未继续深入,邻谷饶沉神注视,李玄锋则忖起来:“既然元修、秋水等人都在太虚之中,甚至就在称水陵上看着,何须我等勘查?称水陵这蓝水定然是异状,应是那大宁宫影响,遣我等过来,定有他意。”他正思量着,邻谷饶看了两眼脚底湛蓝之水,法力传音过来:“玄锋道友,称水陵上这水已经化为合水之属,定然是出问题了。”李玄锋沉吟了一息,看这黑雾之中蓝莹莹的水泽,问道:“龙属?”“也许并非龙属”邻谷家本是山越开化而来,也是极少数并非北方迁来的姓氏,算得上南方的地头蛇,家中传承也有些东西,邻谷饶低声道:“道友有所不知,是楼高家如今虽然以真火闻名,可本是燕国合水海滨起家,亦有合水道统,哪怕是拓跋家当年也谋夺过合水、府水两道的我只疑虑一点,要将整片称水陵化作合水之泽,如果没有特殊的灵器,哪怕紫府修士也要废大功夫,为何如此周折?”两人飞至此处,疑虑重重,一头揣摩紫府,一头推测北修,两人都不肯继续向北了,李玄锋运了瞳术,金灿灿在云中看了一阵,问道:“道友可晓得宁国王裔修行何等道统?”邻谷饶思忖一息,答道:“修的是真炁,甚至有座安淮天在太虚中藏着,鼎盛之时也有数位紫府,至于是否有真君,非我等可知。”李玄锋思虑片刻,与他齐齐抬起头望向东方,果然见一片金色仙光破开魔雾驰来,湛蓝的水面上倒映出各类真元与法器的光华。邻谷饶缓缓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望去,轻声道:“是金羽宗。”李玄锋心中一定,与邻谷饶同时催动法器,果然听着邻谷饶道:“真人身处太虚,何事查看不得?命令我等传令探查,定非这般简单,原来落在这处。”这事两人心中都明净,李玄锋沉吟一息,转而低声道:“元修真人何事不能明言,要以探查之名?恐怕此事金羽宗不欲他家晓得,我等须还心才是。”他言语之中暗指诸派之间的龃龉,邻谷饶听着点头,面上皆是赞许之色,两人一并驾风起来,远远缀在金羽众修身后。才飞驰了数里地,空中魔光闪烁,一众魔修竟然正在大打出,血光与白光交织,黑雾滚动,天空中零零散散落下血雨,李玄锋心中疑惑稍解,邻谷饶道:“难怪方才一路前来,不见几个巡逻的魔修,原来是里头出了乱子!”李玄锋瞳术一动,向魔云中看过去,果然见着满天是魔修大战,已经混乱到了极致,释光、魔云、血气、白烟交相辉映,折下一片法光。最上空的几人正大打出,一黑衣青年持长枪,枪上黑气盘旋,两眼炯炯有神,眉清目秀,一身气质尤为突出,长枪直指,正对着面前的魔修。另一边的魔修面色难看,一身紫光环绕,身上的衣物很是华贵,放出湛湛的彩光,看上去多半是慕容家的嫡系,两人似乎刚刚交过,各自严阵以待。李玄锋看了这持枪少年两眼,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微微眯眼:‘钟谦?!’此人正是当年领着李玄锋入洞天的少年钟谦!他入了洞天从此不知所踪,李玄锋估摸着他没什么好下场,也是许多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不曾想投入魔道了”他心中起疑,却见着紫光环绕的慕容魔修沉神看了钟谦两眼,低声道:“道友这是演的哪一出?你骤然带人出阵,想必是得了金羽青池的允诺了可你修行魔道,投南岂有好下场?”“却是慕容恩有眼无珠,见不得你这英雄少年!你若是就此罢,我亲自为你引荐紫府”钟谦并不应他,持枪而立,滚动黑云刺来,卷得紫光光芒大放,两相碰撞,撒下一片黑色烟尘,他这才出声道:“慕容恭我亦是首次与紫炁一道交,不如拿些真本事来!”李玄锋望着两人大打出,脚底下魔修之间相互出,释修也放出金光迎击,完全看不出有哪方对阵哪方的意思,反倒像是各自觅着私仇,两两拼杀,他只看了两眼,很快查觉了大概。北边的势力极为复杂,有释修七相,又有诸魔道,甚至还有紫府金丹的修士,大片还是附近征来的魔修。这些人本身就贪婪自私,相互之间还大有仇怨,觊觎着彼此中的东西,钟谦私自集结了部众南下,遭了此人拦截,可各自带领的魔修早已经打成一团,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见财起意,打得一片混乱。邻谷饶看了这一阵,也渐渐明白局势,低声道:“玄锋道友看来是魔修内部起了叛乱”“若是背后没有紫府支持,哪有什么叛乱可言?”李玄锋静静地应了,邻谷饶答道:“不错!难道这群魔修背后是金羽宗?这倒是奇了怪了”邻谷饶的疑惑并不难解。要知道这群魔修都是食人血服人丹的,无论从行事还是功法,都可以是彻彻底底的魔道,更何况这些魔修还杀了不知道多少江南修士,诸家早就将这魔修恨惨了。青池治下是如此,金羽宗治下的世家哪能好到哪去,金羽的世家势力本就大,又在这场战争中牺牲无数,怎么能见得了魔修投靠?这些魔修又要在金羽之下占谁的地盘?而至少在江南,各宗无论根底如何,都要保持面上的道德,青池在诸家口中已经是魔门了,收割血气也要借着互相攻打的名头,也不敢堂而皇之的杀人取血。金羽宗名声更是比青池好得多,这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可能把这群叛乱的魔修收入麾下?如何都是不过去的而在这群魔修的角度亦是如此,投靠金羽完全是没得做的买卖,纵使金羽一时保下他们,等到南北之争结束也是要算账的“难道不是金羽可又何来的这样多金羽宗的修士?”“锵!”两人看了几息,金羽宗的人早已经坐不住了,云船急速破空过来,笼罩在表面遮蔽的云雾消散得一干二净,两侧纷纷落下大片许多修士。“金羽宗”这些修士并未去帮助空中的钟谦,而是散入魔云之中,逮着了魔修相互厮杀起来,乘着慕容恭被拖住,精准避过钟谦的部众,纷纷围杀起魔修。一时场面上更加混乱,惨叫声、怒喝声起此彼伏,李玄锋与邻谷饶在空中静静看着,只听当空响起一阵尖啸,同样有一片魔云自北方飞来。“高大人与略金法师的部众到了!”下头人高高喝了一声,便见一片灼气喷来,上空的钟谦面色一变,挑枪后退,将飞跃而来的火光抽爆,枪上已经是微微发红。空中现出一人来,身着暗红黑底的大袍,腰间系着金色玉带,深目高准,两腿上的靴子一片暗红之色,中握着一马槊,撑在云中,笑道:“慕容家也就这点本事?看来百年秉持释法,已经磨尽了贵族的骨头了!”慕容恭的面色并不好看,声音阴冷,低沉地道:“是楼方景,不如你亲自来试一试?净会大话。”这暗红色袍子的男人面色一下阴沉了,冷声道:“慕容恭我高家是魏恭帝亲改的北姓,真人谈谈也就罢了,安有你来称是楼的份?不知好歹”慕容恭呸了一声,笑道:“好,好一个高姓,是楼崇阳与拓跋长明几人卖了我东胡十六族,跑到魏朝皇帝面前讨了富贵,还恬不知耻!”“元家改回了拓跋,你家如今还在这沾沾自喜,简直无耻之尤!”高方景只冷冷看着他,中的马槊顿了顿,轻声道:“我高家先祖本是周裔,岂能与你等相提并论!”两人谈话之间,一和尚自空中迈步而出,静静地停在慕容恭身边,面上密密麻麻都是金色纹路,两只眼睛紧紧闭着,面孔望向雾中。李玄锋静静听着,一旁的邻谷饶听得略有些不自在,低声问道:“玄锋,可要出?”“且先等等。”李玄锋按耐住长弓,果然见脚底下飞起一人,神色凝重,身着金羽宗服饰,在钟谦身旁停住,从怀中取出一柄薄薄的金剑,平举着这把金剑闭口不言。几人能沉沉望着,那满脸金色图案的和尚睁开眼睛,白白一片中一点米粒大的金色,直勾勾地穿过雾中,他轻声道:“两位施主,还请现身一见。”李玄锋与邻谷饶沉默一息,收了的薄如蝉翼的纱布,在空中现出身形。钟谦本是用戒备的目光看来,却在李玄锋的一身装束上停住了,又看了看他的容貌,心中咯噔一下,有些愧色,暗自叹道:“是玄锋前辈!”他曾受李玄锋提携,对这位前辈印象很深,虽然此时想来未必不是紫府的笔,可李玄锋给他的影响很大,解了他的危也是实打实的。如今相见,却是以魔修的身份,叫钟谦略有羞愧。‘好在不是在战局之中碰面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金羽宗的道人似乎没有预料到两人的出现,很是讶异,向着两人微微行了一礼。魔修一方,表情却精彩得多,那满脸金色图案的释修静静观察着他,慕容恭面色却有些复杂,畏惧与憎恨交织,两唇动了动,冷笑道:“是楼犬马!你家魏裔来了!”高方景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他口中的话语,认认真真端详着李玄锋,没有出话来,中的马槊却捏得更紧了。空中的气氛因两人的出现僵持起来,直到慕容恭阴声道:“两位还在等什么?”“嘭!”空中顿时炸起一片法力光辉,那满脸金色图案的释修双一合,将邻谷饶的弯刀夹住,高方景马槊一挑,将面前两人圈住,金红色的真火喷涌出来,顿时叫两人不得不提起法器抵御。慕容恭抬起眉,正正对上李玄锋的眸子,明亮的纹路从这男人的下巴处一点一点亮起,他中长弓慢慢举起,一点金光落在弦上。“该死!”他踏着紫气拉近距离,心中已经暗暗后悔,早知李玄锋等人要来,慕容恭绝不会用语言挑衅高方景,只是方才以为全在把握,便露了不屑。他虽然对是楼家不屑一顾,乃至于不齿其为人,可高方景的实力确实高他一筹,最适合是他来应对李玄锋。“也罢是楼家本是人,无论挑不挑衅他,到底也不会出。”他心中闪电般过了一念,耳边嗡嗡作响,心口刺痛,只好掐诀施法,放出一片紫云,连忙落入其中,想要抵御箭光。他这确实是最好的应对,李玄锋如今名气渐渐大了,遇到的敌人再也不会随意接他法箭,第一时间都是逃避躲藏,没有罡气探查敌人,这紫气法术很高明,李玄锋一时找不出此人。可他表情并无波动,任由慕容恭缩头,长弓轻轻一抬,放了金弦,一旁满面金纹的和尚赫然抬头,咳出血来。这和尚轻轻一抹,胸口的洞口缓慢合拢,他一边接住邻谷饶的法术,一边震声道:“慕容道友”他话音方落,见着李玄锋的金弓已经指向紫云,这男人两眼静静的望过去,慕容恭进退两难,挪了紫色云气扑向邻谷饶。“略金法师!你不惧躯体之伤,你来对阵此獠!”略金法师并无怒色,满面的金色纹路闪了闪,眼中竟有温和之色,双在胸前合十,轻声道:“在下大慕法界白马寺略金,见过施主。”李玄锋仔细看了一眼,眼前这人竟然有些法力清明之感,与先前所见的诸多释修截然不同,倒是有点像家中的那位客卿空衡。可战场上相见,岂容两人多,李玄锋照旧举弓,璀璨的金芒在弦上凝结,略金紧紧地盯着这金光,声音温沉:“矢乃伤人器,不能现释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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