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漫长的行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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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路弯弯曲曲,远处就是郁郁葱葱的丛林,平苍营头排成纵队,蜿蜒前行。

    石珪坐在大车上,靠着车板,听着宋大成在喋喋不休的抱怨道:“石老大,昨天扎营,兄弟们围着营区打了一圈木桩,已经累的不行了,就把厕所坑挖在了西面,这三队的人,就指着弟兄们的鼻子骂了一宿,到了今天早上拔营的时候,还追到我们营帐来骂。”

    石珪恨铁不成钢的道:“老宋,你特娘的就没有骂回去?他们三队有本事堵着眼子,别拉屎啊!”

    宋大成委屈的道:“石老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笨嘴笨舌的。”

    石珪不耐烦的挥挥,道:“行了行了,老宋啊,你干活啊什么都好,就这忍气吞声的毛病要改改,我们辎重队不是受气包!行了,你且等着,我让老常给你找场子去。”

    宋大成红着脸一抱拳行了个军礼,就呆在旁边的车板上,跟着等待起来。

    石珪扭头就让旁边的一个班头,去请常大山过来,那班头得了命令,一溜烟的跑着去找常大山了。

    不一会,这常大山抖着大肚腩,拎着个包袱就跑了过来,爬上了车,脸上挂着笑道:“石老大,可是要吃点啥东西?我上午做了点点心,先给您垫垫肚子。”

    石珪接过常大山递过来的包袱,却没有打开,只道:“老常,这事不急,现在有桩事情,要你去摆平。”

    那常大山一愣,心翼翼的道:“石老大,你是知道我的,除了您,其他大人只要站在我身边,我连锅铲都拿不稳。”

    石珪气的一笑,笑骂道:“谁特娘叫你去做饭?”

    听到这话,常大山不由得身体一震,拍着胸脯道:“石老大,只要不是去其他大人那里做饭,您有啥事只管吩咐我老常。”

    石珪见到常大山那嘚瑟的样子,心中好气又好笑,一巴掌拍在常大山后脑勺上,笑骂道:“你看看你那模样,整个拉不出门的倔驴。”

    接着话锋一转,道:“好了,不废话,刚才老宋来,三队的那些混蛋,追着我们辎重队的兄弟骂人,我们辎重队什么时候,当过受气包?我叫你来,就是要你跟着老宋去,把场子找回来。”

    常大山眼睛一亮,把胸脯拍的砰砰响,信誓旦旦道:“石老大,你放心,俺老常去,保管让他几个跪着求饶。”

    石珪没兴趣听常大山的自吹自擂,挥了挥,让宋大成带着常大山下车,去找三队的场子去了。

    等两人走了,他这才将中的包袱打开,里面裹着十几块点心,黄澄澄的,他正准备捻起一块来吃,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急忙把这包点心重新裹了起来,塞在自己的衣袖里,然后闭目养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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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平苍营头的驻地,辎重队的各旗头带着班头,派饭送水的派饭送水,敲木桩的敲木桩,都忙得不可开交。

    石珪站在自己营帐外,声与宋宏武着话,只见石珪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包裹,递在宋宏武的上,又从宋宏武中拿了一封信。

    宋宏武颠了颠中的包裹,最终骂骂咧咧的了几句,就转身而去,石珪将中的信,揣进了自己的袖里,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暗哨,就钻进自己的营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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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原上,尘土飞扬,大路两旁已经有了一些建筑出现,三五个农夫弯着腰,在土地里劳作着。

    大路上,平苍营头宛如一条灰色的巨蟒,沿着道路前行,搅起滚滚烟尘。

    队伍后方的辎重队,淹没在前方队伍踢起的黄色的尘土里,在石珪坐的大车上,几个旗头都挤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用灰布遮住口鼻。

    包大力骂骂咧咧的道:“特娘的,前面的那些牲口就不知道收着点,玛德,搞得我们跟在后面吃土。”

    陈刀对着常大山道:“老常,是不是你上次把三队的那些人搞惨了,他们记恨在心,你看你看,就数他们踢的重。”

    常大山恶狠狠的道:“看来上次给他们的汤水,还不够,这次多整点给他们,特妈的,还敢跟我们叫板。”

    唐震则笑嘻嘻的道:“行了,待会老宋你们就把茅厕,再挖到他们驻地边上,这不就结了?”

    石珪坐在大车摇摇晃晃的,他闭着眼睛,仿佛没有听见下们的讨论。其他人也不意,仍是热火朝天的商量着怎么整第三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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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二十来天的行军,远处的省城已经在望,平苍营头在征兵使者的引导下,往城门外的大校场而去。

    石珪走在辎重队的前排,身上的灰色军服已经脏兮兮的,散发着一股汗臭味,他扶腰间的铁尺,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

    稍远处,有从城里迎出来的其他马队相伴,只见其中一个骑士,眉开眼笑的看向自己,石珪定睛一看,这人面带猥琐,正是阔别已久的尚捕头。

    石珪展颜一笑,在远离家乡的地方,相遇老友,始终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石珪营帐前,他端坐在营帐门口,左边是宋宏武,右边是尚捕头,三人席地盘坐在一起,身前的草地上,搁着几碟子菜,三人端着杯子,以水代酒,边吃边聊。

    尚捕头摸着胡子笑道:“没想到,是你们两个到了军里。”

    宋宏武闻言,白眼一翻,道:“这是我倒了八辈子霉,跟这混蛋凑在一起!”

    石珪哈哈一笑,岔开话题道:“老尚,你怎么没有回平苍县啊?”

    尚捕头苦笑了一下,道:“不知道,这次任务,待在这城里,已经呆了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要不是这次我们队长,知道你们要来,领着我们来走走,估计我们现在,还在省城里待着发霉呢。”

    宋宏武瞪了石珪一眼,道:“行了,只要能相聚,你管他怎么呢!”

    石珪一笑,打趣道:“哟!老宋,你这都端上了啊!”

    “屁!我是看的不得,你什么事都要刨根问底的,少管些闲事,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宋宏武若有所指的道。

    “哈哈哈,你两个这一见面就吵的习惯,现在都改不了啊!”尚捕头不等石珪搭话,自顾自的笑嘻嘻打趣到。

    “嗨,老宋这大少爷,要不是我一路帮衬着,指不定饿昏在哪里了。”石珪识趣的转移了话题。

    宋捕头涨红了脸,指着石珪,气冲冲的道:“滚你个奶奶腿,要不是老子的弓箭厉害,你这一路上拿什么狗屁加餐?”

    “是我东西煮得好,晓得不?”

    三人一直聊到月头爬上树梢,马队即将回城,有人来找尚捕头归队,三人这才悻悻而散。

    待尚捕头要走的时候,石珪又从营帐里掏出一封厚厚的信件,交给尚捕头,拜托尚捕头回平苍县时,带给程金环。尚捕头满口答应,把信一揣就离去了。

    当营帐前只剩宋宏武和石珪两人时,宋宏武闷着头,把剩菜扒在麦饭上,稀里哗啦的就吃了起来,石珪也端着一碗饭,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宋宏武边吃边含含糊糊的道:“你听没有,明天县里的大佬们,还要送来一批新人来?”

    石珪点点头,道:“知道,老高那边已经通知,明天要多煮些饭食。”

    宋宏武又道:“这几日,上面乱的可以,过几天就会见分晓,这次你别裹着乱,搞不好就要站队,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

    石珪扒了几口饭,这才道:“我人言轻微,没有那心,也没有那力,我就守着我这一亩三分地吃饭就是。”

    宋宏武没有在言语,扒完了饭,又从石珪中取了另一封家信,就自顾自的去了。

    石珪吃完饭,喊了几个兵丁来收拾一番之后,自己就摸进了帐篷里点起蜡烛,又看起了收藏的家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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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上午,石珪起了个大早,照例练习一番后,就待在辎重队里没去走动,叫了五个旗头一起,研究了一番如何接受好省城武库里的武器。

    待到中午时,从平苍县方向来了一队人马,拢共二十来人,但几乎都是一人双马,疾驰进了平苍营头里。

    石珪知道这是平苍县大佬们,增派的军官来到了,这平苍营头里又要一场腥风血雨了,不过这场风波不关石珪的事,石珪缩在辎重队另眼旁观就是。

    不过还没有等平苍营头里的各派军官,决出个胜负,事情就有了转。

    原来,省里的高官大佬们,听了征兵使者的汇报后,也动起了心思,想把前期征来,屯扎在省城附近的兵丁队,共计两千余人,也一并划给平苍营头。

    等省里把这个意思一,平苍营头里的各派,立刻偃旗息鼓,凑在一起开会之后,同意了省里的要求。

    ()(e)  省里的高官大佬们很高兴,这一下总算把包袱甩出去,省的把宝贵的动兵力,全用在震慑兵丁逃跑上,还可以让这些人即可开赴战场,省的还要承担大量的财政支出。

    征兵使者们也很高兴,大量的兵员补充,意味着他们到达前线交兵之地时,可以获得大量的功绩。

    平苍营头里的众人也很高兴,这意味着大家都有兵带,都有兵权可控,只不过兵权大,还可以再磋商磋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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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苍营头在省城停留半个多月,除了接收省里补充的兵丁之外,还接收了这段时间内,其他地方递送到省城的兵丁四五百人。最后,平苍营头总人数达到了三千六百多人。

    在省城时,按照规矩,平苍营头获得了正式称号,平苍营头虽是按照正规征兵程序而来,但并不属于正规陈国军队系列,只能算作地方政府组织的民团,经费和武器都由地方筹措,陈国王庭只负责使用。

    所以,平苍营头的武器只能在省里装备,经费由平苍县筹措,这也是省里、郡里,一再容忍平苍营头做大的根源之一。

    平苍营头属于省里组织派出的第十批民团,因此冠以庚字为开头,后一个字,以平苍县众人意见为准,选了一个山字,两个字一合便是庚山,平苍县营里的读书人,又对其中的庚字,取了个通假同音字“艮”,因此平苍营头的正式名字便登记为“艮山营”。

    艮山营的编制,随着增加的军官越来越多,也重新划分了一下,全营分为战兵十二队,弓箭兵两队,辎粮一队,后勤一队。

    石珪的辎重队,一分为二,大车和粮草划成一队,剩下营造、炊事、医疗并做后勤队,仍由石珪担任队正,下设六个旗正,若干班头,仍归周录事管理,联系的旗头为原来高旗头。

    原来辎重队里的五个旗头都留了下来,此外还增加了一个名叫孙义的旗头,这旗头原本是平苍县里的坐馆医生,只因欠了债后逃跑,就被债主捉住了送官,结果被路过的宋家子弟看见,保了下来之后,送来军中充作军医官。

    整个后勤队一共一百五十来人,军官都是平仓县人担任,除了医疗队的几个医兵之外,其他兵丁大部分都是分在了营造队里,少部分淘汰下来的羸弱者,则由常大山领着组成炊事队。

    省里给艮山营配给的武器,算不上精良,大多数兵丁没有铁甲,只能在灰布军服外,裹上一件布甲。领了武器的第一日,就把营造队累的够呛,营里的大多数武器,都需要进行修缮后才能使用。

    至于后勤营情况更加恶劣,所有兵丁装备的武器,是最便宜的牛尾刀,没有一件长武器,防护上只有几个旗头捞了一件布甲,其他人只有一件鸳鸯战袄。队旗倒是重新换了一面黄色的负山牛旗。

    等到艮山营第二次整顿完毕,装备武器完毕后,已经是大半个月后了,省里的高官大佬们一直在催促艮山营尽快上路,前往前线。

    于是,艮山营也不好在停留,在补充了粮草之后,就准备再次北上,前往北香河一带,领受驻守冲要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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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珪拿着最后一封家书,站在宋宏武后面,听着宋宏武在给宋家最后的信使,交代着事情。

    等到宋宏武交代完事情后,石珪才上前,将自己中最后家书交给了信使,并抱拳行了一礼致谢。

    那信使拿了石珪的家书,就放进了自己的信包里,扭身跨上骏马,一拉马缰绳,就往平苍县去了。

    石珪看着信使远去,心中也莫名的有些惆怅,跟宋宏武告辞之后,就一路回了自己的营帐。

    出了省城,前路就不再顺畅,大规模的信使来往,也只能到省城为止。

    艮山营与平苍县的联系就会越来越难,除了那么一两次极端重要的联系外,整个艮山营与平苍县就会断了联系,也许这也是省里放心艮山营独立性的原因之一。

    对以石珪来,这里也是他与程金环最后一次联系的地方,再往前走,他与程金环就会断了联系,再次见面就只能等到战争结束,又或是其他缘。

    而如果不幸,那就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