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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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还在装人。”

    “还在装人。”

    “猴子尾巴都露出来了。”

    “露出来了。

    八哥哈哈大笑,乐得不可开支,另外一只八哥记不清猴语的语法规则,所以只是跟着附和。

    “算了,他看起来还有事,我们就不打扰他了。”八哥道,它对虞良大喊道,“猴兄,再见了猴兄,我们是百事通,不管什么问题,一袋饲料包打听。”

    “没错,互帮互助不问出身,只要你被开除人籍我们就是好兄弟。”

    八哥的话语声中掺杂着笑声,虞良依旧垂着头,他跟着队伍快速经离八哥的观赏区,正如老杜所告诫的那样,队伍里的所有游客都没有在意这些聒噪的八哥过些什么。

    而在离开八哥区时,他还是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己身后,在确认自己没有长出猴子尾巴才松一口气。

    有一一,他确实很担心自己会被这个动物园同化为真正的猴子,因为一路上遇见的所有动物都或多或少地对他表示出了善意,仿佛他们才是同类。

    这似乎是好事,他似乎不是怪谈生物的首选加害目标,但也只是似乎是好事。

    一方面受到优待,另一方面肯定会让他加倍奉还。

    “阿嚏!”肖志泽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喷嚏,他抱着自己的臂膀,浑身颤抖起来,他看了看众人,有些不好意思道,“怎么突然间就冷了很多。”

    虞良同样紧了紧衣服,此时他正穿着秋装,雾气中的阴冷如附骨之疽般侵袭而来,使他情不自禁地打颤。

    此时他处在队伍中央,前面是肖志泽和一个叫作吕行的精壮男人,在场的其他六個人也大多和他一样畏缩起身子,他们同样对这骤降的气温感到疑惑。

    这里是

    火烈鸟?

    他注意到前方的树木少了许多,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一片盐湖水滨观赏区出现在他的面前,那里有一大群乌嘴赤羽长腿的鸟,它们聚集在一起有如连绵起伏的红色花海,极具美感。

    ()(e)  标识牌上也写着火烈鸟的相关介绍:“火烈鸟,大型鸟类,拥有朱红色羽毛,是一种热情似火的鸟类,但与其名字不同的是,它们极其怕冷,在气温下降时需要转入室内观赏区。”

    热情似火?畏寒?

    虞良看向观赏区成群的火烈鸟,或湖滨漫步或梳理羽毛,其中一只火烈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于是正对着他张开两只白红渐变的翅膀,扑腾两下似是在展示自己的魅力,又似乎在宣示自己在这片水滨的地位。

    他注意到,虽然这只火烈鸟尽全力张开了翅膀,但翅膀仍然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向下稍稍弯折,仿佛生就畸形。

    大概是园方剪断了翅膀上的主筋脉,防止这些会飞的大鸟逃离观赏区,在动物园里,这是很常见的囚禁大型鸟类的方法。

    观察了一阵,他也注意到这些火烈鸟的站位很紧密,不过从它们的姿态上来看,它们并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怡然自得。

    而他觉得现在的气温已经骤降至0摄氏度以下。

    “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啊好冷”

    一道细若蚊吟的声音幽幽传来,一直通体黑色的鸟自空中如落叶般飘然而下,它左边的翅膀似乎有创伤,因此飞行姿势有些怪异。

    它从虞良身旁飞快掠过,没有丝毫犹豫地冲向队伍前段的老杜,但突然间翅膀一歪就控制不住身形,笔直扎向虞良前面的吕行的背后。

    它停留在吕行的背后,漆黑的喙闪烁着流光,癫狂地啄击着吕行的背部,很快便破开一个大口子,它将整个脑袋埋入吕行背部的骨肉里,鲜血随之喷涌而出,沁红周围一切事物。

    紧接着便是身子,似乎是嫌弃背上的开口太,黑鸟的一只爪子紧紧勾住血肉,鸟头和另一只利爪并用,不断摆头踢蹬,很快便将伤口扩大开来,露出白森森的脊骨。

    黑鸟也终于心满意足,全身钻进吕行的身体,滚烫赤红的血从头顶沐浴而下,它惬意地眯起眼睛,声音也有力许多。

    ()(e)  “暖和暖和,好暖和啊。”

    这一切就发生在虞良的面前,他停下脚步,眼前是血肉模糊,浓郁的血腥味如锥子般从他鼻翼向里刺。

    他怔怔地看着吕行,但并非是因为面前的景象可怖,而是在自己的页面里翻看怪谈的列表。

    动物园

    不能独处的猴子

    除此之外没有新的怪谈加入。

    也就是,只有前面的吕行中招了吗?

    “怎么了?”肖志泽捅了捅虞良的胳膊。

    吕行也转过身,因为快速失血嘴唇肉眼可见地发白,他注意到虞良的眼神,有些纳闷:“怎么了?我背后有什么东西吗?”

    他的背部破开一个人头大的血洞,鲜血汩汩流出滴淌到地上,延绵出一条林中血线,而这一切都没有人看见。

    包括吕行自己,他像是器人一般不知疼痛不知疲倦,跟着大队伍行走在密林之中,他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弱,自己却没有任何感触,就好像他仍旧是个正常人,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唯有虞良感受到一种深切的怪诞,似乎只有他能看见这血淋淋的真相,又或者是他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只有他疯了,只有他看到了幻觉。

    不对,不对。

    这个队伍里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寒冷,这明我们对冷热的感知是一样的,而本该畏寒的火烈鸟却仍旧在湖滨边自由活动,被影响的似乎只有我们。

    只有我能看见,因为我是“猴子”,但我仍旧感觉到了冷,因为我还是人。

    我还没有疯,还没有疯。

    脑海中,这句话愈加清晰,他也一瞬间反应过来,如午后憩时的噩梦初醒,背后冷汗涔涔。

    有什么东西在修改我的认知,我对猴子身份的每一点认同都会被十倍放大。

    它想让我变成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