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张机的诛心之语与诛族之语
张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环绕在群臣的耳中。
只是,张话音刚落,便有人起身出来反驳。
“荒谬,我大秦有相邦殚精竭虑,如何不能聚大秦力量于锋芒处?”
开口话的是吕不韦提拔的一名臣子,面色通红,指向张怒斥:“你这是公然质疑相邦的能力,还意欲挑起王上和相邦的不和!你究竟是何居心!”
“哦?”
张双目微眯,看向跳出来的那名臣子,看向吕不韦。
但吕不韦却低着头,并未抬头与张对视,似乎对眼下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一般。
见到吕不韦的态度,张也明白了吕不韦的意思。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嬴政也将自己和吕不韦的真实关系仔仔细细地向张讲述过。
张不知道历史上的吕不韦究竟是怎么和嬴政成为了敌人的,但这个世界的吕不韦和嬴政,的的确确地保持着亦父亦师的关系。
今天在嬴政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吕不韦是绝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负隅顽抗阻止嬴政亲政的,结合吕不韦的态度,显然这名臣子的行为并非吕不韦的授意,而是自作主张。
其实这种情况倒也并不难理解,当一个人的权势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而身边也积攒了一群愿意支持自己,将自己的利益与自己的利益绑定在一起的属下的时候,自己前进的方向往往无法由自己决定。
即便是吕不韦从未有过谋逆之心,从未想过在这个时候和嬴政对立,但相邦府的属臣却不会愿意买账。
因为他们不能保证在嬴政亲政后,他们得到的利益还能如他同以往在吕不韦麾下之时,更何况他们并不知道嬴政和吕不韦的密切关系,根本没有看破这只是一个亦父亦师的长辈对于辈的考验。
不过,吕不韦也并不想主动出来阻止那名臣属。
他不知道今天的这出戏码,究竟是嬴政所为,还是张谋划。
但作为君王,嬴政的考验已经结束了。
若能善用臣子谋划出今天的亲政戏码,那么嬴政已经算得上是一位不输历代先王的君王了。
所以,吕不韦的考验便落到了张的身上。
()(e) 历代秦王,除了在位仅仅三日的秦孝文王以外,身边都有一位志同道合又能搅动天下风云的能臣。
孝公有商鞅,惠文王有张仪,昭襄王有范雎,他吕不韦便是庄襄王的能臣,而嬴政的身边目前看来与嬴政知心之臣,便是这张,只是不知他能否担得起“能臣”的称谓。
“政令出于王,然有相邦在旁指正,莫非会出错?”
“正是因为信任相邦”张对着吕不韦躬身行礼,随后转头看向那名臣子,声音陡然提高,“我等才更应该信任王上。”
“相邦是王上的老师,莫非相邦之才,只能教出一个昏君,而相邦则是在教导王上的时候怠慢渎职?”
那名臣子被张似连珠箭的话语怼得哑口无言,或者他不敢回应张的话。
张的话,太诛心了。
若是再不支持嬴政亲政,那不仅是在辱骂嬴政是昏君,还在指责吕不韦渎职和无能。
难道要他一个相国府的臣属去支持正在夺取相权的嬴政么?
正在这名臣子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中大夫令齐起身接过了这名臣子中的接力棒。
“如今的王上,年方二十,以中原礼法是可行冠礼。”
“然惠文先王继位三年后,二十二岁方行冠礼;昭襄先王亦是继位三年后,于二十二岁行冠礼。”
“秦国少年国君即位,都是在二十二岁那年行冠礼,亲国政,此便是我大秦古制,怎可轻易历代先王代代相传的古制?”
中大夫令齐的开口有些突然,那位被张怼得哑口无言的相邦府属臣都没反应过来,还在好奇是哪位同僚出帮他解围。
但在注意到是嫪毐麾下的中大夫令齐以后,众人的面色却又有些古怪。
众所周知,嫪毐是王太后赵姬推出来制衡吕不韦的人选,也就算太后系的臣子,一举一动也都代表着赵姬的意思。
难道赵姬与吕不韦结盟对抗嬴政了?
难道向来不喜欢参与朝会的赵姬,今日便是特意赶来咸阳宫阻止嬴政亲政的?
另一方面,众人则是对于令齐的辩词感到疑惑不解。
怎么会有人在秦国提古制?
()(e) 嫪毐面色一凛,左握拳锤击在自己的大腿上,恨不得将令齐拉下来抽一顿让他闭嘴。
在秦国提“古制”,就像在秦国的悍勇无比的秦军士卒面前谈和平。
当然,张也有些懵,但意识到令齐的话以后,他还是立刻抓住时。
“昔年商君推行变法,便言”
“前世不同教,何古之法?帝王不相复,何礼之循?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汤、武之王也,不循古而兴;殷夏之灭也,不易礼而亡。然则反古者未必可非,循礼者未足多是也。”
“故而,应‘当时而立法,因事而制礼’。”
张走到令齐的面前,对于这位嫪毐的心腹,张便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了。
“高谈古制,不思变革,莫非是不赞同商君遗留下来的秦法?还以循先王之礼为由反对王上行冠礼,亲国政,以古非今,你究竟是何居心?”
“嘶!”
群臣间回荡着一股倒吸凉气的声音。
倒不是谁故作夸张,而是张实在是太过狠毒。
相比起刚才对于相邦府属臣的诛心之语,张如今的这一番话才是真正的诛心,不或者诛族之语。
依秦律,妄议秦法者,死罪。
以古非今者,族诛。
这才是真正的诛心之语。
那名相邦府臣属浑身发凉,看着那面色平静地在咸阳宫内大杀四方的年轻人,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你这是诡辩!”
“诡辩!”
中大夫令齐一反平日里的沉着之色,指着张坚决不承认自己被安上的罪名。
赤红的颜色在令齐的脸上蔓延着,此刻的他委实有些失态,甚至若御史参他君前失仪也不为过。
但几名御史终究没有当场落井下石,毕竟谁也没有想到张不仅以商君昔年言论反驳了令齐的言语,还会给令齐扣上“妄议秦法”和“以古非今”这两顶要命的帽子。
全族消消乐,这谁也玩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