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众郎官:输给张机,不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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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史们无可奈何,毕竟很明显他们这位年轻的王上是故意在和张闹脾气,但嬴政可以这么玩,他们却不能真的让张就这么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列国的御史只是史官,天子、诸侯、大夫、邑宰下属皆置“史”,是负责记录对话内容并兼任秘书一职,性质更倾向于郎官,但秦国的御史则是监察官员,主管弹劾、纠察官员过失诸事,维护朝堂秩序和礼仪也在御史们的职权范围内。

    张如果在朝会开始时还没有站在应该站的位置前,那便是失仪之罪,依照秦律,要受笞杖。

    但秦法虽然严苛,却也是有人情味的。

    朝臣初次上朝前,通常会有御史上门教导朝会礼仪,如果第一次朝会上失仪,御史同罪,但可以减轻刑罚,双方罚俸即可。张这种没有被御史教导就上朝的情况,大概率可以免责。

    可张是能免责了,对于这些御史们来,没有及时教导张礼仪,那便是渎职。

    渎职可就不止是那么简单,渎职罪可大可,轻者罚甲,重者斩首。

    虽然这种情况,哪怕是这些经验老到的御史们也没有见过,更是没有可供参考的例子,但笞杖二十估计是免不了的。

    好在,嬴政终究不再是那个少年,而是秦王,虽然免不了还略有少年心性,却不至于让张在廷前失仪,于是侧过头看向李斯。

    李斯会意,将张带到嬴政的身旁,站在郎官们的最前面。

    随着御史的呼喊声落下,这场嬴政亲政前的最后一场朝会也拉开了帷幕。

    “拜见王上!”

    文武官员齐声拜见,俯身行礼。

    看着眼前一名名身着黑色朝服的朝臣们弯着腰向自己行揖礼,饶是以嬴政少年老成的心性也不由得感到心潮澎湃。

    他并非第一次上朝了,十三岁继位到现在,他已经不知道上了多少次朝了,但这一次绝对是他最为期盼也最令他兴奋和激动的朝会。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握大权举行朝会,因为这是他即将宣布“行冠礼,亲国政”的朝会,因为这是他亲政前的最后一次朝会。

    权力就像甘醴,让人陶醉,不过嬴政却并非沉迷在其中,而是压下了心头的炽热,从那张由千年黑玄玉雕刻而成的王座上缓缓起身。

    ()(e)  玄衣纁裳,腰佩辘轳剑,悬挂着一块黑色的玉佩,走下那名为“陛”的台阶,对着群臣行以相同的揖礼,而后挺直身躯,伸出双作托状,沉声道:“诸卿请起。”

    “起——!”

    在嬴政的声音落下后,老宦者令用尖锐却响亮的嗓音高呼着。

    “坐——!”

    而后,群臣才缓缓直起身子,又在老宦者令的第二声呼唤下坐在了他们身后摆放的软垫上。

    “王有诏命——!”

    李斯轻声地喘着粗气,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起草和宣读王诏的事情理应是归郎官的,而昨夜嬴政因为自己的字横平竖直,圆劲均匀,称赞他的字“起如青山浮云,收如游鱼得水”,故而将起草和宣读王诏的事情全部交给了李斯。

    要知道,今天的诏书内容可不短,尤其是其内容还包括嬴政加冠亲政的内容,绝对意义非凡,能在朝臣面前宣读这样一份诏书,李斯又怎能不激动。

    老宦者令在和嬴政对视一眼后,便眯着眼笑盈盈地走向郎官们的位置,双捧着玄黑的王诏,递到了李斯的眼前。

    但有些东西,纵然相距咫尺,却是遥不可及。

    “先生,请宣读王诏。”

    李斯目眦欲裂,瞪大了眼睛看向老宦者令,他很想拦住老宦者令应该由他宣读王诏,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种事情必然不可能是老宦者令私自做主,定然是嬴政的授意。

    但瞥了一眼接过诏书后还有些迷瞪的张,李斯又暗暗地叹了口气。

    以张如今的盛宠,输给他真不丢人。

    以一己之力获得秦王和王太后二人的宠信,屡次救驾不,还被王太后认作义子,据内侍和宫女传言,张伤口上的创伤药,正是由王太后亲涂抹,再亲以布条包扎。

    这种待遇和宠信,只要张不去谋反,并且能活到五十岁,那么张氏一族在秦国最起码能繁荣三代。

    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中庶子蒙嘉、芈启、芈颠、冯劫、冯去疾、李信、羌瘣等其余郎官。大家不是背景优越,便是才俊,谁也不服谁。

    李斯胜他们一筹也不过是因为李斯的字罢了,再加上李斯身长八尺有半,狼目鹰鼻,颧骨高耸,天方地圆,虽不及其师兄韩非的俊雅风流,但也绝对是生得一副英气逼人的好相貌,故而才被嬴政委以宣读王诏的任务。

    ()(e)  但张先不输给张不丢人,其次张如今的盛宠和中权力以及名誉,绝不可能是与他们在同一阶梯竞争,对他们影响不大。也就是只要不是让同为郎官的人,尤其是李斯获胜,他们就没有意见。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所有人都清醒地意识到,这种事情一定是嬴政的命令,和嬴政对着干绝不可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所以,张便恭恭敬敬地弯腰双接过老宦者令中的诏书,而后深深地看了宦者令一眼,低声道:“多谢老宦者令。”

    张也不是什么不懂人情世故的傻子,看李斯那副模样就知道原本定下宣读诏书的人选是他,突然换成自己无非是因为老宦者令与嬴政那一瞬间的眼神交汇,而且是老宦者令主动。

    这无异于提醒嬴政这还有个更适合宣读王诏的张,所以才有了嬴政的暗示。

    老宦者令微微一笑,长满皱纹的脸上也因为笑容而挤出了不少褶子,轻轻点了点头。

    侍奉了四代秦王的他自然对宫中虽然称不上了若指掌,但大大的事情也少有瞒得过他的。

    老宦者虽然明知张与赵姬的荒唐关系,但他并不在意。

    他效忠的是秦国,而非某一任秦王。

    楚客报绝缨,秦穆饮盗马。

    身为四代秦王身边的宦者令,这两个故事他也是耳熟能详。

    如今的张便如同绝缨的唐狡和盗马的秦人一般为嬴政屡次立下大功,那么他自然也愿意再如同昔年帮助吕不韦一般扶持张一把。

    当然,如果有一日,张动了什么歪心思,那么他和赵姬之间的关系也会成为张的催命符。

    而老宦者令的这些想法,张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捧王诏,与身后王座上的嬴政对视一眼后,俯视着台阶下的群臣,缓缓摊开黑色的诏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