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终加冠冕,岂曰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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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王加冠,始!”

    随着荀子的呼喊声落下,嬴政缓缓跪坐在高台正中央早已铺好的软垫上。

    荀子诧异地看了嬴政一眼,他总感觉嬴政身上的气质发生了某些变化。

    那种感觉很玄妙,他不清是什么变化。

    但此刻的嬴政对比一刻之前的嬴政却是有些不同。

    如果原来的嬴政就像是一柄刚刚锻造出来的利剑,朝气蓬勃,锋芒外露,却又过刚易折。但此刻的嬴政给他的感觉,则是锐气内敛。

    那炯炯有神的双目显现着嬴政此刻精神状态。

    锐气内敛并非是给人一种迟暮般的颓丧之气,而是藏剑于鞘,明明没有将锐利的剑刃展露出来,却依旧给人带来巨大的威慑力。

    荀子轻抚着长髯,眼中闪过一抹追忆之色,回想起了当年第一次入秦时的场景。

    彼时已经须发半白年近六十的昭襄王眼中也是暗藏着那一抹锋芒,给他的感觉与现今的嬴政十分相似。

    而且,彼时的昭襄王身旁,右侧是意气风发的应侯范雎,左侧是铁血肃穆的武安君白起。

    那时的君臣三人依旧同心协力,荀子曾以为天下将在这位昭襄王的中一统。

    只可惜,终归是君臣不和,白起之死虽不是传闻中那般自刎,却也是因为心灰意冷而再也无法抗衡怨魂,应侯范雎也被罢职病逝,驾驶着秦国这辆战车的昭襄王在已经看到天下一统的大门时,随着生的逐渐衰微而倒下,让出了驭的位置。

    荀子看着嬴政的背影,情不自禁感慨着。

    他希望这位秦王政,能够承接昭襄王和历代秦王的梦想,真正令这个天下得到真正的太平。

    “一加布冠!”

    荀子的声音落下的那一刹那,乐师们便奏响了乐曲,台下的宾客、朝臣、士卒整齐的话语声响起,整座蕲年宫都回荡着这四个字。

    身为摈者的甘罗高举装着一块缁布的漆盘快步上前,的身躯将漆盘举过了头顶。

    吕不韦也缓步上前,从漆盘中拿起缁布,覆盖在嬴政已经束起的发髻上,以缺项固定,加青组缨。

    一旁的甘罗心翼翼地放下托盘,从身后内侍的中接过另一张漆盘,服侍着站起身来的嬴政换上黑屦,青色絇繶纯,边饰半寸。

    虽然这样的过程并不繁杂,也没有什么困难,更是在事先操演了不知道多少次,但甘罗还是有些紧张,等他为嬴政穿戴完毕后,已然是大汗淋漓,稚嫩的脸庞上满是夹杂着汗水的红晕。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e)  加布冠象征嬴政涉入治理人事的事务,即拥有了人治权,也是在向众人表示不忘本初。

    更换完服饰后,嬴政对着加冠台下的众人行以揖礼,以作感谢,台下众人也是纷纷回以同样的揖礼表示辞谢这样的揖礼。

    “二加皮弁!”

    嬴成蟜缓缓上前,高举中漆盘,吕不韦为嬴政将缁布冠解下,换上了一只白色的皮弁,加白色笄。

    成蟜看着威严肃穆的兄长,服侍着嬴政褪去玄裳,换上了一件白色的素积,配白屦,缁絇繶纯,边饰半寸。

    而这还没有完。

    加皮弁象征冠者将介入兵事,拥有兵权,所以加皮弁的同时往往配剑。

    从内侍中接过那柄几乎代表了秦王身份的辘轳剑,成蟜高举长剑,由吕不韦为嬴政配上了那柄“诸侯剑”。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随着台下众人再次高声呼喝,嬴政与台下众人再次相互行以揖礼。

    “三加爵弁!”

    张缓步上前,递上了中漆盘。

    爵弁外玄内红,吕不韦接过张漆盘中的爵弁,加笄固定,再在笄上附以缁色纁边的纮。

    张服侍着嬴政换上纁屦,黑絇繶纯,边饰半寸。

    更衣罢,嬴政再次与台下众人相互行以揖礼。

    加爵弁意味着嬴政拥有了祭祀权,即为社会地位的最高层次。

    作为赞者的荀子也再一次送上了祝福:“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终加玄冕!”

    张从内侍中接过装着玄冕的漆盘,将玄冕交予吕不韦。

    玄冕上前后共六旒,每旒用五彩细绳十二条编成。每旒上穿五彩玉十二颗,共计用玉七十二颗,一反秦国勤俭的习俗,极尽奢华。

    因为,这顶玄冕象征着一位诸侯王的权力和威严。

    随着吕不韦为嬴政佩戴上这顶玄冕,荀子的赞喝声再一次传来。

    “显先王之光耀,承皇天之嘉禄,天命王者,福泽九州,千秋万年,与天无极!”

    “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

    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旨酒既清,嘉荐禀时,始加元服。

    兄弟具来,孝友时格,永乃保之。

    旨酒既清,嘉荐伊脯,乃申尔服。

    礼仪有序,祭此嘉爵,承天之祜。

    旨酒令芳,笾豆有楚,咸加尔服。

    肴升折沮,承天之庆,受福无疆。

    ()(e)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

    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

    这一刻,乐师中的悉数乐器响起,巨大的编钟配合着号角和鼓声,演奏着庄严肃穆的曲调。

    这一次,嬴政没有再对台下众人行礼。

    因为在这一刻,他就是秦国最为尊贵的王,不需要为了表示谦逊和礼贤下士而对任何人行礼。

    嬴政缓缓起身,玄色冠冕加诸于身,属于千古一帝的威严渐渐向着四周开始蔓延,如同一条沉睡的幼年祖龙被头上的玄冕唤醒,流露出属于祖龙的气势。

    “恭贺我王,冠冕佩剑,天佑我王,大秦万年!”

    “王上万年无期,大秦万年无期!”

    这一刻,祝贺的声响震天动地,如白日惊雷,震撼人心。

    但下一刻,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嬴政却缓缓褪下身上的玄色冕服,将那尊贵的玄色冕服捧在中,高举向天,而后重重地扔向台下。

    沉重而尊贵的玄色冕服在空中飘荡了片刻,落在了地面上,沾染上了满地尘埃。

    所有人都不明白嬴政这是要做什么,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违背礼制了,而是主动破坏了加冠大典。

    张和吕不韦对视一眼,都以为是对方向嬴政进献了什么谋划,却都只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迷惑。

    “岂曰无衣!”雄浑低沉的声音从嬴政的喉间传出:“与子同袍!”

    嬴政的歌唱声并不算动听,也不算嘹亮,至少最初只有台上的众人和最靠近加冠台的那批宾客能听见。

    台上众人都是不是蠢人,当即便反应过来,跟着嬴政一同歌唱起来。

    随着歌声中的声音数量越来越多,加冠台下凡是秦人,都不由自主地呼应着嬴政的歌声高唱着。

    一名名身着甲胄的羽林军将校士卒,拍打着自己的胸口,用中的长戈敲击着地面。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这首的歌词并不长,但台下的秦人却歌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嬴政高举双作下压状示意众人熄声,歌声才在众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停歇。

    “列国狼子野心,欲犯我大秦。”

    “寡人没有什么能给诸位大秦子民的”

    “唯有这件玄冕,便与子同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