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明“尚同”,悟“非攻”,入宗师!

A+A-

    一阵寒风裹挟着一股刺骨寒意吹过,张的身子微微颤抖着,陡然间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景象,还是那座杜邮亭。

    只不过,一切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平静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庞,“白起”脸上的狞笑,北冥子脸上的遗憾,徐夫人、韩申、秦照等一众墨家门人脸上的悲愤还有绯烟和惊鲵。

    绯烟那张白皙俏丽的容颜上,此刻满是悲伤之色。

    看来是自己的出现,将这位阴阳家冷血无情的东君的心,也变得愈发柔软了。

    不过,最令他诧异的,还是惊鲵那张清丽脱俗的娇颜上的表情——毫无表情

    惊鲵似乎已经接受了张即将被“白起”夺舍这个事实,他比任何人都要快一步接受,罗杀的冷血与无情此刻在她的身上得到了最好的昭示。

    只是,张知道,惊鲵应该已经心存死志了。

    宗师都要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道”,张不知道惊鲵的那条道是什么,也从未问过惊鲵,但惊鲵此刻的气势变得愈发强盛,甚至不亚于一些老牌宗师高周身的气势了,而且还在加强。

    这是准备从奇经八脉之中透支和榨取未来的内力。

    看惊鲵的架势,俨然是要将奇经八脉透支干净,要和“白起”同归于尽的样子。

    就连六指黑侠和东皇太一的脸上好吧,这俩一个带着面具,一个带着兜帽,根本看不见脸上的神情。

    “痴儿,想想你的初衷,想想你为何投身大秦。”

    若有若无的沧桑声音传入张的脑中,尽管失去了内力和湛卢,但知晓自己即将成为将死之人的张却前所未有的硬气。

    “痴你阿母的!伱才痴儿,你全家都是痴儿,你祖宗十八代和子子孙孙全他娘的是痴儿!”

    虽然不知道是哪位百家高人想要点醒,但他就是忍不住骂了出来。

    早在老子陷入幻境的时候不出来帮忙,我都内力尽失了,湛卢都自污弃主了,发现“白起”这个杀胚要夺舍重新现世了,知道情况不对要来阻止了。

    奶奶的,最讨厌的就是那帮诸子百家里藏着的老家伙们,一个个将掌门之位传给弟子,自己躲起来逍遥快活,把所有破事都交给别人处理,脸呢?、

    听到张的骂声,那道头戴木冠、身披黑白双色衣裳的白发身影的身形一顿,面色复杂,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直接打破怨气屏障直接将底下的那个兔崽子拉上来对着屁股抽板子。

    ()(e)  但想了想,这个兔崽子反正也将他自己骂进去了,也懒得和他计较,一言不发。

    骂了半晌,见依旧没有人现身,张不由摇了摇头,看来他的激将法是失败了。

    原本还想直接靠那位不知名的前辈出帮忙的,看来自己的把戏被对方一眼看穿了。

    果然,那群老不死的家伙们都是些老乌龟,一个个未必尽职尽责了,但绝对有一颗司马老儿的耐性。

    不过,张也不恼,盘膝而坐,思考着自己的初衷和投身大秦的原因。

    他明白,那位不知名的前辈是希望他想起自己是想让“天下一统,重归太平”这个入秦的初衷。止戈为武,他自然也不会忘记使用武力平定天下的目的是为了平息战乱。

    但他不得不承认,白起以消灭山东各国有生力量而实行的歼灭战,的确是最快平息战乱的方法,也是为什么秦国以寡敌众能杀出一个天下霸主的原因。

    尚同。

    张的脑海中冒出了这两个字。

    “尚同”之意,他很早便理解了,那便是推崇天下一统,这也是墨家祖师爷墨翟的思想,可他却始终没有得到的认可,未曾突破到半步宗师的境界,显然是对他的答案并不满意。

    只是张不理解,以最快的速度平息战乱,这样不才是对天下万民最有益的么?

    城池会一次次易主,就如同他的家乡安邑,曾多次落入秦国中,但最终又一次被信陵君率领的五国联军夺回,重归魏土。

    城池永远是静静地屹立在那里的,但兵丁则是死一个就少一个,只要杀到敌国没有足够的军卒,那便能轻而易举地拿下胜利,借而平定天下,历史上的秦国不也是如此么?

    想到这里,张沉默了。

    是啊,历史上的秦国便是如此,所以秦国灭亡了。

    杀戮带来的仇恨,让本就没有大一统思想的六国遗民积攒了太多对秦国的仇恨。也只有嬴政这个开创了一统的帝王才能压制住这混乱的局面,但在他死后短短数年,秦国便分崩离析,天下便再次回到了战乱的时代。

    所以,若是要建立那万世太平,就不能再加深六国百姓与秦国的仇恨,要在思想上,也做到统一。

    这个思想统一,并非后世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思想统一,而是不再以韩、赵、魏、楚、燕、齐、秦等国的国籍,而是认可彼此同为炎黄子孙,认可华夏之称,认可自己为华夏子民的思想统一。

    而这,也许才是他作为墨家弟子,应该选择的“尚同”!

    ()(e)  所以,首先要做的,便是要改变秦军“计首授爵”、“尚首功”的习惯和风格,转而兴“义兵”。

    “入于敌之境,则民知所庇矣,黔首知不死矣,至于国邑之交,不虐五谷,不掘坟墓,不伐树木,不烧积聚,不焚室屋,不取六畜,得民虏奉而题归之,以彰好恶,信与民期,以夺敌资。”

    “凡兵,不攻无过之城,不杀无罪之人。夫杀人之父兄,利人之货财,臣妾人之子女,此皆盗也。故兵者,所以诛暴乱、禁不义也。兵之所加者,农不离其田业,贾不离其肆宅,士大夫不离其官府。由其武议在于一人,故兵不血刃而天下亲焉。”

    张以为笔,在满是沙土的地面上写写画画着,书写着心中的想法。

    什么叫兴义兵,便是在破城后不伤害百姓的生命,不破坏百姓的资财,将百姓从列国的苛政之中解放出来,善待别国百姓。

    而征战亦然,不再追求斩首计功的歼灭战,转而将俘虏敌军士卒也充入军功的考量之中,而且功劳比之斩首还要大一分,以此改变秦军的风格,将秦军从天下人眼中虎狼之师转变为一支仁义之师。

    纵然这样的仁义是要付出更多的代价,但秦国如今有这个实力,而且这些代价的付出,更是值得的。

    而这,才应该是属于张的“非攻”!

    刹那间,时间恢复了流动。

    一瞬间,张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睁开了双眼,眸光清澈。

    原本散于空气中的内力骤然被那具看似有些单薄的身躯吸入体内,周身经脉中那道看不见的堤坝变得愈发脆弱,被那浩瀚如河的精纯内力冲垮。

    那条最为汹涌的“河流”冲向了丹田处,汇合着来自四肢百骸的“河流”,一同涌入了丹田之中。

    脆弱的丹田在一条条精纯内力凝聚而成的河流冲击之下,开始碎裂,又在顷刻间恢复,若是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张体内的丹田正在一次次破碎和恢复中愈发扩张。

    最终,那一条条“河流”汇聚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身上的甲胄轰然碎裂,甲片向着四周迸射而去。

    “这便是宗师境界么?”

    握着重新恢复了漆黑剑身,透着一股宁静祥和,却又有着一股战而必胜的威严气势的湛卢剑,张深吸了一口气。

    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将张的衣裳吹拂的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