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左相之争,老将显威
洛阳作为昔日的周室王邑,哪怕周室没落,也依旧是寸土寸金。
苏秦口中的“且使我有洛阳负郭田二顷,吾岂能佩六国相印乎”,你以为那是苏秦感慨昔日生活贫苦?
二顷田即二百亩田,也就是后世的一百亩。
郭田是肥沃的土地,即膏腴之地,两百亩洛阳城边的膏腴之地,这分明就是一位富家子弟吐槽家里的钱还是不够多。
要知道,苏秦昔日入秦,穿着的是黑貂之裘,带着的是黄金百斤,坐的是豪华的车驾。
因为上书求官失败,才有了“黑貂之裘敝,黄金百斤尽,资用乏绝,去秦而归。赢縢履蹻,负书担橐”的结局。
哪怕周室为秦所灭,但洛阳依旧是寸土寸金的地价,洛阳十万户封邑所带来的收入可想而知。
相比之下,阳翟虽然曾是夏启的都城和韩国的旧都,商业发达,城邑繁荣,也是一块上佳的封地,但绝对不如洛阳十万户。
但到了吕不韦这个层次,区区钱财真的只是身外之物了。
何况吕不韦曾也是商贾,虽不是天下首富,但也是富可敌国的一方巨富,所以钱财对他的吸引力根本不大。
商贾重利,但也求名。
出身商贾的吕不韦同样如此,虽然吕不韦的确对大秦和庄襄王、嬴政父子二人的忠心,所以才还权于嬴政,但求名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谁不希望自己在史书上的名声能更好点,而古往今来,忠臣就是君王们最喜欢的,也是最提倡大臣们学习的榜样,否则悠悠青史也不会对周公和伊尹的事迹大书特书。
昔日的吕不韦虽不是天下首富,但也是富可敌国的一方巨富,钱财对于他来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了,所以嬴政给予吕不韦的是无法用钱财来衡量的东西——荣耀!
荣归故里的荣耀!
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
吕不韦是卫国帝丘人,但这是祖籍。
吕父在他幼年时便已然举家迁至阳翟,也是这个原因,吕不韦当年是被人称为阳翟富商,而非帝丘富商。
()(e) 对于吕不韦来,阳翟就是承载了吕不韦早年生活的第二故乡,封阳翟十万户,即是让吕不韦衣锦还乡。
“臣,谢王上厚恩!”
吕不韦转封阳翟十万户的消息不胫而走,君臣不和的谣言不攻自破,而吕不韦提议撤去相邦制,恢复两相制的消息也转变了大秦的朝堂。
三日后的朝会之上,嬴政正式宣布了两相制的恢复。
秦国以右为尊,虽然恢复两相制,但朝堂上通常是以右相为尊,右相的权力也高于左相。
“秦王诏,仲父阳翟君吕不韦,功高劳苦,忠心大秦,任右相之职!”
朝堂上,群臣对于蒙嘉口中宣读的王诏内容并不意外。
吕不韦主动替嬴政分裂相权,嬴政自然不可能令他寒心,否则也不会转封阳翟令其荣归故里。
况且,如今的朝堂还离不开吕不韦,无论是谁接替了吕不韦的文官之首的位置,都无法代替吕不韦的作用。
所以,朝堂群臣在意的是左相一职。
左相一职,朝堂上的有力竞争者并不多,唯有三人。
其一便是廷尉令隗状,其二是御史大夫王绾,其三则是曾经担任过秦国相邦数月的典客纲成君蔡泽。
为相,不能光看能力,还要有资历和人脉的支持。
整个大秦,唯有这三人同时符合能力、资历和人脉这三条要求。
其中最有希望的,倒是昔日为相的蔡泽。
当初蔡泽缺少军功,此前在秦国南阳郡与楚国贵族周旋,拖住了楚军一半的主力,虽然并未上战场,但依旧是一份大功,嬴政为其赠邑三百户,赐金五百金,将担任闲职的蔡泽封为了典客,重新踏入了秦国朝堂的核心圈。
曾经缺少的军功,成了他比隗状和王绾都要显眼的优势,而论及资历更是无人能与其相比。
几个月的相邦也是相邦,连范雎都心服口服推荐的人,论才干名望,亦是超人一等。
但蔡泽欠缺的是人脉。
()(e) 蔡泽并非秦人,而是燕国纲成人,在人脉和老秦人的支持上,就不如出身秦国的隗状和王绾了。
不少人出列替自己站位的那一位左相候选人出言举荐,争吵激烈,倒是作为候选人的三人一点都不及。
三人对视一眼,也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那一分平静。
为官者,自然想为相,但很显然嬴政这种雄主有着自己的想法,绝不会轻易受朝堂众臣的言语影响,所以无论他们如何争都是无用的,不如静静等待袖中明显还有另一封王诏的蒙嘉宣读诏书。
只是,蒙嘉看着正在吵闹的群臣,有些不知所措。按照规矩,他有权力呵斥这些臣子,但嬴政似乎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而他也不敢轻易对这些朝中重臣们斥责。
武将那一列的朝臣中,须发花白的蒙骜原本静闭的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隙,瞥了一眼有些足无措的蒙嘉,暗暗一叹。
自己这个儿子,终归还是缺乏魄力,这让他有些失望。
但下一秒
“朝堂之上,王座之下,如此喧闹,尔等眼中可有王上!”
蒙骜这位老将的怒吼声随着咸阳宫特殊的建筑结构而传遍了整座宫殿,断喝声绕梁不绝,令人心神震荡。
文官们顿时有些东倒西歪,毕竟虽然这个时代的文人并非无缚鸡之力的懦弱书生,但大部分人与只是有着自保之力,就算是那部分武力出奇的文人,也少有能与蒙骜这等猛将相比的,就连武将们也有不少人感到了不适。
“哼!”
见到东倒西歪的文臣,蒙骜再次冷哼一声,表达了他的不满。
这份不满,是出于他的私人情感。
毕竟,如今嬴政身边的郎官,以他的儿子蒙嘉为首,这些人欺负蒙嘉年纪轻,公然不给蒙嘉面子当众喧闹,他自然不舒服。
他的儿子,他觉得失望,他可以打骂教训,但绝不容许别人来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