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秦军入代,赵代矛盾爆发!
狼孟城前没有护城河,只有一条沟堑,然而一架架宛如担架般的公输家攻城器械被秦军士卒抬了上来。
十余名盾牌护住了那几名抬着器械的秦军士卒,这些秦军士卒在地上挖凿着,挖出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坑,将担架的一头刺入坑洞中,再以挖出的土石坑洞掩埋。
随着其中一名秦军士卒按下了某个按钮,担架的另一头瞬间冒出锋锐的枪尖,瞬间向着前方延伸,如同一根强劲的弩箭射入地面一般,将这张担架瞬间变成了一座长长的青铜桥。
随着一架架青铜桥的搭建完毕,秦军士卒轻松地便推着其他攻城器械跨过了这道沟堑。
实话,尽管秦军士卒们斗志昂扬地冲过了这座青铜桥,但所有人在经过那座青铜桥的时候都忍不住要多瞅上两眼。
这些器具是秦军从前不曾使用过的,从前要突破这些沟堑,都只能用一块块木板代替,一次性还不能过太多人,否则木板还有断裂的风险。
然而这青铜桥却完全没有这样的风险,除了重量太过沉重需要多人搬运以外。
不过随着这架青铜桥的设立,更多的攻城器械却畅通无阻地通过了这条沟堑。
比如对城门有着绝对破坏力的破土三郎!
其实自从新郑一战过后,各国也对这种恐怖的战争器有了提防,至少各国的国都以及一些要塞的城门已然被加固了许多。
而为了对付破土三郎,各国的军队还准备了许多火油和礌石。
破土三郎全身由青铜打造而成,一旦遭遇火油的攻击,滚烫的温度能将驾驶室变成一座巨大的蒸笼,将里面的驾驶员蒸熟。
力士们投掷的礌石也会对破土三郎造成极大的影响,毕竟破开城门的时候,破土三郎是必须在原地逗留的。
而这便是蒙恬安排了近百名军中的神射的缘故。
狼孟城固然险峻,城门口一次性最多只能有一千五百人列阵,一次性攻击城门的也能只有五百人。
但狭窄的山道限制了秦军的同时,使得狼孟城的宽度也很有限,城头的赵军最多也只有五百人。
达到城头赵军数量五分之一的神射对于城头赵军的阻碍是极大的,别投放火油和礌石干扰破土三郎了,就连能够下令的军官都被射杀得一干二净了。
而但凡有人敢靠近火油,则必死无疑。
蒙恬看着破土三郎在赵军惊恐的目光下撕裂城门的场景,也彻底松了一口气,而后挥舞中将旗断喝道:“城门已破,全军掩杀!”
随着蒙恬的将令被传达下去,战鼓的隆隆声愈发响烈。
而从斥候口中听闻蒙恬已经攻破狼孟城,正在清缴城中残余赵军的时候,众将是有些茫然的。
这才半日!
听着斥候口述蒙恬的一系列部署,李信、羌瘣和腾三人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其实秦军对于公输家的器械是有一定的抵触的,尤其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将,思想偏于守旧,认为秦军士卒悍勇无敌,应该依靠自己的能力去攻破城池。
若是对外物过于依靠,早晚会失去那股锐气。
甚至于李信、羌瘣以及腾三人都如此认为,尽管公输家的器械已经配备到每一支军队中,然而三人依旧极少使用。
但蒙恬不同,他很快便接受了这些新式器械的存在,并且已经将其用在了战场上。
若是平日里没有钻研过公输家器械,恐怕蒙恬也不会想到利用蝠翼来将军中神射置于两侧山头来压制城头赵军。
有了蒙恬的亮眼表现,想来也能逐步改变那些思想守旧的将领们的观念。
只是,接下来的一段路,便无法用上那些器械了。
山道难行,别是那些大型器械了,就算是许多粮草辎重都难以运输,即便是有公输家的蝠翼和墨家的关朱雀,在山道之中也难以辅助运输。
而山道之中,还有许多赵军的营垒。
但在腾所率领的死士营面前,这些赵军士卒便有些不够看了。
死士营里,全都是向死而生之人,都是打算豁出命来立功的陷阵之士。
而且赵军在山间修建的营垒,与其是营垒,不如只是普通的营寨,草草地树了些木栅便成营寨,根本起不到什么防御作用。
秦国的经济体制就像是战时经济体制,而赵国也不遑多让,天下列国皆如此,只不过区别在于征兵制度对于权贵之家和士族的尺度不同。
()(e) 赵国的国力这些年逐渐衰微,当年的长平之战、郸邯之战磨灭了秦昭襄王一统天下的野心,也同样彻底耗空了赵国的底蕴。
这些年赵国一心恢复昔日的武力,但在其他方面根本就是一塌糊涂,再加上赵国国内贪腐问题严重,许多要塞根本就是样子货,更别这些赵国北部腹地山道中的营垒了。
据赵军俘虏所,他们根本没有收到半分来自赵国庙堂的资金,也没有一名民夫来替他们修建,只能靠自己挖些土石,树些木栅,才勉强算是修建了这些防御工事。
而经历了数日的鏖战和奔波,秦军终于还是通过了这段山道,踏入了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
入代之路,已然畅通无阻。
而接下来,便是要看李牧的抉择了。
代地边军之所以在李牧麾下能够做到舍生忘死的地步,都是因为李牧设立的防御体系保全了代地免于遭受异族袭扰,家乡安定。
然而若是李牧无法再保全他们的家乡,甚至是阻止他们保护家乡代地,那么这些代地边军即便留下来,也不再会和李牧同心同德,更不会如昔日那般舍生忘死。
一支失去了作战意志的军队,又能有几分战斗力呢?
而失去了代地边军这支强有力的精锐部队的情况下,饶是李牧,又能如何在四十万秦军面前力挽狂澜呢?
一如昔日的犀首公孙衍,在河西之战率秦军斩首魏军八万,但离开秦国后,数次统帅列国联军,却屡战屡败。
是公孙衍名不副实,并无真才实学么?
自然不是,而是列国的军队内部勾心斗角,贪腐问题严重,还有各级贵族把持军权,层层限制之下,公孙衍根本无法让联军如臂指使,是这些军队使得公孙衍施展不出自身的军事才能。
而李牧也即将面对如此情景,届时那些士气低落的军队,以及青壮们组成的临时军队,又能发挥出李牧几分的军事才能呢?
当然,李牧的限制也许比起昔日的公孙衍还多一些,比如赵国朝堂上的那群虫豸,以及燕国这位好邻居。
而就在数日后,张率秦军攻克狼孟等城,穿越恒山进入代地的消息传来,郸邯城中又乱成了一锅粥。
赵偃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这些时日赵偃的寝宫内尽是难闻的药味,已经无法露面。
而朝堂上,虽然李牧被授予了假相邦一职和上将军的职位,也下令自他以下所有人都必须无条件听从李牧的命令,然而就连赵偃本人的命令,也未必能在赵国朝堂上通行无阻,何况是李牧呢?
以太子赵迁为首的太子党势力便挡在了李牧的面前,极端厌恶代人的赵迁对于李牧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
在少傅韩仓等人的挑唆下,赵迁认为如果他的父王赵偃无法执掌国政,那么理应由太子监国,执掌国政,怎么能由一个外人,尤其是代人来代替他的父王行使赵王的权力?
因而在许多方面,赵迁都与李牧对着干,甚至不纠结政策的利弊,凡是李牧赞同的,他就反对。
因为李牧的一些政策而被侵犯了利益的贵族和豪强以及宗室纷纷集结在赵迁的身边,这让赵迁更加得意,认为自己得到了赵人的拥护和支持。
许多保持中立的官员面对此情此景,大多数还是选择了站在赵迁那一方。
赵偃的身体不行了,将来的赵王自然是赵迁这位现如今的太子。
若是他们支持李牧,将来赵迁即位,会放过他们么?
李牧的日子不好过,代人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些时日,负责提供、运输十五万代地边军粮草辎重的官员们各种刁难,多是放置了许久的陈谷,肉食蔬果更是几乎没有,就连提供给战马的草料都是劣草。
原本在李牧的压制下,入郸邯的代人一直忍让着,使得赵人和代人的矛盾没有爆发,但也始终处于一个临界值。
但随着代地被秦军入侵,赵国朝堂上关于如何面对三路秦军的讨论,使得代人的怒火也彻底被点燃了。
“阏与要塞绝不容有失!否则赵国腹地便可被秦军长驱直入!届时赵国危矣!郸邯危矣!”
“难道中牟和邺城不重要么?若是失了中牟和邺城,秦军一样可以越过赵南长城攻打郸邯!”
“中牟和邺城是坚城,还可以固守一番,实在不行还要赵南长城作为第二道防线,然而阏与若失,便再没有第二道防线了!”
()(e) “荒谬!”
面对赵国朝堂上的这些争论,李牧不发一言。
无视了这些争吵,他在思考着究竟该如何面对三路秦军的夹击。
只是,他想明白,为什么秦人要攻打代地。
代地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地处偏僻,也没有什么资源,能自给自足已经极为不容易了,也就战马的产量不错,妥妥的穷困潦倒之地。
而且秦军有上郡、陇西郡等地方的马匹资源,加上许多异族的纳贡,马匹资源比赵国还多的多,难道是要切断赵军的马匹供应?
但是这根本就得不偿失。
自代地南下,三面夹攻赵国?
也不对。
哪怕秦军彻底占据了代地,那么他们也会面对草原诸胡,此时攻下代地,于秦军而言弊远大于利。
并且,太原郡和代地之间有恒山阻碍,山道后勤运输困难,十万秦军进入代地吃什么?
“尔等,中牟、邺城、阏与,难道尔等就不考虑考虑代地么!”
一名代地边军的将领怒视着正在激烈辩驳的群臣,他的怒吼声让宫殿内瞬间一片沉默,但旋即便是一片指责声。
赵迁看向那名代地将领,厉声斥责道:“难道将军一点都不在意王上和国都么?”
“是啊,代地终归是苦寒之地,而且又是易守难攻之地,秦军就算攻入代地,也未必能迅速攻下,还要面对草原诸胡的袭扰,反而会将那十万秦军拖入泥潭之中。”
面对群臣的诘难,另一名代地将领按着剑的微微颤抖着,指着群臣,声音都因为愤怒而颤抖着:“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代地被秦军夺走?那是我等的家乡!”
赵迁冷笑着,看向那几名代地将领,一旁的韩仓瞪大了眼睛。
他们虽然排挤代人,但有些话是绝对不能的,至少不能和代人彻底决裂,有心想要阻止赵迁的话语,却不料赵迁为赵人和代人的矛盾,添上了最后的一把火。
“代地苦寒,失之无妨,若是郸邯有失,代地独存又有什么用?难道代地能独自扛住秦国么?”
“失之无妨?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失之无妨!好一个赵国太子!”
“好一个赵国!”
几名代地将领宛如疯癫般大笑着,笑出了眼泪,扫视着朝堂上的群臣,以及那位显赫高贵的太子赵迁,似乎是彻彻底底地看清了这群人的真实面目。
完了!
不仅仅是韩仓,李牧的脸色更是勃然大变愤怒地看向了赵迁,许多朝臣也面露惊愕之色,
他们心中和赵迁的想法是一致的,但这不代表这些话可以出口啊!
一众代地将领大笑着,转过头看向李牧,目光复杂,问道:“将军,你也是这么想的么?”
李牧没有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事情。
原本李牧想不通为什么秦军要攻打代地,他终归只是一位将军,而非政客,更多的是以军事角度来思考问题。
直到眼下麾下代地边军的几位将军的爆发,李牧才终于意识到秦军攻打代地的真正目的。
这是要令代人离心啊!
但李牧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赵国无法分兵同时抵挡三路秦军,而王齮和王翦那两路秦军对于赵国的攻势才是最为致命的。
代地眼下的确可以暂时放弃,只要击退了四十万秦军,进入代地的秦军便是瓮中之鳖,随时可以围而歼之。
但这些话,他不出口。
他不是政客,他只是纯粹的武将,否则当初在代地的时候,明明没有野心,却无法处理好与赵国庙堂的关系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平复麾下代地将领们受伤的心,更不知道该如何让这些赵人接受代人,所以他只能沉默着。
但几名代地将领却看出了李牧的真实想法,李牧的沉默也似乎彻底击碎了几名代地将领的受伤的心。
“赵国的生死存亡,与我代人再无瓜葛!”
“代地从此以后只是代地,绝不是赵国之代地!”
“代人治代,代人护代!”一名代地将领振臂高呼道,“代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