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一封家书,可抵二十万雄兵!
“将军,天赐良!”
腾那双眼眸中满是嗜血的杀意,前几日还被七万秦军忌惮的代地边军此刻在他的眼中,根本不再是敌人,而是战功!
一颗又一颗,整整十五万战功!
张一怔,目光扫向其余众将,虽然李信、羌瘣和苏角等人没有开口,但眼中磅礴的战意无比透露着与腾相同的请战之意,就连身为兵长史的杨樛和行军主簿程邈两人都忍不住按着腰间秦剑,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这个时代的文人,可不都是纯粹的文人。
烽火燃遍天下,处处都是匪盗,能出来游学的人,除了当年的张这种愣头青以外,且不家中底蕴深厚,身边也是有着高暗中随行护卫,而自身也要有着不俗的武艺。
你以为孔子他老人家就真是个文人?
想想一天到晚自己不会武功的荀夫子吧,身高九尺的孔子那可是擅长射箭、骑马以及驾驶战车的,还是在没有马镫的时候能单驾驭战马另一持兵器疾驰的,光是这一武艺就相当于策马剌良于万众之中的关二爷了。
而如杨樛、程邈这些文人,虽然没有孔子他老人家的霸道武艺,但持一柄强弩,就是沙场悍将也要退让三分。
一柄强弩的威慑力,大概就相当于后世一柄重狙,除非你修习了外功,或是内功踏入了宗师境界,否则一箭足以要了寻常人的命,就算是一二流高也要被重创甚至残疾。
没有人敢去赌对方有没有练习过射术,若是射得准点一箭爆头,那便是必死无疑了。
而杨樛将门世家出身,虽然选择了从文,但却也有一适合在战场上搏杀的剑术,程邈则是惯用强弩,射术惊人。
以往战场上纷乱不堪,谁也还不敢一定能保证谁的安全,故而杨樛、程邈也极少真正踏上战场,但这次不同了。
十五万缺粮的代地边军这就是活脱脱的战功啊!
虽然杨樛和程邈不如李信、羌瘣等众将的武艺,但这不代表他们没有那身为老秦人而拥有的那颗炽热的心。
堂堂大丈夫,有谁不憧憬那种纵横沙场的威风模样?
张又看向了蒙恬,却见蒙恬眼中也尽是如其余人一般的想法,脸上肉眼可见地多出了几分失望之色。
除去杨樛和程邈以外,其余众将,虽然在后世都是至少能独领一军的统帅,如蒙恬、李信和腾,甚至是足以执掌三军的主帅,然而此刻的他们,还是太年轻了些。
少年人的热血太过浓重了,当然这也不是坏事,但终归是美中不足。
“杨长史,速回代城,昭告代郡百姓,代地边军归来,希望他们能写一封家书给自己的父亲、兄弟、儿子、孙子,若是有不会写字的,让胥吏和城内识字之人代为书写。”
“程主簿,这些书信届时便由你作为使者,送入代地边军的军营之中,可敢否?”
“自然啊?”
一时间,无论是杨樛还是程邈,亦或是其余将校都有些茫然。
不打仗,送家书给代地边军?
张看着众人茫然的神情,多少还是有些身为穿越者的优越感的。
终归是年代太早,许多兵法大多数都是些关于排兵布阵和基础军事知识的教导,对于战场上的阴谋诡计反倒是甚少。
因此李牧那诱敌深入的戏码,在历史上用了许多次依然能见效,而孙膑的减灶计、围魏救赵等计策,也才能起到奇效。
张真论兵法和智谋,未必胜得过当世诸多名将、谋臣,但他的脑子里有两千多年后总结的兵法精华,许多从阳谋、阴谋,从人心上下的计策,都在他的脑中。
()(e) 先前张下令秦军开仓放粮,又对鳏寡孤独以及身患重病之人厚加礼遇,都是为了收代郡百姓之心,不仅仅是为了将来秦军治理代郡,也是为了防备那十五万代地边军。
家人在敌人中,固然会激起士卒的战斗意志,想要抢回家人,但同样也会让士卒的意志进入最容易动摇的阶段。
当兵打仗,为的是什么?
作为普通平民出身的士卒,他们的想法不同于士族、贵族或是诸子百家出身的武人,他们的目的不过是拼死一战,为自己和家人的口粮搏上一把。
但若是自己死了,或是家人死了,那这拼搏的意义还有多大?
所以在依旧寓兵于民的秦朝之后,封建王朝自汉以来,往往都喜欢将士卒编入兵籍,实行兵民分籍,而兵籍之人及其近亲家属都会被集中安排在某处居住方便控制,以此作为人质。
这样上战场的士兵就不会轻易逃跑、投敌,也轻易不会被武将挟持一同反叛。
此时,这十五万代地边军虽然也有不少出自雁门郡和云中郡,但已然与家乡断绝了消息往来的他们看见在代郡浊鹿城等待他们的秦军,自然是下意识认为,雁门郡和云中郡也早已陷落,家人陷于秦军中。
张与其是在收揽代郡百姓的民心,不如是在试图以此扰乱代地边军的军心,这是他为这一场大战所准备的底牌,如此他才有固守下去的信心。
却没想到邯郸的那帮赵臣给他送了这样一份天大的厚礼!
本就因为缺粮而军心动荡的代地边军,又会有多强的战斗意志?
若非赵国摆明了是不打算顾代地存亡,而他们又是出身代地的士卒,抱着保卫家乡与家的心,能不能走到这里都犹未可知。
而原本只是为了固守而动摇代地边军军心的底牌,却成为了如今击溃代地边军的杀招!
张见杨樛和程邈依旧迷茫地站在原地,声音稍稍加重了些,喝令道:“依我军令行事!”
但旋即,张又将声音放低了许多,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放心吧,就算攻克赵都邯郸、擒下赵王偃的功劳落在别人中,我也能保证,王上定然会为裁决头功和次功而头疼不已。”
虽然依旧不明白张此举有何深意,但出于对张的信任,众人都安心了不少。
如同苏角所,他们这些人跟着张以来,哪一次立下的不是功冠全军的头功?
代郡,兵长史杨樛已经将城中所有识字之人以及身边胥吏尽数派去代郡的每一个村落,让尽可能多的代郡百姓能够将书信送入代地边军军营之中。
杨樛虽然不能理解张此举的深意,但认为此举足以彻底动摇代地边军的军心。
倒也不怪杨樛想不到,实在是这个时代的士卒和百姓都太过重视乡土情怀,就算有投降之人,也想不到自家将军竟然试图去招降十五万精锐的代地边军。
“老妇我虽然不识字,但我亦知,不能为我一人,让我的两个孩儿成为叛徒!”
代城南门外,一名老妇激动万分,怒斥着几名将她拖来的乡里人以及那名负责书写家书的秦吏。
杨樛伸阻拦了几名想要斥责老妇人的兵卒和官吏,来到老妇人的面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和声道:“老人家,这不是当叛徒,更不是叛国。”
“诸位可知,是赵王和赵臣,以及你们敬爱的李牧将军,放弃了代地百姓,故而这十五万代地的子弟兵们,才会抛下了一切回到代地?”
“我秦军分三路攻赵,我北路秦军攻入代地,代地的子弟兵们担心我等滥杀,祸害他们的家人,而赵王和赵臣们选择了命他们放弃代地的家人,南下救援前线,就连你们敬爱的李牧将军也是如此。”
()(e) “这些代地的子弟兵们不忿,才脱离了李牧将军的指挥,放弃了赵国,选择了回代地保卫他们的家人和家乡。”
“但尔等也看见了,这些时日以来,我秦军拿出将士们的口粮来分给你们,希望帮助你们渡过此次粮荒,是真心实意想要化解秦代之间的矛盾。”
“我大秦,是仁义之师!”
“但你们的家人,那些代地的子弟兵们如今就在代郡的边界,与我秦军相持于浊鹿城。”
“因为背弃了赵国,他们一路上没有粮草补给,只能靠自己打猎挖野菜,甚至吃草根树皮,才回到了这里。”
杨樛看着逐渐随着他的声音聚集而来的代城百姓,不少百姓已经暗自垂泪,还有不少百姓甚至愤恨地辱骂着赵王偃和赵国的群臣,登上了城头,高声呼喝道。
“实话,我秦军击溃他们,将他们屠杀殆尽可谓轻而易举!”看着因为他的话而开始动摇和恐惧的代城百姓,杨樛知道他的话起到了效果了,“但我秦军是仁义之师,我家将军也不忍再造此等杀孽,故而请尔等书信一封传给家人,放下刀兵”
“秦军不计前嫌!”
“秦人奸诈,当年长平之战便屠杀了四十五万赵军,其中也有不少是来自我代地的子弟,我信不过尔等秦狗!”
有相信秦军不计前嫌诺言,以及代地边军如今真实情况的人,便有不相信这一切的人,这一点杨樛也早就意料到了。
只见杨樛拔出一柄长剑,黑色的剑身和利剑出鞘的剑鸣声令不少百姓感到了恐惧,深怕杨樛气急败坏要杀人。
“此剑乃仁道之剑湛卢,是我家将军张随身佩剑,若非仁义之人,此剑绝不会认其为主。”杨樛将湛卢高高举起,黑色的剑刃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着精光,格外耀眼夺目,“况且我家将军乃是墨家统领,有同为墨家统领的徐夫人可佐证。”
话音落下,一袭黑白相间的墨者服饰的徐夫人便从人群之中走出,脚下轻点便跃上了城头,摘下了斗笠将容貌展露在百姓眼中。
“徐夫人?”
“莫不是那位铸剑师徐夫人?”
代城百姓间一阵骚动,徐夫人铸剑师之名,闻名遐迩,又是赵国人,代地百姓也曾耳闻。
而作为赵人,又是墨家统领,徐夫人年轻时便时常带着墨家弟子在赵、代两地清除匪患,也在赵、代两地极富名望,受到百姓爱戴。
前些日子张传信给六指黑侠,希望他能派一名在赵、代两地极富名望的墨家统领来帮他劝代郡百姓,六指黑侠便将徐夫人这位老牌统领派了出来。
“墨者以‘义’字当先,绝不会欺骗尔等!”
徐夫人不善言辞,但短短的一句话便足以令代郡百姓信服。
墨家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权贵乃至民间,都有着极高的信誉,墨侠不同于寻常游侠,是真真切切为百姓考虑,维护地方治安,对于寻常百姓所取报酬也不过是一顿饱饭罢了,也深得民众欢迎和信赖。
一时之间也再无人怀疑,除了个别顽固之人,几乎所有百姓都涌向了城内各处替百姓写家书的地点踊跃参与进来。
两军如今正在交战,也许他们多耽搁片刻,他们的家人也许就死在了战场上,丢掉了那本不该丢掉的性命。
数万封家书两日之内便书写完毕,又在一日之内星夜送到了浊鹿城之中。
看着包裹中的数万封家书,张忍不住仰天大笑。
“此物可抵二十万雄兵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