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杂音
霍衡玄只用了一眼,就确认陈旷已得了第一相。
因这第一相是取自世尊如来的来处。
他从欲界六天的第四层天下降生凡间,是从天上下降,他在人间成佛之前,是兜率天的天人。
除了皮肤表层如泛金光的异象之外,还有一点,便是周身一尺之内一尘不染,一羽不加。
就在陈旷方才入定的一瞬间,他脸上凝结的血痂,衣服上的污垢便自行剥离,纷纷抖落。
同时,四周飘舞无序的尘埃,刹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推开,堆成薄薄的犹如蝉翼轻纱一般的一层,向外撕裂绽放开来。
尘埃形成的花瓣将陈旷拢在中央,犹如一朵梦幻的莲花。
如烟似雾,又被细的气流吹散。
这变化在黑暗之中瞬间发生,眨眼消散,就像是晃眼之间的幻觉。
但对于霍衡玄来却是无所遁形。
老人面无表情。
这第一相,他当年花费一个月时间才得,就已经被禅院当中的师兄弟称为绝世天骄,将来大争之世必有他名。
陈旷初次接触,尚且不到一刻钟,就已得了。
哪怕有霍衡玄传授经验,也是匪夷所思。
如此天赋,岂非当真是佛陀托生?
那这子刚才那笨拙愚钝的模样,是在逗他玩吗?
霍衡玄沉默了,然后缓缓地转过身隔空看向公主,幽幽道:
“公主殿下,我教你算术吧。”
公主咬了咬指,眼神里有一种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清澈:
“什么是算术?”
“殿下请听好——”
陈旷睁开眼睛,从第一相的状态中退出。
只觉得浑身焕然一新,体内气血充盈,肌肤光滑紧绷。
牢房中穿梭的每一缕凉风在他感知下都无比明显,稍微一动,便感觉汗毛直立,好似每一根毛发都有了自己的生命。
好消息是,此时他便踏入了凡人武者口中所的“发肤不伤”之境界。
这并不是身体坚硬到了发肤不伤,而是当危险来临时,连毛发都能立刻感知到,从而提前躲避,做到毫发无伤。
但坏消息是,他的腿因为气血激发,愈合速度更快了。
他现在算是明白“肉灵芝”这个被动有多变态了
()(e) 俗话伤筋动骨一百天,而他的胫骨原本几乎是粉碎性骨折,此刻却已经重新成形。
双腿上只有大片暗红色的淤血痕迹才能一窥之前惨状。
陈旷叹了口气。
为了不被发现,看来也只能他自己再断一次了。
他伸出,裹着麻衣衣摆,按在自己的腿上。
听见左右两边,一老一的对话。
“殿下请答:若你流落荒岛,此时有人拿来五个苹果,需分给包括你在内的六个人,该如何分?”
“鹅鹅鹅”
泔水桶冥思苦想,忽然眼睛一亮,回答道:
“先把三个苹果全部分成两半,再把两個苹果全部分成三份,这样每个人都能拿到一半加三分之一的苹果。”
老人却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错!”
“若是有人向你提出此问题,必定是包藏祸心,欲行二桃杀三士之举。”
“因此,你只需要将那拿来苹果之人斩杀,剩下的人每人便可得一个苹果。”
公主缓缓张大了嘴巴。
陈旷:“”
他记得,依稀好像听见这老逼登要教公主的是算术?
你这是哪门子的算术?
公主当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强烈抗议,让霍衡玄再出几道题。
毫无疑问,都是这样的怪题目。
公主瘪了瘪嘴,险些就要急哭了。
但很快,她就打了个呵欠开始犯困,蜷缩在楚文若的怀里睡着了。
霍衡玄脸上笑意未散,看上去没有了之前的阴霾,倒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在逗自家的孙女一般。
见陈旷看过来,他才咳嗽了两声,收敛起笑容。
陈旷咧了咧嘴。
有点无语,又有点好笑这老逼登其实也挺可爱的。
觉得郁闷没面子,就跑去欺负人家朋友找安慰。
幼稚得不行。
属于乐师的修长指抚过龙龈琴身。
本来无法理解的斩草歌,现在也无比简单,那脑海中的剑由模糊变得清晰,好像随时可能落下来一般蠢蠢欲动。
他发现自己似乎从拿到“辟谷”被动后就不再容易疲倦,此刻也还是精神奕奕。
不过人需要进食本来就是为了维持身体的正常运转,既然不再需要食物,精力连带着被影响得到增强似乎也很正常。
()(e) 陈旷望着眼前牢房,目光沉凝。
环顾这天牢,每一处细节都在他眼中纤毫毕现。
死气沉沉的天牢中摇晃着昏昏烛光。
楚文若。
天牢之下,还有一个镇妖狱。
然而,没有目光所及没有任何异常的,特殊的关,或者有可能成为关的物件,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李红绫应当也不知道这镇妖狱的存在,否则早就应该掘地三尺,掀开整座天牢了,哪里还用得着磨蹭那么久?
可五万周军驻扎在这里,却并不像是单纯地为了审问皇宫里那么点人的样子
这么多人,这么多天,难道就干等着?
陈旷认为答案是否定的。
就在刚才进入第一相时,他的五感被大幅度增强,无意中听见了一些常人所难以听见的隐秘动静。
在穿过天牢过道的嘈杂的风声中,似乎带着一点杂音。
他这具身体的听觉因为目盲的缘故本就无比敏锐,在第一相的加持下,更加清晰地听见了一个一闪而逝的声音。
一个脚步声。
空洞,潮湿,而且并不远。
脚步声越来越多,越来越繁杂的脚步声,是普通人。
铿锵的铠甲碰撞声,是士兵。
空洞的回音,有可能是在地道,或者密室之中。
潮湿的泥土沾在了鞋上,啪嗒啪嗒的声音,明并非在室外,而且地势可能比较低。
因为外头已经没有下雨,且阳光很好,晒了一天泥土应该已经干了。
嘭沉重的物体被放下来,堆在了一起。
陈旷听见了一些沙沙作响的声音,随后鼻尖隐隐约约,闻见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奇怪味道。
那是什么?
他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墙壁,伸迟疑地摸了摸之前裂开的缝隙。
那味道,仿佛从墙壁里渗透出来一样。
两根指碾了碾,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有点湿,但不完全是水
是油。
陈旷心里登时一惊。
那沙沙的声音,不是砂砾。
是硫磺和硝石。
是火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