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城门口见
此时,同样不是青厝该来的时候。
因霍衡玄此前确认牢房内不再需要忌惮黑甲卫的监视,因此显然此刻过来的青厝,过去几天一直在面前晃悠的呆呆兽,就是霍衡玄的人。
一个两个,演技都好得很!
怪不得之前的计划都那么顺利,原来是这家伙一直在闷声不吭打配合
陈旷索性也懒得再装,紧紧盯着青厝,直接问道:
“霍衡玄到底什么打算?”
“别告诉我,他就准备这么一走了之,然后把烂摊子留给我?”
他伸指向旁边的楚文若母女:“这可是你们梁国最后的正统血脉!”
“他故弄玄虚那么久,在李红绫身边安插了你,或者还有更多的人,难道就是为了这么个草草收场的结局?”
青厝放下食盒,将其中一瓶酒拿出来,放在了自己面前。
剩下的,原样递进了牢房当中。
他道:“最后一顿,好好吃完。”
陈旷气笑了:“这回真的是断头饭了?”
青厝摇了摇头,道:
“不要浪费,以后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吃不到这样的饭菜了。”
他顿了顿,态度认真地补充道:
“如果你要带着夫人和公主殿下逃出梁国,以你的实力,最好隐姓埋名,混入逃亡的流民当中。”
“到时候,可能连馒头都吃不上了。”
陈旷:“”
他眼角一跳,意识到了青厝这句话的含义。
因长生药的线索已经被他引至自身,霍衡玄被带走,不会是再进行没意义的审问,他是要被处死。
但处死霍衡玄,并非一切的结束,而是开始!
他们的暗中布置都已启动,而最终执行带走公主夫人这一步的人选,就是陈旷!
青厝看了他一眼,见他正色,接着道:
“路上若见到有人以‘土正官’自称,那便是自己人,可向其寻求帮助。”
他伸指了指前面的食盒。
陈旷伸打开,里面除了饭菜,还静静放着一块大约一寸见方的木牌。
上面书写着一个“正”字。
陈旷拿起来,郑重收好。
而在那瓶酒下,还放着一把钥匙牢房的钥匙,镣铐的钥匙。
“天牢外,那两个仙师怎么办?”
“已有人前去拖延。”
陈旷心中冒出個疑问,既然能有人拖延,怎么还要等到今天?
()(e) 似是看出来他的想法,青厝解释道:
“人不够,修为也不足,只能以燃血秘术,强行提升修为。”
“用了几天时间筹备,只为此战,十死无生,不容有失。”
陈旷听得心惊肉跳,这怕是跟自爆也没有区别了
去了就是死,然而明知是死,有这么多天的时间给他们后悔,他们还是一样选择了这条路。
实在是惨烈。
然而陈旷自己本就是想借着他们的力量逃出去,没有立场去同情怜悯,只能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声。
他打开镣铐,转了转腕,活动了一下筋骨,长出一口气。
终于感觉到了一丝自由近在眼前的轻松。
随后,楚文若和公主也被他放了出来。
梁国夫人身形已如弱柳扶风,双眼微红,似是因情绪激动而导致,但却紧抿嘴唇强忍。
公主偷偷摸摸地蹲下来,伸从那陈旷牢房内的食盒里偷了一根鸡腿,三两下啃得干干净净,然后又抓了一根。
将油腻腻的双藏在身后,仰头用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面前三个大人,分外单纯。
如此大的动静终于吵醒了其他牢房当中的囚犯,纷纷躁动起来。
有人爬起来眼巴巴地大喊:“救我!救救我!夫人行行好,也救了微臣吧!我祖上世代为官,都是大梁的肱股之臣啊!”
也有人大骂:“苍天无眼!仅叫这两个女流得存,忠心错付者众,而我等有志之辈唯有死节!大梁亡矣!”
还有人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圣人圣人赢了?”
他有此猜测似乎也正常。
今夜,天上的星光宛如回光返照一般,叫人看了心生希望。
牢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们身上,楚文若连忙揽过公主,有些慌张不知所措。
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陈旷。
陈旷一抱着龙龈,一拍了拍楚文若的肩膀,叫她把公主抱起来。
他看向青厝:“那你呢?和我们一起走?”
青厝摇头:“我不走,我还有事情要做。”
他猩红色的眼睛闪了闪,从怀里里拿出一个泛黄的纸鹤,递给陈旷。
陈旷微微一愣,伸接过来。
青厝犹豫了一下,伸摘下自己的面甲,露出了一张俏丽苍白的少女面容。
他她不再被模糊的声音清脆如黄莺:
“若是可以,请帮我将它埋在曲春河边。”
()(e) 曲春河在梁国南边,武舒山的山脚下,是一条穿过了周梁两国的大河。
武舒山,于十年前被李红绫一拳击碎山脊。
那时的山脚下,在那美丽的曲春河边上,有一个无人在意、靠山吃山的村落。
于青厝而言,就算直至今日,她也不曾明白。
为什么那高耸入云的山峰,会在一瞬间在如洗的碧空中崩塌?
从天上落下来的石头那么大,砸死了四十三个人。
正在河边赶着牛的少女优哉游哉地用脚踢着河水,她刚刚学会折纸鹤,在上面写上了爹娘和自己的名字。
一回头,就见到了地狱。
她那时呆呆地看着站在山脉残骸上的一个人影,狂傲的声音传遍方圆数千里。
“给我李红绫十年,当入梁国如入无人之境!”
何等豪气!
她扬言踏破梁国山河,惊世骇俗,又有谁会看见那四十三具无足轻重的尸体。
青厝问道:“你知道曲春河在哪里吗?”
陈旷点点头。
青厝嘴角似乎若有若无带着一丝笑,却终究没有笑,只是轻声道:“那是个很美很美的地方,你去看到一定喜欢。”
她将那瓶酒递给陈旷,自己也拿了一瓶:
“这是逍遥酒,可聚灵凝气,酒气蒸腾时可提升气血修为,散尽之前都有效果。”
陈旷看着她:“你”
“践行。”
青厝解释道,有些笨拙地仰头灌了一口,然后猛地咳嗽了两声。
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
为谁践行呢?
陈旷喝下酒液,感到滚烫的酒气霎时开始上涌,弥漫整个身体,一时无言。
青厝又交代了一番路线,正准备离开,陈旷忽然叫住她。
“能不能再帮我一件事。”
青厝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帮你。”
陈旷侧头看向天牢墙壁:“李红绫在暗道内埋下火药,应当不止一处,我这几天观察过,她用来引爆的是一个连环阵法,密咒每天都在更换。”
“你能不能帮我找到今天的密咒,然后告诉我。”
青厝点点头:“不难。”
陈旷补充道:“那就等一会儿在城门口见。”
青厝定定看着他,承诺道:“好,城门口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