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二章 天之痕(二合一)
虽然天音阁在众多门派之中名声不算太响亮,因为音修这个门类实际上比较偏门,和剑庐基本上是一个地位。
但人家也是正儿八经的老牌大宗门,有着数千年的深厚历史。
唯一比较尴尬的就是公认的“乐圣”并不来自天音阁,坐镇天音阁的,只有三位玄玄境的大能。
这和大众对于奚梦泉的认识完全相悖——“乐圣”的生平虽然是个谜团,但是因为他经常出没于天音阁,也和天音阁阁主的关系不错,所以大部分人都认为,他确实曾经加入了天音阁,但因为生性不羁,所以又自己退出了。
然而陈旷现在知道了,“乐圣”压根就没有通过天音阁的考核,甚至被评价为“离经叛道、不尊乐理,弹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敢来天音阁”。
要问他怎么如此确定?
当然是因为,这件事,就发生在他眼前、身前,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他一促成。
陈旷看着那拂袖而去的天音阁长老,陷入了沉思。
此刻并不是天音阁招收弟子的时节,但陈旷凭借自己的“有理有据”被动,成功服了一位被他逮住的长老,让他相信奚梦泉是个不世出的奇才,而陈旷本人则是受某个隐世的天音阁大能所托,来送他进天音阁的。
这位长老原本还将信将疑,勉强答应对奚梦泉进行考核,谁知道,奚梦泉一曲还没弹完,他直接炸毛了。
奚梦泉的按在琴弦上,表情是意料之中般的淡定和无奈。
他看向陈旷,道:“你看,我之前就过了。”
这些大宗门自视甚高,又敝帚自珍
这一点陈旷深有体会。
但他对于天音阁的观感还不错,此前在与武圣一战时出面帮忙的紫袍老者,给了他一个不错的印象。
最重要的是,奚梦泉的天赋太高了,陈旷换位思考,要是自己遇见这么个天才,是无论如何,都要收下的。
没想到,此时的天音阁,居然顽固到了这个地步。
陈旷是得了奚梦泉真传的,自然知道他的乐理和寻常传统的乐理完全不同,确实称得上是离经叛道。
天音阁老牌归老牌,也就意味着,他们自有一套传承,且绝对尊重正统。
两千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与这位长老的态度截然不同,后来的天音阁,四处收集乐圣残谱,试图对其进行补全,足以看出来,他们对乐圣有多推崇。
陈旷本以为此刻的奚梦泉就足以改变天音阁的看法。
“看来短时间内,加入天音阁是没戏了”
陈旷摇了摇头,又想:“别的门派‘剑庐’不定能忽悠一下试试?”
奚梦泉看向他,道:“你想拿到进入凭古战场的资格?”
这也能猜到?
陈旷挑了挑眉,奚梦泉接着解释道:“你若是单纯想让我加入天音阁,此刻应该会很失望,但你似乎在想怎么把我送到下一个门派去”
“只要加入一个大宗门就能做的事情,除了凭古战场也没有其他了。”
陈旷点头承认:“我需要进入凭古战场,但不能是以我自己的身份。”
奚梦泉想了想,道:“其实还有个更简单的办法。”
“大岐王朝也是有资格的,只要我成为大岐的宫廷乐师,就有会向皇帝讨来这个会。”
哦
两千三百年前,周国都还是只是一个国而已,真正的中域霸主,是在千年之后覆灭的大岐王朝。
想到这里,陈旷的表情更加古怪。
宫廷乐师出身,那这路子岂不是和他当时几乎一样?
陈旷瞅了瞅面前少年的表情,道:“入宗门是为人徒,入皇宫却是为人仆你甘心?”
奚梦泉道:“我既不为求学,为人徒,与为人仆,对我而言无异,都是居于人下而已。”
好家伙,年纪不大,野心不。
陈旷听奚梦泉这句话的意思,简直狂的没边了。
他自己进不了大宗门,原来不是因为天赋也不是因为家世,而是那些宗门,他一个都看不上眼!
但这确实是奚梦泉的作风
奚梦泉又道:“何况在这些大宗门中想要求上进,亦是给人当仆人使唤的。”
他看向陈旷,突然认真地行礼,道:“我虽然不愿,但是阁下对我有传道之恩,我自然会竭力报偿。”
“距离下一次凭古战场开启,还有三百年时间,在那之前,我会拿到资格。”
陈旷心里有些复杂的微妙。
再怎么虽然以后的奚梦泉是个老无赖谜语人,但是眼前的少年,却呈现出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性格。
有一种之前那一顿打错人的感觉
()(e) 啧,都是一个人,怎么可能打错?
他怀疑这家伙是在装蒜,估计察觉到了什么,在试探他的态度。
陈旷一巴掌拍在奚梦泉后脑勺,顺势拦住他少年肩膀:“你有不愿的余地吗?得好像我给你选择的会了一样。”
宛如一个正在实施霸凌的大恶霸。
奚梦泉:“”
他深吸一口气,道:“那接下来,去大岐皇宫?”
陈旷看着他憋屈的表情,笑起来,淡淡道:“不去,那种地方,除了打磨心气之外,没有半点卵用。”
奚梦泉一愣:“那去哪里?”
陈旷看了他一眼:“回你家。”
在他的记忆里,奚梦泉曾经在即将送他进梁国皇宫之前对他过,他曾也有会进皇宫,当个宫廷乐师可惜没有进成。
这皇宫是肯定不能去的,就算奚梦泉天赋卓绝,没有背景,在皇宫里只会更加寸步难行。
宗门也走不通。
既然还有三百年,那么不如他自己来教。
顺便,直接偷师一下,奚梦泉的“五音”之法。
以奚梦泉的天赋,估计不到五十年时间,就能够让这些宗门另眼相待,届时再来也不迟。
而陈旷自己,则打算尝试,直接领悟“时空”之道。
在斩出最后那一剑时,陈旷就已经同时掌握了“时空”的道韵,也就是,他已经有了证道的资本。
正常而言,唯有抱月境,才能以神魂之念,感知到天地之间的“韵”。
不过,按照陈旷本身的神魂强度,现在已经等于碰到了抱月境的门槛。
从中三品开始,注重的就不再是努力修炼,而是自身的天赋悟性。
倘若悟性不够,就算没日没夜地修炼,也只是无用功。
也就是,只要陈旷能够将这道韵扩展为自己的“道”,他甚至能够现在就对天地设问,直接越过抱月境,进入宗师境!
不过,“道”的确立太重要,陈旷也不敢随便动。
最重要的是,陈旷隐约觉得,这个世界的“道”问题很大。
因为天地证道,只看行为不看心迹,导致这些证道者,反而更像是被困在了自己的道途里面,只能按照自己给出的答案来做事。
一丝一毫的偏差,都可能导致“道”的崩塌。
曾经,陈旷对于这个唯物的天道,感想是有趣。
但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
如果让他现在给自己的行为设立一个明确的标准,并且自己今后也只能按照这个标准来做事,那么陈旷必然会无比膈应。
“好在,我可以用三百年时间来想”
陈旷将奚梦泉带回了他的茅草屋,在心里喃喃自语,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看向了自己视野的角落里,一动不动的状态栏。
他看向奚梦泉,道:“从今天起,我教你弹琴。”
夜晚,陈旷独自坐在院落里,仰头看着天上的星空。
时间已经越过了2点,但是这一次
状态栏并没有刷新。
事实上,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七次。
在等待奚梦泉悟道的第一天,陈旷就发现自己的状态栏并没有刷新了。
之后的七天里,他的状态栏全都没有刷新,就好像突然断了。
现在,陈旷可以确认,状态栏确实是不再刷新了。
至于原因他觉得大概率和“时光”大道有关系。
他投入那条血河之中时,感觉到了一种被包围淹没的错觉,而这种错觉甚至持续到了现在。
因此,陈旷认为,自己此刻,或许并不是真的二次穿越了,而是依旧在被记录下来的历史之中,是庄周梦蝶而已。
他现在看到时光变迁,但不定他自身的本体,现在依旧还在那条血河当中,试图碰到那把剑鞘。
眼前一切不过是对于认知的改变。
毕竟,凭古战场本身的存在,也是单纯记录了历史上有过的战场而已。
既然不是真实存在的空间,那么对于时间的计算自然也不会按照正常的算法来。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性。
陈旷前世便曾经看到过一种法,当人穿越到过去时,其实根本没有真的穿越到自己所在时空的过去。
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能改变。
因此,当穿越到过去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你所在的时空,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崭新生成的平行世界。
状态栏计算的时间,有可能是原本的沧元世界。
在这个新的平行世界,不管用了。
之前能在太虚幻境当中同样刷新被动,很可能是因为太虚幻境本身的特殊性,再加上太虚幻境再怎么样,也还是在沧元的基础上生成的。
()(e) 从“无间之间”后来的表现来看,这太虚幻境如果发展到极致,是真的有可能做到取代现实的。
而现在,这“时光”大道当中,就没有这样的特殊性了。
如此看来,“无间之间”,反而更为神秘。
当然,这些都只是陈旷自己的猜想。
一条完整的大道,这可是圣人都见不到的玩意
陈旷想要理解这东西,怎么也得到参寥去。
唉,好不容易他终于有会能苟了,结果金指无响应。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不过,还好他现在具备的被动也差不多够他活得不错。
“嗯只要这个时空的圣人不出。”
陈旷摸了摸下巴,又看向了自己掌心的“羽”字符。
若是没有这枚“羽”字符,陈旷便无法引发“时光”大道共鸣,也就不能进入这两千三百年前的时间线。
那么,奚梦泉,究竟是费尽心想要重现历史,还是希望陈旷在这里找到什么?或者了解什么?
“总之先试试看掌握这一缕‘道韵’吧”
陈旷抬起,随意指向了那片星空,使出了“斩空剑”。
——倒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只是对着地面的话,难免破坏花花草草。
他横向一划。
某种玄妙的意境在他指尖骤然出现,但下一刻又忽然消失不见。
星空之上,一道扭曲的裂纹随之铺展,但没还有展现全貌,就偃旗息鼓。
陈旷若有所思,再一次重复。
一遍又一遍
下方,奚梦泉好奇地从屋子里走出来,有些迷惑地看着如同稚童一样,对着天空指指点点的陈旷。
他完全不懂陈旷究竟在做什么,这已经超出了目前他对于“修行者”的认知。
直到某一刻,陈旷的脸色忽然变得极其严肃。
他划过天空的指变得迟滞,力道也变得无比沉重,就好像有万钧之力在阻碍他。
但幸好,辟海境之后,灵气已经不再是限制。
陈旷体内的灵气在疯狂流泻的同时,四周的灵气也在朝着他聚拢,为他提供助力!
奚梦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周围灵气被全部抽空,甚至有些窒息的感觉。
而位于灵气风暴中央的陈旷,已经被迫站了起来。
他额头上全都是冷汗,指不断地颤抖,额角和臂上青筋暴起,甚至从皮肤上渗出了些许血丝,连牙齿都在打颤。
情况不对劲他好像误打误撞,真的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但是他明明是对着空无一物的天空
“不,有东西。”
陈旷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那片星空。
“这片天空,本身就是存在!”
所以这一次,他的“斩空剑”斩开的是这一片天空?!
陈旷冷静不下来,他看着天空之上越来越大的缝隙,四周的灵气已经全部被聚集到了他身上,如果他不把这一剑贯彻到底的话,只怕重伤的会是他自己。
此刻周围连敌人都没有,被动没有生效,他全靠自身修为
算了,斩就斩吧!
陈旷屏息凝神,咬着牙,指用尽全力,终于划到了尽头!
一瞬间,天空之上,裂开了一道不易察觉的缝隙。
这道缝隙看似很很细,但在天空之上,恐怕有数千里之遥,透过这道缝隙,却能看见那其中竟是一片透明?
那一片透明的颜色里,似乎透出混沌的色彩,还带着一丝奇怪的弧度。
陈旷瞳孔紧缩,如遭雷击。
而下方站着的奚梦泉,露出了一个困惑的表情。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这一幕,在未来的两千年里,都会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当中。
大岐王朝,司天监。
这一天,将会成为司天监记录当中,最为可怕的一天。
虽然后世,绝对不会流传这一天的任何记录,甚至连这段历史都会被抹去。
但这一刻,从司天监到皇宫,一片混乱和震动。
司天监正在观察天象的星官在刚才死了两个,疯了一个,直接惊动了监正镇压,才彻底平息了混乱。
皇宫书房内。
司天监监正紧急觐见大岐皇帝,如实禀告今日天象。
大岐皇帝沉默许久,道:“当真?”
监正重重点了点头。
大岐皇帝长叹了一声,本就苍老的面容,愈发颓靡:“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难怪那位人皇会选择发动狩天之战,竟是如此!我们都想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