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七章 论道(二合一)
陈旷惯例坐在屋顶上弹琴。
——这是近六年来他养成的习惯,方便他时刻观察那片曾被他斩开一线的天空。
一曲完毕,他低下头,却没有看见过去一年时不时来串门的道姑。
实际上,自上一次吕折旋出门后,她已经七天没有再来找过陈旷,也没有离开道观,似乎是在闭关。
陈旷并不这么觉得,毕竟她之前出门那一趟,就是为了买礼物。
如今礼物还没送到这儿来,人怎么会突然闭关?
虽然之前吕折旋自认为是在道观里自言自语,但实际上,这方圆上百里的范围,都在陈旷的神识感应之中。
换而言之,每次吕折旋以笛声应和,他都是听得见的。
种种线索,都不能叫做蛛丝马迹,而是明摆着就拍在他脸上了!
陈旷不是不知情,而是还想不好该怎么处理。
在察觉到苗头的时候,陈旷就有些头痛了。
这件事最麻烦的,就莫过于要是两人有了一段,那以后他回到了原本的时间线,万一被逮到了,该如何与沈眉南。
幸好,既然吕折旋也羞于开口,那他干脆就当做不知道
前些天,吕折旋突然外出买礼物,让陈旷感觉到,这可能会是一个关键的转折点。
他就一直等着吕折旋上门。
但没有想到,吕折旋这一个决定,居然要考虑上七天时间。
倒让陈旷开始担心不会真是她突然顿悟了,要闭关突破吧?
别这礼物一买,心中触动,放下执念,反倒直接勘破红尘,弃情得道了
陈旷忍不住腹诽。
按照后世吕折旋那个样子,还真有可能啊!
正这么想着,陈旷忽然停下了弹琴的动作,望向了下方半掩着的院门口。
大约几息之后,熟悉的敲门声响起。
陈旷下意识松了口气,咳嗽了两声,才道:“门未曾落锁,道友进来就好。”
吕折旋轻移莲步,缓缓推门走了进来。
陈旷霎时间眼前一亮——吕折旋今日的模样格外不同,竟然有极其惊艳之感。
虽然身上还是道袍,却不是穿的往日一身素黑之色,而是换成了一件深蓝色的款式,颜色更加鲜亮一些,且内里加了腰封,将原本就纤细的腰肢完全勾勒了出来。
这本是极其细的改动,但吕折旋上下皆是极端的丰腴,这一勒,就将她整个都勒成了个葫芦一般,十分惹眼。
陈旷再细细看去,竟心神一震,愣在了原地。
只见她原本就美艳的脸上,别扭地在唇上添了一抹淡淡嫣红,似乎嫌弃太浓,刻意用清水抹淡了几次,透着一丝丰盈润泽。
陈旷前世见过很多化妆技术顶尖的女子,吕折旋这连化妆都称不上,就像是孩子偷偷用大人的口红一样拙劣。
但正是因为这份拙劣,与平时刻意隐藏起来的朴素对比,才令陈旷难以自持。
女为悦己者容。
那天出门,她竟还特意买了凡人的胭脂?
吕折旋深吸一口气,看上去并不显得十分局促,像平时一样向陈旷作揖。
陈旷走下来,将琴放好。
吕折旋捏了捏藏在袖子里的香囊,明明已经做了七天的心理建设,但事到临头,她竟然还是一时不出口。
两人相对无言,眼看吕折旋面无表情的脸上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半晌。
陈旷才看着吕折旋,主动开口道:“今日还论道?”
吕折旋几乎声如蚊蚋地“嗯”了一声,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开的口:
“论是论道。”
陈旷瞅了瞅她,不动声色,转身朝屋檐下的矮桌走去,道:“今日恰好没了茶叶,招待不周,道友见谅”
吕折旋面色严肃,忽然磕磕绊绊、毫无起伏地道:“哎、哎呀,我看外头天气不大好,坏了雅兴,不如、不如换成书房如何?”
天气不好?
陈旷抬头看向天空,今天的天上虽然云有些多,但还是能看见一些阳光
但下一刻,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涌来了一大坨漆黑的乌云,四面八方,直接把天空盖了个严严实实!
“轰隆!”
紧接着雷声大作!电闪如蛇!
“呼呼!”
狂风吹拂,院子里的树都东倒西歪了。
()(e) “哗啦啦”
又有倾盆大雨落下来,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淋了个湿透。
一切,只发生在数息之间,叫人措不及。
陈旷:“”
他哑然拿出了那把大部分时候单纯用来凹造型的海尘扇,轻轻一扇,那院子里即将落下的雨水便逆流向天空。
这海尘扇,确实有搬海如尘之力量。
陈旷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望着天空若有所思。
如此轻松的呼风唤雨,可是真正的神仙段了。
有高人出?
那这高人也太不务正业了一点,居然帮吕折旋做这种事情
但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一步,陈旷自然也只能配合了。
他回头看向吕折旋,一本正经地道:“既然如此,那也没有办法了麻烦道友移步随我来。”
吕折旋顿了顿,才点了点头。
陈旷在前面带路,拐了两个弯,才到了后院。
这也是吕折旋第一次见到这屋子的全貌比她想象的还要大而精致一些。
直到陈旷开门走进房间里,吕折旋一步跨入,才察觉不对。
这并不是书房而是卧房。
吕折旋看着那房间里整整齐齐的床榻,脚下步子刚刚僵硬地停顿,又看见陈旷拐了个弯,打开了侧边的一道门。
那门后,正是书房。
吕折旋愣住了。
陈旷回头看了一眼卧房里的床,笑着解释道:
“这屋子实际上是我弟子的,他良心不多,只愿分给我一间房,我就只好把中间隔开,分成了卧房和书房,因此只有那一扇门能进来,道友不要见怪。”
吕折旋闻言,霎时便有些窘迫。
原来是她想岔了
陈旷领着她走进书房,请她坐下,才问道:“道友今日,又有什么疑惑?”
吕折旋的座位正对着门口,一抬头就能看见那不远处的床榻,但她一眼都不敢多看。
道姑偏过头来,捏紧了里的香囊,声道:
“双修”
陈旷故作惊讶地道:“什么?”
吕折旋狠下心,闭上眼睛道:“双修之道我近来对双修之道有所困惑,还望、还望前辈赐教。”
她完这一整段话之后,白皙绝美的脸上已经是一片羞红,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清水粉莲,只在水中央顾影自怜,将那娇柔花瓣怯怯舒展,只等待有人采摘。
孤男寡女,共论大道,如何赐教?
陈旷走到她面前,俯下身,道:“当真?”
吕折旋睁开眼睛,陈旷的脸已经近在咫尺。
她涩声道:“当真。”
陈旷笑起来:“好。”
他、他同意了。
吕折旋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加紧张,心里一团乱糟糟的,心跳比以前和人生死搏斗还要快一些。
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吕折旋来之前,已经把的双修篇给读了不知道多少遍,但是事到临头,她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陈旷又直起身来,从她身边走过,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
他嘴角含笑,翻开上的书,喃喃自语道:“阴阳两齐,化生不已先前与道友了外丹之道,而这双修之法,正是正统的内丹大道之一。”
陈旷认真地讲解道:“大修行者,求先天真铅,必从一初生授气生身之处求之,方以得彼先天真一气,以期还其元而返其天也。”
吕折旋一愣,随后嗫嚅道:
“这些理论我都学过。”
陈旷踱步到她身后,扶着椅背,假装惊讶道:
“哦?那道友可知,何为‘先天真铅’?何为‘初生授气生身之处’?”
他如此认真,吕折旋不敢表现出什么“邪念”,回答道:
“所谓‘先天真铅’,便是女子女子”
陈旷将上的书卷起来,拍了拍椅背,一副老师考验课文的架势:
“女子什么?道友不是学过了吗?”
吕折旋都快把香囊给揉碎了,才声而快速地出了答案。
陈旷笑吟吟地道:
“那‘初生授气生身之处’又是何物?”
吕折旋这下不出口了。
陈旷叹息道:“唉,看来道友学艺不精啊。”
()(e) “不如再看看我这本?好好学会了这些基础,再来与我论道。”
他将上的书递过去。
吕折旋心中有些泄气,恼恨自己都准备那么多天了,怎么事到临头,还是这么不中用?
她正想将陈旷上的书接过来,却发现他将经书翻到了某一页。
而上面,赫然是对于此句的图文详解。
是的这本书,上面竟然还是带了插画的,且画工极其了得,堪称纤毫毕现。
吕折旋顿时红了脸:“这这书”
陈旷一本正经地反问道:“这书怎么了?”
吕折旋扫了一眼旁边的文字,发现这书还真是正经的功法。
“”吕折旋只好支支吾吾道:“精妙高深。”
实际上嘛这书就是故意这么画的。
修行者当中,无聊且有恶趣味的大有人在,这功法确实是正经功法,只是画不是正经的画而已。
正常功法给配图,可不会是全彩的
吕折旋压下心中的羞意,将书往自己这边拿,却发现纹丝不动她看向了陈旷。
陈旷道:“道友,这便是那‘初生授气生身之处’了,可曾看明白?”
吕折旋这下不得不把一直偏移的视线给转回去了。
向来性子清正的道姑只看了一眼,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立刻移开了目光,咬了咬下唇,道:“看明白了。”
陈旷又往后翻了一页,继续道:“我这本功法,是给男性修炼,因此唯有记载如何取得‘真铅’,若是给女性修炼的,应当还会记载如何取得‘真汞’”
他转头看向吕折旋,道:“道友那里可有这样的功法?”
吕折旋点了点头:“有的。”
陈旷又问:“那道友可曾知道,何为‘真汞’?”
吕折旋满脸通红,目光在陈旷身上各处乱飘,道:“离中之阴是为‘真汞’。”
陈旷追问:“那何又为离中之阴?”
他一本正经地道:“我没有读过其他功法,一知半解,实在不知,希望道友也能帮我解惑。”
论道,论道,如果只有单方面的讲解,当然不算是“论”。
吕折旋这么想着,又想起此前陈旷帮自己良多,如今对方竟也有不懂的地方来请教自己,那自己肯定也是要帮忙的。
况且,在她看来,陈旷几乎是无所不知的前辈大能,每每想到自己天赋有限,难免有些自卑。
此刻对方向自己请教,她心里便生出些许自信来。
无论如何,也是要教好的!
吕折旋想到这里,一时完全投入到了“论道”的氛围当中,克服了心里的羞耻,道:
“离中之阴为至阴,从男子身上取。”
陈旷笑意更深,道:“如何取?”
吕折旋竟然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刚想开口,然后突然一愣。
不对,她这会儿认真个什么?!
现在现在不就是个好会?
他不懂。
那直接教他不就好了么求道者,必在道中求。
吕折旋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道:
“口无凭我可、我可为道友示范,试一次,便知道了。”
她一边着,声音却越来越。
道姑抬眸看了一眼陈旷,一双狐仙似的丹凤眼宛如蒙上一层云蒸霞蔚的雾气一般,湿漉漉地透着丝丝热气儿。
她的松开了那本功法,从下面将那香囊偷偷塞进了陈旷的心。
陈旷眼神一沉,也不再逗她,低声道:
“极好从哪开始?”
吕折旋拿过那本功法,顺势也拉过了陈旷的,照着功法指点他道:
“‘初生授气生身之处’便是这儿。”
陈旷抓着她,两人换了个位置,让她坐在自己身上,笑道:
“刚才怎么不记得?”
吕折旋咬着嘴唇娇哼了一声,身心沉醉,晕乎乎靠在他身上:
“不实践,就记不得。”
平时一身清正气的道姑撒起娇来,真是要命了。
陈旷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道:“看来为了道友的修行,还得多实践实践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