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谜底和金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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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荒唐的造反当晚就被近卫军镇压。他们逮捕了所有还活着的士兵,在确认叛乱的主谋后,将他们全部诛杀。

    近卫军闯入尤利乌斯的家宅时,尤利乌斯已经吞下一块沉甸甸的金块。

    重重包围下的别墅里,尤利乌斯看见拿着兵器的近卫军向他走来,意识到行动失败,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

    近卫军用铁锁链捆着他。穷途末路的他没有反抗,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门希呢?”

    一个近卫军凶神恶煞地道:“他被皇帝亲自逮捕了。”

    尤利乌斯苍老的肿眼泡流露出悲哀,“完了……我不想让他凄惨地死去。”

    近卫军扣好铁锁,凶悍地:“你先顾及自己该怎么死吧。”

    尤利乌斯叹着气,长期饮酒作乐而形成的肿胀眼睑,流出浑浊的眼泪。他知道无论今晚能否成功,他和门希都会死。唯一能做的,就是给自己争取一个舒服的死法。

    他哗啦啦流着眼泪,开始挣扎,“我想再和门希见一面……我们约好一起吞金自尽,结果他走了……”

    近卫军押着他往外走,将他送上囚车,凶恶地:“你们会在相邻的十字架上见面。”

    ……

    门希在几个医生的抢救下,被留下一条命。

    精读历史和军事战术的他,为尤利乌斯谋划了木船藏兵的计划,目的是在海战表演时,直取距离舞台最近的皇帝的性命。

    他们两人约好,在计划实施的这天晚上,一起吞金自杀。然而,门希临时变卦,趁着夜色偷溜出家门。

    他想亲眼见证尼禄的死亡。可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不在席位。计划失败了。

    因谋反的罪名,门希和尤利乌斯关押进地牢,三天后会被一起钉死在十字架上。

    ……

    自从皇帝的亲卫回来,皇宫里的奴隶每天不再如履薄冰了。

    清早,奴隶开可以旋转的百叶窗,厨师把酸奶酪夹进大理石纹路的面包,鸡肉汤咕咕炖着。点熏香的女奴倒掉一夜剩余的烟灰,将新的乳香搁在窗台上。

    “罗马的春天来了。”她看着窗外。

    家奴出现在发呆的女奴背后,训斥道:“主人很快就要起床了,快去仓库里拿洗脸用的橄榄油。”

    他想了想,补充道:“再拿一些洗衣服用的皂角粉。”

    女奴惊讶地:“还要洗衣服吗?”

    家奴偷瞥一眼卧室,看到主人紧闭的床帘,干咳两下:“以后的床单,大概要每天一换……”

    罗德在封闭的床帘里醒来。微微一侧脸,就看到一缕着卷的银头发。

    尼禄搂着他的腰,胸膛紧贴他的后背。赤条条的两人侧躺在一片狼藉的床上。

    昨天,经历过别的他们疯了一夜。

    百叶窗形成的光影相间,透过薄薄一层床帘,光裸的两具身体与满床丝绸搅和一团。

    罗德抬手,把尼禄压在自己胯上的腿拨下去。他在紧热的怀抱里翻过身,与还在沉睡的尼禄额头相抵。

    尼禄呼吸均匀,高挺的鼻梁骨很有男人味。他的肩膀和后背有不少道鲜红的伤痕,这是昨夜罗德情到极致时抓出来的。

    看到那些伤痕,罗德自己都很惊诧,去摸已经红肿的伤口。

    指尖碰上皮肤的一瞬间,尼禄就睁开浅棕色的眼,毫不避讳地直视他。

    罗德怔一下,道:“你醒了?”

    “在你的手碰上我的腿时,我就醒了。”尼禄声音嘶哑。

    罗德轻轻按了按那片红肿的皮肤,问道:“疼吗?”

    尼禄无谓地点点头,“有一点,不过我喜欢。”

    他把罗德搂进怀里,一脸幸福地:“你越是抓我,就明你越不理智、越爱我。我爱死了昨晚你失控的样子,特别刺激我……”

    罗德用两根指头捏住他的双唇,旋即又松开,“起床。我听到你的奴隶在热水。”

    “不急。”尼禄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深暗,“现在还很早,我想再做一次……”

    罗德一只手臂撑起上半身,抓住他偷偷摸过来的手,“快起床。还记得吗,一个得体的贵族不应该在日落之前亲吻他的伴侣。你继位以来,以勤政著称。如果我的回归让你沉迷床帏,肯定会再次落人口实。”

    尼禄狡黠一笑,将手扯到嘴边,亲吻他的手背,“都听你的。”

    奴隶用托盘端着皇帝的新衣服走过来,轻摇床头的金铃铛,喊他们的主人起床,接着很识趣地离开卧室。

    罗德将床帘拴在床柱上,看一眼托盘,皱了皱眉:“他们只准备了你的衣服。”

    尼禄走下床,拿起袋状的内衣套身上,面对落地铜镜胡乱系着腰带。

    一丝|不挂的罗德到他身后,在铜镜里端详他肌肉饱满的双腿,精瘦却又充满少年的力量的腰,天生阴戾气的五官。

    他们在铜镜里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罗德上前,替尼禄整理好内衣的褶皱,顿了顿,从背后抱住他,脸贴上他筋肉明显的肩胛。

    尼禄转过身,满脸都是下一刻就要爆发的隐忍,推搡着把罗德按在床上。

    “我体会到卡里古拉的心情了,他为什么会把自己的爱人锁在床头。”尼禄眼神幽暗,“我现在也好想这么做。”

    罗德仰躺着,披散的黑发嵌进紫红色的丝绸里,皮肤泛起潮红。一听到卡里古拉,他的思绪清明一些,双手抵住压下来的肩膀,“尼禄,我的……”

    “我明白你想什么。”尼禄移开他抵抗的双手,“关于你的母亲,你的舅父,你的家族……下午我会带你去一个神庙,告诉你你应该知道的一切。”

    他把刚刚拴好的床帘又重新拿下来,对罗德:“我们就只做一次。”

    ……

    两个多月的时间,庄园山下的洪水已经疏通得差不多。公用奴隶清理了被淹没的街道,扫净凝结的泥块。原本架在洪水上的木板桥也撤掉了。

    尼禄带着罗德直接来到半山腰的神庙。

    罗德穿着近卫军长官的高档皮甲,腰间别着那把尖牙形状的金剑。

    在点满火把的地穴里,罗德看了母亲留给自己的信,以及曾被水泥灌注的深坑。

    他阖上羊皮纸,背靠满是尘土的地下墙壁,面无表情,久久没有话。

    一直等候在旁边的尼禄,仔细量他的脸色。因为上一辈的恩怨,他被迫产生一种愧疚感。

    “罗德……”尼禄心翼翼地开口。

    罗德藏在光线的死角,在暗色中,没有话。

    尼禄满心担忧地凑过去,象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拽住他的衣角,轻声唤他:“罗德,我知道我的舅父几乎害死了你的全家,但我没想到连你的母亲也……”

    罗德忽然伸出食指,堵在他话的嘴唇上。

    “这件事我们之前就过。”罗德,“我们都是血缘的囚徒。”

    他顺着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回想起前世在绝境中自杀的尼禄,以及被毒死的自己。

    “我们欠给血缘的,已经还完了。”亲历过前世悲剧的他,“没必要再搭上这辈子的幸福。”

    尼禄鼻头发热,猛地抱住他……

    两人在祭司和一队贞女的簇拥下,从地穴回到神庙的殿堂里。

    在经过一幅长长的马赛克壁画时,罗德停住了。

    壁画是潘多拉开魔盒的场景。半裸的潘多拉一只手托举巨大的魔盒,另一只手拿着钥匙,正对魔盒的锁孔。

    令人惊讶的是,魔盒用真正的黄金造,整个突出,独立于马赛克壁画。

    罗德走过去,敲击魔盒听声音,思索着:“这个魔盒,里面是空的。”

    他的手指来回抚过锁孔。锁孔有如半只手掌那么宽,“连锁孔都是真的。这个盒子能开。”

    “只是缺一把钥匙。”尼禄。

    视线从巨大的锁孔,慢慢挪到潘多拉白嫩的双手,继而是她刻画得完美的脸蛋。罗德的指肚传来水泥的冷意。

    这一冷意如是神启,象神灵的箭羽一样击中他的心房。罗德的眼睛微微张大,“谁还记得卡里古拉留下的那个谜语?”

    祭司连忙接话:“我还在维斯塔神庙时,保存了所有在维斯塔神庙做过祭祀仪式的人的墓志铭,都在一个羊皮纸本上,当然也包括这位皇帝的。大贞女茱莉娅被撤职后,这个本子又给我送了过来。”

    他走进神庙的资料房,不久后拿着一个旧黄的本子出来,翻找半天,读道:

    我将毕生所得,藏入一个地方,一个谜一样的地方……

    它在虚无的神话之中,又在现实的生活之内;

    它在纯洁的信仰之中,又在愚人的罪恶之内;

    它在美女的嫩手之中,又在坚硬的水泥之内;

    总之,它在你的视野之中,却在你的眼睛之外。

    无人知晓此地为何,我只告知我的挚爱。

    读毕,罗德和尼禄都沉默着。罗德用勾起的指节敲敲魔盒,道:“所谓的谜语,就是这里。但知道谜底的泰勒斯,已经死了。”

    尼禄寻思道:“只有泰勒斯知道谜底……”

    他下意识去瞧系在罗德腰间的金剑。这是泰勒斯曾随身佩戴的剑,是他刺死卡里古拉的剑,也是他临终前嘱咐的遗言。

    剑刃象一排形状怪异的尖牙,闪出瘆人的寒光,但也象……

    他抬起头,看到黄金魔盒上的锁孔。

    也象一个巨大的钥匙。

    尼禄只觉得耳边有隐隐的雷电声,脱口而出:“金剑是钥匙。”

    在一队人好奇的目光下,剑刃顺利没入锁孔,轻轻一转,藏匿在水泥里的机关嗒哒一响,魔盒彻底脱离壁画,慢慢开。

    魔盒里,是一只细颈的玻璃瓶。

    罗德拿出瓶子,在眼前转了一圈。

    玻璃瓶被蜡封口,瓶身已经落灰,显得很旧,瓶子里面装着少量的液体。

    “这是什么?”他和尼禄异口同声地问道。问完,两人都愣一下,默默对望一眼。

    熟悉葬礼的祭司答道:“这是泪瓶,是殉葬品,用来装逝者的亲人或爱人的眼泪,一般和逝者一起火葬。这样的话,等到亲人逝世后,会随泪瓶的指引回到逝者身边,在另一个世界一起展开新的生活。”

    罗德转动着泪瓶,瓶内晶莹的液体晃动着,“泰勒斯死前让我毁了金剑,看来是想让这个泪瓶永远封禁在水泥墙里。”

    尼禄盯着晃动的液体,“这里面装的是谁的眼泪,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罗德放下泪瓶,淡然地:“生命中总有那么几个永远解不开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