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不眠夜
宁锦容嘿咻嘿咻地将最后一桶水倒进大圆桶里,这才褪去身上黑一块灰一块的衣裙,坐进澡桶里泡个澡。
房间里雾气缭绕,熏得宁锦容恹恹欲睡,她歪着脑袋眯了会儿眼。
“彭!”
宁锦容瞬间清醒,这声响分明就在屋外,她听着深浅不一的脚步声,以及谢夙夙辨识度极高的声音,麻利地起身将身上的水珠擦拭干净,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裙。因她来八睦村还没有置办衣裳,是以换上的那身衣裙是在姜生籁府中穿过的。
她用布巾包裹好湿漉漉的头发,这才推开门,看见外面站了几个中年人,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为首,还有谢夙夙的表情犹为激烈。
“村长!那人不知根不知底,谁知道会对阿葫哥哥做什么!这一会儿的时候,不知道阿葫哥哥得受多少苦!”谢夙夙指着宁锦容的房屋,愤恨地看着杨老太婆,一边还与村长说着。
宁锦容抹了抹额上划下的水珠,她冷着稚嫩的小脸,“比起我们,谢小姐才是不知根不知底的,至少我们是要在八睦村落地生根的。只是谢小姐方才好大的口气,看来是笃定汪葫在我们家的小院里了,到底是谁给谢小姐的底气?”
谢夙夙有些胆怯,方才杨老太婆将几个厉害的壮汉都丢了出去,村里最厉害的汪和也不敌杨老太婆一分。但谢夙夙还是梗着脖颈,“如若你屋里没人,为何不让我们进去?!”
“老身还没问,阿容在沐浴,谢小姐想要带着人硬闯是存了什么心思?”杨老太婆一双被眼皮耷拉的眼睛发出锐利的目光,直直地钉在谢夙夙身上。
谢夙夙被看得直往汪和身后躲,杨老太婆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转移到汪和身上,汪和虽然被盯地发怵,但一想到身后站着自己心悦的姑娘,便挺起胸膛挡住谢夙夙。
杨老太婆见此便转移了目光,她看向村长,“八睦村十几年前,还不是这般阿猫阿狗都收留的。”
村长听得有些发懵,“敢问杨阿婆,此话怎讲?”
杨老太婆缓和了脸色,“蔡大哥,是我,杨家阿毓,我那年在八睦村,住过四五年的。”
几个小年轻听得面面相觑。
蔡村长皱着一双老眉,从脑海里翻出被压着的回忆,顿时老泪纵横,“是毓老妹啊,你回来咋不和老哥说一声,如今又带着人来无理取闹,你要老哥拿什么老脸见你?”
宁锦容也是一脸懵圈,什么鬼啊?她们就这样无波无澜地勾搭了村长?这杨老太婆可以啊!
杨老太婆并没有多在意方才发生的事,“蔡大哥,我们的事日后再提,只是今日之事,必须给我们家阿容一个交代!”说着,她的语气逐渐冷硬。
躲在汪和身后的谢夙夙将手捏成拳,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只是我太担心阿葫哥哥了,才乱了分寸,请阿婆体谅。”
在旁人看来就是受了惊吓的娇小姐,勇敢地站出来承认错误。
宁锦容在心中冷笑一声,这事儿还不是得看脸,长得漂亮做出这副姿态便是勇敢,长得丑做出这副姿态就是丑人多作怪。
杨老太婆瞧也不瞧谢夙夙,“方才差点点被毁了清白的是阿容,老身如何替她体谅?”
宁锦容立时在杨老太婆话落的时候,做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她看着谢夙夙投过来虚伪内疚的目光,宁锦容偏了偏脑袋,“方才阿容差点被……实在是体谅不得。”
大昭对清白那是严阵以待,但又格外的宽厚。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男女,若是有些不清不楚的,都得遭到旁人唾骂。若是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婚前做些唐突的举止,那也是对恩爱的表现。
是以众人看见宁锦容这副模样,也觉得谢夙夙实在是有些过了,不由将谴责的眼神落在谢夙夙的身上,谢夙夙退后了半步,强撑起笑脸,“方才是我不对,夙夙不求阿容妹妹原谅,只是阿葫哥哥失踪半天了,实在是不得不急呀!”
宁锦容也不扯劳什子的肮脏事,她躲在杨老太婆身侧,低垂着脑袋,叫旁人以为她还在伤心,“我今儿下午申时左右,曾在北边的小路见过他,我见他纠缠货郎,又多动,便将他喊了过去,发现他多动是因胳膊肘内侧被人用针戳了。”
宁锦容说着看向眼神闪躲的谢夙夙,继续道:“那密密麻麻的针孔,可不是无意能戳上的。”
汪和没察觉到宁锦容话中的不对,他哥哥喜欢吃糕点和糖果,即使家中有,他遇见货郎也要缠上一番。
谢夙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略有底气道:“阿葫哥哥有些傻,平日里我们喊他,他都是不应的,为何偏偏应了你?”
宁锦容看向汪和,微蹙着秀眉,“不知平日里,汪和大哥是否喊阿葫大哥?我今日叫住货郎时,攀喊了一声大哥。”
宁锦容这般说,汪和更是信了。至于宁锦容为何会给阿葫糕点,这村里的姑娘都觉得阿葫长得好看,却是脑子不好使,难免心中惋惜,时常会用糕点糖果接济阿葫,汪和想,宁锦容差不多也是这般。
这时一个大婶推开小院的门,匆匆跑了进来,宁锦容仔细一瞧,是那日在菜市场的胖大婶,蔡村长问道:“找着了没?”
胖大婶一听,嚎着嗓子带着哭腔,“没有,哪儿都没找着!他们在西边山脚下,找着了阿葫束发的布条子,这可如何是好啊!那地方十几年前……”
蔡村长瞪了胖大婶一眼,胖大婶立时住了嘴。宁锦容和谢夙夙都是心思重的人,自然也能瞧出来其中有隐瞒,蔡村长道:“自从你们走后,村里有几年没能安宁,如今好不容易安宁下来,阿葫那傻孩子……”
见杨老太婆漠不关心,蔡村长又道:“阿葫,阿和,是袖琅的孩子。”
杨老太婆震惊了片刻才回神,“袖琅的孩子?袖琅没死?!”
蔡村长抹了把眼泪,“袖琅去了,她生下阿和便去了。当初袖琅中毒,生了阿葫,虽说傻是傻了些,但给袖琅几年活着的盼头,只是生阿和那年,她身子骨撑不住了……”
宁锦容嘴角微抽,傻葫不见了,你们不去找人还叙旧?她拽了拽杨老太婆的衣袖,杨老太婆这才收拢了回忆,“袖琅的儿子,就算是西边山头,我也得去救!”说着她便反身回屋子里,准备带些工具。
蔡村长劝了几句,又急又气,这去了一个还不行,还要去两个。宁锦容觉得兹事体大,她也不放心杨老太婆一个人去,“村长为何不让村里年轻力壮的去?”
宁锦容一句话问在点子上,蔡村长气急地将拐棍往地上捣了捣,“孩子,那山头,邪门!”
自从穿越又重生,宁锦容早就信邪了,她也想得知自己为何会三番四次得到眷顾,“我和阿婆去!”
宁锦容急急忙忙地回寝屋,匕首食物还有归鸾令一股脑儿地塞进小包袱里,脚步倥偬地跟上杨老太婆。
杨老太婆还要报复姜家的人,而宁锦容则是她报复姜家最强力的工具,是以她将宁锦容呵斥了回去,“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有什么用?!”
宁锦容气愤地丢下小包袱,赌气回了寝屋。蔡村长见此便将众人遣散,十几年前杨毓可以从西山头安然无恙的回来,希望十几年后的她,也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