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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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日里都相安无事,等宁锦容到旒城的时候,才觉得这场灾难究竟有多么的触目惊心。

    不是一个村,不是一个镇,也不是一个县,是整整一个城,百姓几近十万的城。

    遍地都是身形佝偻的饥民,他们蓬头垢面,瘦骨嶙峋。全身上下唯一干净的地方,或许只有那一双明亮的眼睛,那里曾受过泪水的洗涤。

    五六岁的懵懂不知事,五六十岁的也早已经不住这场灾难的磋磨。他们没有年轻力壮的身体,不能用劳力去换取食物,最后的结果便是饿死街头。

    “朝廷不是赈粮了吗?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宁锦容激动地问着,声音却是一点一点熄灭。那些粮食是有问题的,别人动过手脚的,她当初还送过生米生菜给薛临时,给他一点暗示呢。

    薛临时抬头看她,“旒城之事,我还没有谢过你。”

    宁锦容被刚刚的一口气给噎住了,“承不起!”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朝廷没有送干净的粮食来?”宁锦容质问他。

    薛临时漫不经心地扫过外面的饥民,尔后伸手将车厢的门关上,“阿容那么聪明,又何必明知故问。”

    “……”明明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却偏偏要拿人命做筹码。这不就是她的的风格吗?

    以大局为重,宁可多死几个人,笔尖下的人命永远都是不值一提的。

    宁锦容这口气想吐吐不出来,想咽咽不下去,都是她自己做的孽啊!

    不难想到,姜晏和薛临时都打着贪污的旗帜克扣粮食,流出去的粮食少,那么城中的病情相对来说会轻一点。导致旒城病情的幕后之人必定不会在所有粮食里放药物,最可能有危害的就是大米和肉,所以旒城发放下去的多半是没有油水的菜汤。

    总之就是一句话,她有罪。

    薛临时才想不到宁锦容的内心的戏码有多么丰富,他与宁锦容说着他先前得到的消息,“姜大人找天狗真人算上一卦,算算时日,天狗真人也该到了。”

    还不等宁锦容说着什么,马车便停了下来,赵椽推开车厢门,“王爷,宁县主,已经到了。”

    宁锦容推开车厢的门,下了马车。

    宁锦言已经守在门口,她迎上宁锦容,又是担忧又是气急,“你何苦过来?”她经过上一次红珊瑚的试探,对宁锦容多多少少都有些疑惑,但天狗真人也没说什么,要么是天狗真人道行浅,要么是宁锦容偶尔犯的糊涂。

    无论前者,或是后者,身子都是她妹妹宁锦容的。

    宁锦容见到宁锦言,便丢下薛临时,与宁锦言说着悄悄话。“天狗真人可有什么说法?”

    宁锦言起先诧异,然后看了看与姜晏寒暄的摄政王,“没成想,王爷连这些事都会告诉你。”

    “好姐姐,别在卖关子了,那天狗真人究竟是怎么说的?”宁锦容听宁锦言答非所问,不由有些性急,她拉扯着宁锦言的衣袖左摇右摆。

    宁锦言按住宁锦容不安分的手,答道:“天狗真人只说时缘未至,天机不可泄露。”

    宁锦容嘟囔:“不过是个江湖骗子!”

    宁锦言点了点宁锦容的额头,“你呀,说的话都与摄政王如出一辙。”

    “摄政王也说,天狗真人是个江湖骗子?”宁锦容问道。

    “未曾这般说,但话里话外,都是这般的意思。”

    宁锦容知道宁锦言聪慧,她这样说,也八九不离十了。

    这让宁锦容更是气闷了!

    薛临时明知那王天苟是个江湖骗子,当初薛临轩将她押入大牢的时候为什么不说上一句话?薛临时的一句可比什么开原大师、天狗真人的话有用多了。

    到头来,钟离对她如何,要比薛临时对她如何更加靠谱。

    宁锦容:突然好想念阿离了,怎么破qaq

    接下去的几天,不论薛临时如何放低身段,宁锦容都是一副尊卑有序的模样。偏偏宁锦容的分寸又拿捏的好,既不与薛临时表现出熟稔,又在薛临时皱眉即将发怒时,表现出低眉顺眼的模样。叫薛临时怒不能怒,对现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王爷,您还有事?”宁锦容的嘴角弯的恰到好处,是她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的“微微一笑”。

    薛临时想要握住宁锦容的小手,却被她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皱了皱眉,呵斥的话已经聚集在嘴边。

    “噫,这花儿都蔫了,底下的丫鬟偷懒了吧。”宁锦容这不像是在责怪丫鬟,反而像是在调侃如今的日子。

    听到宁锦容这般说,薛临时的怒气便消了一大半,还有一小半憋在心里,又散不开。他略有委屈道:“你这几日是怎么了?莫不是本王不比在洛安城好倚仗了,让阿容也懒得理了。”

    “哪儿能呢,您就是行走的威严,走哪儿都好使。”宁锦容说着,掐下那朵蔫掉的花,放在鼻尖嗅了嗅,“虽然有些丑,但还蛮好闻的。”

    说完,宁锦容伸出胳膊,将那花儿递到薛临时的面前,“送您。”

    薛临时心中暗喜,面上却是一本正经地皱了皱眉。宁锦容见此便将那花儿利落的扔在园圃里,“太丑了,配不上您。”

    话是这般说,但她心中想的却是,扔掉也不给你,哼╯^╰

    薛临时的余光跟着那多花儿,心也如同与那花儿感同身受,被抛弃被毫不犹豫的扔下一般。但输人不输阵,该端的架子还是要端,“知道就好。”

    他说完,便见宁锦容顿了须臾,之后若有所思的点头,仿佛很赞同他说的话。薛临时裂出痕迹的心,卡嚓一声就碎个七零八落。

    “本王有事在身,无暇与你闲看花。”说完,他便旋身而离。

    宁锦容则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刚刚难道不是他自己留下来的吗?搞得跟个她装傻充愣将他留下来似的。

    宁锦容知道这府中多是被薛临时的人监视着,所以她仍然是微微笑着,去找了王天苟。

    倒是王天苟对宁锦容的态度,那是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将那地主女儿的病除去之后,整个人也是水涨船高。要说他以前对宁锦容是半信半疑,那现在就是死心塌地的信任了。

    王天苟仿佛看见金光大道就在眼前,而他,只需要抱住宁锦容的大腿,走上人生巅峰。

    不得不说,王天苟很会臆想。其实宁锦容知道的,都是她曾在里提及过的,或是一笔带过的。但当成为现实之后,某些事情会因为蝴蝶效应而偏离轨道,所以宁锦容心里还是有些虚的。

    “您怎么来了?差人来吱会一声,我便亲自去了。”王天苟狗腿的哈着腰,又是扶着宁锦容坐下,又是端茶倒水的。

    宁锦容的笑容有些崩,“正常点,到处都有眼线,我若是暴露了,第一个便找你算账!”

    王天苟听言,只觉得宁锦容真真是高深莫测。“您的脸?”

    “笑久了,你也知道,我现在的身体不过是个凡人。”宁锦容用白嫩的手指揉了揉的面颊,还一边轻车熟路的忽悠着王天苟。

    王天苟仿佛对宁锦容是自带滤镜的,不敢宁锦容说什么做什么,都觉得十分有禅意。

    笑久了,笑容便会崩了,这不正是喜极而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