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死了。

    医生满手的血随手在床单上擦了擦, 一手拎着油灯往出走。窗外吹着风，油灯光影晃动，鸟嘴面具倒映在墙上, 影子越来越长, 显得医生高大恐怖诡异。

    走？郭昱用口型着。

    当然要走了。陈采星牵着九, 点头，眼神示意跟着面具医生。

    寂静的医院内, 医生走在前面, 脚步很轻, 穿着一身黑衣，要不是手里拎着油灯, 真的和夜色混为一起。四人没敢跟的太紧, 十来米开外, 有野草花坛挡着，藏得很好。

    郭昱声开口：“你们看到了没？太他娘的恐怖了, 这他妈用活人练手, 简直神经病。看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撩着袖子给大家看，不过三人连一个眼神都没看过来，郭昱只好自顾自的：“你们刚才那位是不是什么鸭梨？”只要他脸皮够厚, 就不会尴尬。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陈采星面色沉着。

    他也觉得是亚历山大。用健康的活人做人体试验，在医院得有话语权才行，工的医生是不可能的。

    “进去了进去了。”郭昱实时播报。

    前头医生拎着灯进入了一栋房子。房子是一层，但盖的比整个医院都要精致, 房顶是三角形的，外观粉刷着黑色的漆, 门口挂着一盏油灯，在整个空旷无人刮着寒风的医院, 与夜色混为一体，显得恐怖森森的。

    “我去，还是独栋别墅，估计是个当官的。”郭昱继续吐槽。

    医生已经进去了，大门紧闭。

    “怎么办？”郭昱问老程。

    陈采星：“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郭昱：？？？姐姐你还真是不走空。

    程立峰也点头，郭昱没脾气，壮着胆子：“行，走。不过咱们咋进去？”

    “窗户看看。”陈采星道。

    四人从旁边绕到房间后面去，发现那里是一片空地，铺满了白色的石灰，一排排黑色石头做的十字架列的整整齐齐，在这样的背景下，让人不免生出一些联想。曾经这块地儿是刑场。

    “害，你们看过中世纪恐怖电影吧？就有将女巫活生生钉死在十字架上，跟咱们现在的场地很像啊，你们上面会不会还挂着冤魂？多少个十字架？我数数哈……”郭昱开始叭叭，过了没几秒，凑过去问老程：“你有没有发现冷飕飕的。”

    程立峰给了眼神。郭昱按着眼神转头，发现元星正冷飕飕的盯着他，沉默了一秒，手在嘴巴比划了下，做拉拉链状，露出好妹妹的乖巧笑容。

    陈采星：……欠了吧唧的。

    房间后面有窗户，还很大。窗户半开，白色的窗帘被风吹的微微摆动，整个房间黑漆漆的，没有灯光。

    “你们里头医生睡没睡着？会不会我们刚进去就等着我们？”

    陈采星看向闭嘴没几秒的郭昱，突然一笑，轻声：“你知道，有种让人闭嘴的方式，估计你很喜欢。”他看了眼程立峰，“你不算吻住我妹妹的嘴巴，尝一尝这处子的芬芳？”

    郭昱程立峰：……

    两个直男被雷的半死。郭昱头皮发麻，顶着老程的眼刀，战战兢兢：“没有不是老程你别误会。”

    “啧，真是口是心非的可爱。”陈采星故意曲解。

    程立峰看向郭昱的目光露出危险思考。郭昱差点吓尿，心想老程你那目光几个意思？元星的乱七八糟你还真信了？别别别，我再也不敢哔哔了，你们来你们来。

    世界都安静了。

    我先来。程立峰比划了下，他头阵。

    陈采星让出位置，只见程立峰单手撑着窗台动作敏捷轻盈的跳了进去，落地半点声音都无，看的陈采星眼底一阵羡慕，元九万站在窗边，身高也只露出窗台一个半个脑袋，顿时脸色不怎么好看。

    第二个陈采星进，他大着肚子，学程立峰那样，还是双手撑，差点一头栽下去，幸好程立峰接了一把。

    “弟弟，我抱你过去。”郭昱声。

    元九万一双眼紧紧盯着程立峰拉着星星的手，嘴巴紧紧抿着，：“才不要，我能进去。”

    “你还没窗台高，别逞强，你姐姐在里头等你呢。”郭昱不顾分抱着元九万。

    元九万看到陈采星伸着的双手，没在挣扎，进去时扑在陈采星怀里。

    屋子很黑，窗户很大很矮，但月光却很难照进来。四人不敢手电筒，程立峰压低了声：“跟我。”

    估计是在光线不佳的情况下也能看清。陈采星想着点头，紧紧拉着九。

    果然程立峰在黑夜里能视物，扫了一圈，带着他们穿过客厅，然后是个过道，有一间房子，房间门半开，泄露出光影，几人在门外，程立峰悄悄的往里看了眼，里面空无一人，而他们的背后想起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大家显然都听到了，陈采星想到郭昱的叭叭，这乌鸦嘴。

    脚步声越来越近，根本来不及避开。

    程立峰率先溜进了门，三人只能跟上。整个房间很大，衣柜、床底、屏风——来不及了，陈采星抱着九躲进了衣柜，郭昱一个滚身缩进了床底，程立峰则躲在屏风窗帘处。

    他们刚刚藏好，就听到关门声。

    那人进来了。

    柜子不大，陈采星抱着九躲在一侧，整个人手脚都是凉了，心脏咚咚咚的跳的很快，因为脚步声靠近了衣柜，顿时大气都不敢出。

    旁边的柜门被拉开，伸进来一只手，拿着鸟嘴面具，对方将面具放下，又关上了柜门。

    鸟嘴与黑洞洞的眼正好对着角落里躲着的陈采星和元九万。

    这种幽闭的环境，一只凸起的鸟嘴冰冷的对着他。

    陈采星有种错觉，面具里有什么在盯着他。

    外头响起窸窣声，陈采星让自己的注意力从面具移开，透过缝隙，医生背对着他们，正在脱衣服，一件件丢在屏风上。直到最后一件——

    陈采星瞪大了眼，因为医生背后一片漆黑，仔细去看，是密密麻麻黑色的羽毛。

    医生根本不是人。

    是怪物。

    ‘咯吱——’对方上了床，将床压出声音。

    油灯‘噗’的熄灭。

    整个房间一片漆黑，四人谁都没敢动，不知道多久，床上响起鼾声，医生睡得很沉。陈采星尝试着推动柜门，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立刻停下不敢再动。

    鼾声未变。

    陈采星继续。

    那声柜门咯吱声提醒了躲在房间其他两位，等陈采星手脚僵硬的抱着九出来，郭昱已经从床底爬出，疯狂的比划着手势出去出去！

    四人不敢多停留，只是临走时，陈采星透过隐约的月光，看到床上睡得怪物模样。

    满面的羽毛，尖细的鼻子，跟鸟嘴面具极像。

    从房间逃出，四个人犹如从死神手里活过一次。谁也没敢多话，直到离开那间黑色房子很远，郭昱一连串的卧槽卧槽，“那东西是怪物，不是人，你们看到了吗？黑色的脸，都是羽毛，尖尖的，卧槽这什么世界，不是中世纪吗？怎么还有怪物。”

    “有怪物，那么女巫是不是真的存在？”陈采星思考着。

    因为线索，中世纪的欧洲，陈采星下意识的用现实里的历史套，女巫他之前觉得是人类对死亡的恐惧，不了解瘟疫，将一切都推到恶魔身上，愚昧盲目的将锅甩给了无辜的女人。

    程立峰从出来后就皱着眉，：“这里是灵异世界，现实里不可能的在这里都可能存在。”

    所以不能拿现实世界的科学唯物眼神看待了。

    快到了宿舍，郭昱松了口气，：“今晚吓死了，回去赶紧睡一觉，明天吃个香肠压压惊——”他话还没完，看到一只黑猫的影子蹿进了一间房间。

    ‘叮叮当当’。

    有铃铛声。

    “卧槽，黑猫出来了，日。”郭昱硬硬的转了话，“怎么会有铃铛声？”

    陈采星想到白天寻找的猫咪铃铛，本来是没有声音的，但现在——看着远处向他们奔过来的猫咪，来不及思考，陈采星快速道：“九，铃铛给姐姐，快。”

    他不知道这铃铛是好是坏，但黑猫出现会死人，为了以防万一，陈采星将十字架塞到九手里，他接过铃铛。

    月色下猫咪很快到了他们面前。

    利爪收起，原本绿油油诡异的瞳仁，此刻褪去一层煞气，恢复成了灰绿色，望着陈采星喵喵喵软软的发出叫声，甚至甩着尾巴，看起来跟一只普通的猫没什么区别。

    一切太快。

    等察觉到没有危险，陈采星一身的冷汗。

    “姐姐，没事了，猫猫好像很喜欢你。”元九万乖巧。

    陈采星握着铃铛，而后又看着他们面前的那只黑猫。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黑猫就在他们面前转蹦来蹦去，如同家养的宠物一般。元九万蹲着身，摸了一把黑猫的脑袋，黑猫软软的很乖巧蹭了蹭，元九万咯咯笑出声，回头望着陈采星可爱：“姐姐，猫猫好软呀。”

    “你家弟弟胆子还挺大。”郭昱在旁佩服，他能吓得心脏病出来。

    陈采星拉着九的手，又看了眼那撒娇喵呜叫的黑猫，松了口气揉着九卷毛，：“我家九运气一向很好。”

    四人往回走，铃铛叮当作响，那只黑猫就巴巴的跟着他们。

    “让这猫进不进？”郭昱有点瘆得慌，他想到昨晚也是这只黑猫上了老程的床，老程差点交代过去，再看面前这只滚撒娇粘人的，“这猫该不会被上身了？还有两副面孔。”

    陈采星想到芭芭拉，再看这只普通的黑猫，郭昱很可能对了。

    黑猫跟进了房间，趴在窗台上，乖乖的，偶尔喵呜叫一声。

    各自上床，今天买了被褥，东西不算顶好，但干净蓬松，折腾了一晚上，除了元九万谁都没有睡意。陈采星望着黑猫出神想东西，被窝里伸出一只手，牵着他的手，九含含糊糊软软的声：“姐姐，睡觉觉。”

    陈采星被感染了，也开始犯困，抱着九：“睡吧。”

    他们俩睡着了，程立峰和郭昱盯着窗台的猫。铃铛已经不响了，那只猫也没变回去，懒洋洋的团着身子，直到天边第一道光线，黑猫喵呜一声，从窗台跳了出去很快消失在树林中。

    早。

    “房间门怎么是开的？”

    “晚上就开了，我被冻醒了，也不知道谁开的。”

    “你怎么没关啊？”

    “我、我害怕，没敢下床。”

    陈采星听到几人话声，昨晚那只黑猫就是从这四位房间蹿出来，要不是他们回来及时，铃铛作响，昨晚应该会死人。等人到齐了，陈采星数了一遍，玩家一个都没少。

    人到齐了去餐厅，每天的节奏都是重复着，像是没有变数，看不到回去的希望，虽然没有再死人，但气氛已经开始压抑起来，没人聊天话，沉默的各自用完食物，去了大厅。

    亚历山大出现，依旧戴着面具。

    陈采星看到亚历山大头上戴的鸟嘴面具，不由想到了昨晚那只怪物，虽然没有明确亚历山大就是那只怪物，毕竟他们谁都没见过亚历山大面具下的样子，可他直觉觉得是。

    因为今天的亚历山大心情不好，隔着面具都感觉得到，人群没人敢交流话，对方用鸟嘴扫过玩家们，气氛很糟糕，有股杀气，对方应该是察觉到昨晚有人进了他的屋子。

    “有人昨晚外出了吗？”亚历山大问。

    果然。

    众人眼底露出茫然，有人：“没有啊，您不是晚上最好不要出去，会有危险的。”

    鸟嘴审视着众人。有的玩家被盯得受不了，发抖害怕哭泣，或者避开鸟嘴的审视，陈采星如同往常一般，在鸟嘴看过来，甚至还露出个礼貌的笑容。

    “好吧。你们记住晚上不要出门。”鸟嘴医生收回了目光，例行公事重复着前两天的话。

    又要进行下乡进城志愿医生活动。大家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方萍萍的死提醒着众人，他们也是会被感染的。有人大着胆子：“亚历山大医生，我很难受，可以今天不外出休息一天吗？”

    鸟嘴望着话的人，声音带着几分蛊惑：“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可以去治疗室休息，你愿意吗？”

    “我——”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亚历山大医生为我们提供了食宿，我们应该辛勤劳动才是。”陈采星突然开口，面露笑容，“医生，你对吗？”

    亚历山大鸟嘴转向陈采星，许久，冷着声：“是的，你们应该好好工作。”这话的有点硬邦邦。

    等大家从大厅离开。

    刚偷懒想休息的玩家不满看向陈采星，抱怨：“你不想休息别人还想。”

    “就是，马屁精，人家亚历山大也没领情。”

    陈采星轻飘飘：“别假病成了真的，一睡不醒。”

    “你！”对方气的脸色铁青，一副要上去干架，：“别以为我不敢孕妇。”

    “你这么low，我哪敢不信啊。”

    这人本来气得半死，又被陈采星那句话刺激活了，真的是半死不活，最后原地大喘气，被同伴扶着离开，隔着几米还能听到劝慰声：“算了别跟孕妇计较。”、“你没看那孕妇后头站着俩男的，讨不了好的。”

    元九万皱起了脸。

    俩男人是几个意思？把他放哪里？

    陈采星一低头就看到自家孩满脸的生气，什么心事都挂在脸上，笑眯眯的揉乖九卷毛，：“谁都没我们乖九厉害，姐姐就靠我们乖九了，我们乖九最男人了。”

    郭昱：……元星什么都好，就是眼睛有点问题。

    今天四人照旧去城里，陈采星有种猜想需要确认一下。这次同行的还有三位，两女一男，陈采星认出来那个叫王果的，多看了两眼，三个人队伍，王果走在最后很沉默，她的队友一男一女聊着天很热切，她就像是个隐形人一样。

    两队之间隔着距离，估计人家什么不想他们听到。

    程立峰注意到元星视线，：“男的叫朱绥，也是个老手。”

    “那就很奇怪了。”陈采星着，补充了句，“我第一天过来的时候，碰到了亚历山大的手，是温的。”所以当时他肯定亚历山大是人，结果呢？

    昨晚的一切还在眼前。

    程立峰望着前面人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

    “唉唉唉，咱们四人的队伍，干嘛哑谜？我是不配知道什么吗？”郭昱在旁开口。

    陈采星看了眼郭昱，低头问九：“九，你知道姐姐什么吗？”

    “知道呀。”元九万点着脑袋。

    郭昱：？？？

    “我不信，不然弟弟你看，我听听对不对。”郭昱厚着脸皮，他真不信会被学生给吊了。

    元九万本来不想理郭昱，但看到星星看着他，只好：“朱绥是老手，王果是第二天混到朱绥队伍的。第一晚死了四个人，新人都很害怕想和老手组队，但没人同意。”

    可王果混到朱绥队伍了。

    “你怎么知道她是第二天——”然后郭昱就闭嘴了。因为第一晚死了人，第二天他和老程去城里，王果当时是孤身一人的，没有队友，而且对方一直诉可怜想加入他们队伍，他和老程都拒绝了。

    因为当时他们和元星姐弟住一起，懒得换室友。如果王果当时是和朱绥组队，没必要换他们这边。

    “还有一点，王果的存在感太低了。”程立峰道。他记人过目不忘，但总会忽略掉对方，如果不是元星提起来，他不会想到这里的，像是对方不存在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这才是最怪的。

    再看前面的队伍，明明是三个人，但朱绥和另外的女孩聊着天，像是不知道背后还有个王果。

    郭昱想到一种可能，吓得放低了声，悄咪咪：“你们王果会不会是个鬼？只有我们能看到她，她队友看不到，不然四个人的队伍就算找线索也是两两分配，哪里有三一分的。”

    “王果有影子有体温。”陈采星觉得不是鬼。

    郭昱一看，王果身后果然拉着长长的影子，如果是鬼他觉得害怕，可现在这种不人不鬼不知道什么的更觉得毛，声音更低了，“那你们这王果到底是什么？老程还背过她——”

    “卧槽。”郭昱反应过来，看向老程，“第二晚猫要杀你，进树林不是触发条件，是因为被王果缠着？”

    程立峰早都想到这儿了，不过摇头：“也不一定，有可能是两个条件都要达成。”

    进树林和被王果缠着。

    缠着也许不明确，很可能在他们没注意到的地方，王果做了什么引诱他们触发第二个死亡条件。不然只是被王果缠着，朱绥的队友都没有事，昨晚黑猫可不是从朱绥的房间出来的。

    “第一晚死亡四人，有新人看到他们都进了林子。”陈采星补充。

    所以条件应该是双向的。

    目前线索能确定是王果和树林里的芭芭拉有关。他们掌握的道具铃铛可以让黑猫附身的芭芭拉离开，无法夜晚杀人。如果玩家没有购买道具十字架，只要查出大女巫芭芭拉，从而从皮鞋店找出黑猫的铃铛，那么是可以克服的。

    游戏给了他们生路，不需要氪金道具。

    但代价是很惨烈的，需要拿玩家的命一一试。谁知道这铃铛会有用。

    “这次多亏了九才拿到铃铛，九真棒。”陈采星夸赞着九。

    元九万被夸赞挺起了胸脯，高高兴兴：“是姐姐先看到的，我才找到的，姐姐最棒了。”

    郭昱：……这对姐弟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互相吹彩虹屁。

    “明天去乡下看看吧。”陈采星想到墨菲，或许能再问点别的出来。游戏分城里乡下，应该是有两条线的，城里关于芭芭拉女巫树林，乡下应该是那个黑色鸟状的亚历山大。

    只是当时他不知道亚历山大有问题，墨菲起女巫他注意力全在芭芭拉上，没在多问。

    墨菲提起过恶魔的。

    陈采星突然想到。

    墨菲了，只是他以为恶魔是指黑死病瘟疫。

    这游戏处处给他们模糊信息，玩文字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