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这个兄弟我曾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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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夏自古以来,对于城市里有活力的社会组织团体及其成员,有着非常精确的描述和区分。

    家里有点闲钱,里拿着刀剑四处晃荡不干正事的,叫做游侠。

    本地土著,爱欺负人的,叫做地痞,挨欺负的,叫做破落户。

    会两功夫,喜欢往身上刺青抹油,好勇斗狠,能登台卖艺的叫做青皮。

    没有户籍,没有教养,毫无廉耻的,叫做流氓。

    吃光,用光,典当光,工资日结第二天啥都剩不下的,叫做三光码子。

    不好好读书工作,追求标新立异,招猫逗狗的,叫做古惑仔。

    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能过一天算一天的,叫做混混。

    这些牛鬼蛇神加在一起,学名叫做社会闲散人员,当然可以自己吹牛逼是江湖人。

    江湖人也分三六九等,混混是里面最底层的角色。

    混混的混,是混吃等死的混。别什么烧杀抢掠了,打架都得讲规矩,提前约定好双方不能带兵刃,不能下死。打完架甚至还得给街坊老少爷们赔礼道歉,清扫街道,不敢跟别人添麻烦。

    虽然平时上不得台面,让人看不起,可也不是没有好处。

    好处就是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砸不到他们身上。

    明国初年,天门市第一次扫黑除恶,所有过去嚣张跋扈的黑恶势力,帮派社团都被一扫而空。

    年底第二轮扫黑除恶,又有一大批城狐社鼠被清除干净,顺带还拯救了大批的失足妇女。

    王云霄他们老老实实地上学去了,屁事没有。

    按照油条的法,过去这条街上都是风月场所,到晚上那叫一个灯红酒绿,燕舞莺歌。原来这橱窗里哪有什么木头模特,都是珠圆玉润的漂亮姐姐,一个个能歌善舞,多才多艺

    “你来过?”

    “我都是听别人的!”

    就算还有漏的姐姐,那也不可能白天出来营业,现在街道两边都是整改过后重新开张的正经店铺。

    街上还有各种江湖艺人,卖水果香烟冰棍的,书唱戏打把势的,非常热闹。

    王云霄游游逛逛,一直玩到晌午,找了个背阴的地方,和油条一起蹲在墙根下,掏出窝头开始啃。

    刚啃了没两口,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接近。

    王云霄给油条使了个眼色,把铁片刀捏在里。

    可对方似乎并无歹意,离老远就喊了一声:“元宵!”

    王云霄回头,就看见身后站着一个瘦猴一样的男人。

    要这人瘦到什么程度,那粗看上去就像是脑瓜子下面插了一根筷子似的,全身上下都是皮包骨头,风一吹都能飞起来的那种。这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眉目之间透着几分猥琐。

    王云霄看向油条,油条摇了摇头。

    油条都不认识,那就明不是什么熟人。

    “我呀!驴二啊!”

    看王云霄一脸茫然,那人也不生气,嘻嘻哈哈凑过来,看了一眼王云霄里的窝头,顿时眉头一皱,撇嘴道:“怎么还吃这个呢,走,二哥带你下馆子去!”

    ()(e)  不是你谁啊?

    王云霄没动地方,双抱了抱拳,试探着问道:“我看大哥您有点眼生,不太敢认”

    驴二没好气道:“这才几年不见,就不认识我了?我呀!当初孟老瞎子娶姨太太置办酒席,咱俩坐一桌,晚上还一起打牌来着,你都忘了?”

    王云霄心那我能记住才有鬼了!

    油条在他耳边声道:“孟老瞎子是当初咱们那片儿的大混混,我记得好像是有这事儿。”

    他只是有这事儿,但却不认识这个人,这种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也能套近乎,脸皮厚度得跟锅底有得一拼。

    王云霄可不觉得自己现在这身份地位,能值得这种人请自己吃饭。

    不过俗话得好,光脚不怕穿鞋的,不吃白不吃。

    我一个大老爷们怕什么,怕你割肾么?

    想清楚这个道理,王云霄当即便笑道:“得罪得罪,怪我眼拙,真没认出二哥来。”

    驴二撇嘴道:“噫,这读了两年书,有文化了,话就是不一样啊。走走走,边走边!”

    这人显然也是个混混,嘴上着请客吃饭,那也不可能去吃街上挂幌的馆子。仨人兜兜转转,穿街过巷,找了一家门户的驴肉火烧铺子。

    “掌柜的!给我们来一锅子,半斤驴肠,半斤焖子,十个烧饼,二两烧,再来点下酒凉菜!”

    驴二豪气干云地一挥:“今天我做东,都别跟我客气啊,不够咱再要!”

    谁跟你客气了

    王云霄笑道:“二哥最近发财了?”

    “嗨,做点买卖刚才咱们到哪儿了?啊对,孟老瞎子!”

    驴二一拍桌子,满脸的惋惜:“老瞎子多好一人啊,你是不是枪毙就给枪毙了,现在他那老婆带着他闺女上街弄点营生,要不是兄弟们时常照拂着,早不知道让哪个孙子给糟践了”

    王云霄也不接话,就听着他在那儿自自话。

    过了一会儿老板端上来一个锅子,里面熬的是驴杂碎,配上青红萝卜,豆腐粉条,香气扑鼻。锅子底下用炭火煨着,上面雪白泛油花的浓汤咕嘟咕嘟冒泡。

    “来来来,自己动啊!汤还能续,还能加面条呢!”驴二一边招呼着,一边站起身来往自己碗里夹肉。

    王云霄给自己连汤带菜盛了一满碗,把没吃完的窝头掰开扔在里面泡透了,送到嘴边稀里呼噜一吞咽,滚烫的肉汤夹杂着辛辣的白胡椒味道从胃里直冲上脑门,鼻尖都开始冒汗。

    “我跟你有钱就得吃这个!那些炒菜都没意思!”

    驴二自己请客,自己也吃得最快,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吸了吸鼻子,对王云霄笑道:“元宵,我这两年在街面上没怎么见着你啊。听你们都给抓到学校里念书去了?那学校给你们发钱么?”

    王云霄和油条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摇头。

    “不给钱你还念书啊?”

    驴二拿起酒壶,倒满一杯酒推到王云霄面前,嘿嘿笑道:“我不是念书不好啊,念书肯定好,可那都是少爷姐们才能念的,咱们哪是那块料啊!就你们那个学校,现在政府是不要钱,让你们白念。等以后呢?还能供你一辈子么?”

    ()(e)  王云霄听出他话里有话,忍不住笑道:“二哥的是,可我们也没办法呀,学校里好歹有一口吃的,有个住处。我现在出来能干啥?沿街要饭么?”

    驴二摆道:“那不能够,老弟你当初在南城这一片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底下一群兄弟能文能武的,谁不给你三分面子啊!我跟你,现在不比以前啦!政府来回扫荡两轮,街面上原来那些三老四少,死的死逃的逃,一个没落下。不是跟你吹嘘,就我这样的,现在出门人家都喊我二爷了!你想想”

    王云霄摇头道:“二哥你都了,去年来回扫荡两轮,今年不定还要再接着扫呢,我不要命的?”

    “啧,谁让你为非作歹去了?您要真有那大本事,我抱你腿还来不及呢!”

    驴二拿起酒杯嘬了一口,压低声音道:“兄弟,我这里有一桩富贵,正愁没人搭伙。这两天就在家里头疼呢,你巧不巧吧,一出门就遇上你了!”

    老子信了你的邪!

    王云霄心中暗笑,表面不动声色,声问道:“还有这种好事?”

    驴二笑道:“富贵多着呢,只是过去落不到咱兄弟上。就像你们学校那边,以前有几个摊儿都是朱老六管着。自从他跟他那些兄弟进去之后,那一片儿可就再没人管了。前些日子我遇上几个哥们儿还跟我念叨呢,没人组局,玩不尽兴。”

    王云霄一开始还没听懂,听到一半才明白过来,这是要聚众赌钱。

    连忙摆道:“不干,不干!”

    “不玩大的!”

    驴二连忙劝道:“都是街坊邻居自己玩,一分两分的,警察不管!也不让你干啥,就是帮兄弟撑撑面,镇镇场。你要是愿意,我给你分这些——”

    他用大拇指掐着食指中指,做了一个两成半的势,然后从自己兜里掏出来五两的一锭银子摆在桌上,挤眉弄眼道:“真金白银,二哥可不跟你开玩笑。你要是同意了,这锭银子直接拿走,今儿晚上咱再仔细地谋划一番!”

    王云霄伸就去拿银子,驴二脸色一变,急忙伸阻拦,却没想到王云霄更快,一把就抢了过来。

    “今天晚上不行,明天吧,明天晌午去我们学校门口等我。”

    王云霄掂了掂银子,直接揣进兜里,然后也不理会驴二尴尬的脸色,继续狼吞虎咽。

    吃饱了肚皮,跟驴二分道扬镳。

    回去的路上,油条声道:“大哥,我瞧着这货没安好心。我看他那一脸肉疼的样子,这钱都不一定是他出的。”

    “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啊,又不是亲兄弟,凭什么白给你五两银子,还跟你合伙?他是拿我当棒槌呢!”

    王云霄里捏着银子冷笑:“回去举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