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三章 脑海里的烟花
话一完,魏大魂未等胡祖望回答,便微微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胡祖望张嘴还想什么,胡承荫摇摇头,示意他不必再。
胡祖望看着魏大魂离去的背影,无奈笑道:
“这子挺有意思啊!”
胡承荫将视线从魏大魂身上收回,跟胡祖望道别:
“祖望大哥,那我也先走了。”
“承荫,今天能赢比赛可多亏了你了,我今年夏天就毕业了,这可能是我在联大的最后一场球赛了,真是谢谢你了。”
“我今天也打得很过瘾,你快回去吧,大家都在等你一起吃饭呢!”
胡祖望看着胡承荫,眼神意味深长:
“承荫,这么长时间没见,总觉得你子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哪儿不一样了?”
“不上来,好像哪儿变了,又好像也没变,算了,不胡八道了,天儿不早了,你赶紧走吧!”
胡承荫点点头,转身向前走去,走出好远,听到胡祖望在身后大喊:
“我还欠你顿饭,等你从呈贡回来我请!!”
胡承荫没有回头,丢下一句:
“两顿!”
胡祖望笑了笑,看着胡承荫的身影越走越远,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流云,转身进了迤西会馆。
久违地运动了一场,胡承荫感觉到全身的筋骨都活动开了,虽然隔日的酸痛可以想见,但胡承荫仍尽情地享受着运动带给他的愉悦,他并不急着赶回学校,就在金碧路上慢慢悠悠地走着。
金碧路在近日楼之南、金碧公园之北,西接拓东路,全长一千七百米,明清时书林街以东称新城铺,后来因为两广商人齐聚于此,又称广聚街,街上最有名的便是金马、碧鸡二坊,东为金马,西为碧鸡,两坊跨街而立,巍然对峙,在两坊之间的街道则名为中堆,而碧鸡坊至鸡鸣桥则叫敦义街。清末直接将该街道的东段称为金马大街,西段称为碧鸡大街,而一九三七年开始则将两条大街合称为金碧路。33
两坊最早修建于明代宣德年间,“金马”和“碧鸡”是汉代便开始在西南一地流传的祥瑞,昆明修建“金马”、“碧鸡”两坊,便是希望昆明一方能披泽沐恩,老百姓能安居乐业,所以历史上两坊虽然多次被毁,却又数次重建。
()(e) 此刻伫立在胡承荫眼前的金马碧鸡坊是光绪十年重建的,并于民国五年修缮过一次,两坊各面宽三楹,下方可通车行人,牌坊上“金马”和“碧鸡”四字为呈贡书法家孙清彦所写楷书,字上贴以金箔,两坊通体丹漆彩绘,胡承荫第一次看到“金马碧鸡”两坊已是近两年前跟随步行团第一次进昆明城的时候了,那时候就被两坊的雄浑壮丽、金碧辉煌所震撼,然而此刻的胡承荫视线却被碧鸡坊下一个弯腰撑柱的背影所吸引了。
“魏大魂,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魏大魂一转头,胡承荫便看到他面无血色的脸和苍白的嘴唇。
魏大魂看到胡承荫,立马直起身子:
“没事儿,就是走得有点累,歇一会儿。”
魏大魂继续向前走去,胡承荫跟他并肩而行:
“你不是工学院的吗?这么晚了怎么还进城啊?”
魏大魂一路上走得飞快:
“工学院所有一年级新生第一年都在校本部上课,宿舍也在那边,到二年级才回拓东路。”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以前也在械系学了一年,虽然后来转系了,倒也算你半个学长,以后要是有什么帮忙的尽管找我,我叫胡承荫,现在念社会学专业三年级。”
“知道了,谢谢学长。”
“对了,你之前你叫魏大魂,这名字太特别了,这名字是谁给你起的啊?”
“我自己。”
“你自己?”
魏大魂抬眼看了看胡承荫,眼光犀利:
“你真正想问的是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吧?”
胡承荫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超出了边界,嘿嘿一笑:
“不好意思啊学弟,我有点自来熟了啊!”
胡承荫赶紧道歉,却没想到魏大魂跟着开了口:
“我原来的名字叫魏大云,是我祖父给我取的名字,后来‘九一八事变’爆发,我的父母、祖父祖母全都被日本人的炸弹给炸死了,只有我自己活了下来,从那以后我就改名叫魏大魂了。”
明明是万分惨痛的人生境遇,魏大魂的声音却波澜不惊,脸上一派平和,就好像在着别人的事情。
()(e) 胡承荫停住脚步,僵在原地。
亲人都成了鬼魂,所以给自己的名字里加了一个“鬼”字吗?
魏大魂发现身边的人没有跟上来,停下脚步转过了身,朝着胡承荫一步步慢慢走了过去,一直走到他跟前:
“怎么了,学长?觉得我的名字很可怕吗?”
胡承荫连连摇头,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没没有,怎么会呢!”
“我倒是很喜欢我现在的名字,这样我的亲人就永远跟我在一起了,我走到哪儿都带着他们。”
这话一时之间胡承荫还真不知道怎么接,看见他的反应,魏大魂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
这是胡承荫第一次见到魏大魂的笑容,这笑容让他不由得失了神。
就在这个时候,魏大魂突然在他眼前直直地向后栽了下去。
胡承荫赶紧伸出双一把搂住了魏大魂,一瞬间失去了平衡,胡承荫背朝下砸在地上。
人一旦昏迷分量就瞬间加重,胡承荫被魏大魂压得动弹不得。
而且他不仅身子动弹不得,脑筋也拧成了麻花,完全动弹不得了。
魏大魂紧闭着眼睛死死地压在他身上,鼻息吹得胡承荫脖子微微发痒,胸前那隆起的形状纵使是再怎么迟钝的人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之前一系列不经意间的细节如今都串联了起来:纤长的四肢、白皙的皮肤、沙哑中带有一丝纤细的嗓音胡承荫的脑子里瞬间炸开了无数烟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木兰辞里最有名的那句诗: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