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1章 休言雨昔非英物
行走于蜿蜒起伏的山中,吴亘不禁觉着有些荒诞。初次登上昆天洲时,就是余风将自己送上了岸。二次入海,又是余风相伴在侧,不得不命运的安排总是充满巧合。
脚下这片绵延不知多少里的荒山,属于疏勒行省的地盘。此地海岸线错综复杂,暗流潜伏,缺少如衡门港这样的良港。相较佐衡路,这一片区域人烟更加稀少,鲜于家并未在此驻扎更多的兵马。
吴亘和余风一直摸到一处隐匿于密林中的山谷,方才停了下来。山谷之中,清澈的溪流潺潺流淌,沿着溪畔,可见一片片红枫树随风摇曳,景致倒是十分不错。
走到谷口,吴亘并没有直接入内,而是不断轻触旁边的山石,或点或画,好似在画符一般。不一会儿,眼前的洞口渐渐变化,化为一块布有阵法的乱石滩,而真正的山谷入口则在远处显现出来。
吴亘带着余风入得谷内,两侧的林中传来吼声,
将自己的断刀向空中扬了扬,吴亘大声道:
林中的人没有再出声,很快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应是有人前去报信。
不一会儿,从谷中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很快宁雨昔偕楚喜、浣纱女急匆匆赶到谷口。
等看到吴亘的样貌,三人皆是一愣,警惕的上上下下打量。
吴亘将断刀挥了挥,自嘲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楚喜一脸惊愕,上前几步抓住吴亘的胳膊,
吴亘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不禁有些气馁,
宁雨昔和浣纱女对视一眼,皆是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样貌可以变,这本性难移啊。
几人走到谷中,这里山明水秀,草绿枫红,依山傍水建了三栋楼,掩映于灰石青树间。楼前繁花似锦,彩蝶流连,颇为幽静雅致。
在一处竹篱旁,有人在石台上摆了茶盏,几人围坐于旁,煮泉品茗。
一杯茶入腹,吴亘单刀直入。
楚喜面色有些灰败,一声长叹,
吴亘不动声色,神情阴冷的看向对方。
一旁的浣纱女见吴亘动了怒,赶紧解释道,齐玥其实对百里苏之死始终耿耿于怀,当初嫁给哈豹,也不过是齐家为了自保,硬把她给推出来的。
寨主,句难听的,千钧义不敌枕边一缕风。寨主在的时候,哈豹自不敢造次,这次突遭大变,内外施压之下,哈豹转身也是正常的。
()(e) 楚喜面色愤懑,看着面前茶盏恨恨道,哈豹鼓动军中士卒,若不脱了无畏军,花家定会将这些人斩草除根,很多人其实是被裹挟过去的。
我也曾劝过哈豹,却被他囚于城中,若不是呼延莫、屈通等人暗中相救,不得此时已被押往安思家。钟耒等兄弟誓死不从,被却是被哈豹暗中给派人杀了。
吴亘握断刀,看着溪边枫林不语,一道难言的杀气透体而出,漫过竹篱,越过山石,掠过淙淙溪。原本翩跹于空的彩蝶低伏于叶下,卖弄歌喉的虫子闭上了嘴,连跳跃奔腾的溪水也渐渐
安静。
一片树叶从天而落,落至吴亘近前时却骤然裂为无数碎屑。
令人窒息的沉寂中,终是宁雨昔率先开了口。
吴亘从失神中醒来,敛了自己气息,面色平静道:
宁雨昔斟酌了一下语言,直起身子平视吴亘,
一声叹息,吴亘摆了摆,
宁雨昔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温柔的声线变得尖锐,秀目中隐有怒色,此次渡劫之事,你和杨候正都有欠妥之处。设了这么大的局,试探军中人心,看起来高明,实则颇为愚蠢。
人心就如花瓶,一只花瓶能有多坚固,哪能这么一次次考验和试探?现在试探出来了,有些人的花瓶也碎了,这样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
寨主啊,世间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一个是太阳,第二是人心。你一次次玩弄人心,只会让一个个下将领改弦易辙。
若不试探也就罢了,既然有人已反,那就要痛下杀,否则无畏军尊严何在,军纪何在,自己落个优柔寡断的名声。我倒是建议,袁代带兵谋反,必得杀之而后快。至于陆会,虽有叛逆之举,但却无害人之心,他只是忠于旧主,倒是可以留他一命。
宁雨昔一番夹枪带棒的话下来,楚喜和浣纱女如见神人般盯着此女。就连吴亘,也是被怼的哑口无言。
自入无畏军以来,宁雨昔极少发表自己的意见,几乎看不出她的存在。今天一番疾风暴雨,把吴亘打得有如雨中的杜鹃花,头都不敢抬起。
有些无措的瞟了一眼楚喜,后者频频目光示意,吴亘只得尴尬的点头称是,直言自己考虑不周,下次定会盘桓周全些。
楚喜赶紧岔开话题,免得吴亘太过于尴尬。
吴亘掩饰的咳嗽了一声,幸好此时脸上的血肉还没有全部生出,让别人看不出自己的神情变化。
()(e) 谈论到正事,吴亘自然又恢复了自信,杨正已经有些铺垫,与这些心有不满的家族多有联络,若是我们与花家有战事起,花家很难号令这些家族。
另外就是,良遮山中诸关皆立,易守难攻,我后路无忧。再加上无畏军历经多次战事,如今已是兵强马壮,对上如今的花家真可以扳扳腕。当然,为了稳妥起见,我准备与姬家订立密约,欲合力出兵攻打花家。
目前,最难办的是海上,花家正在全力拉拢生鲛,组建自己的水师。而我无畏军由于诸种原因,在海上并没有自己的一支力量。所以,陆上的事由从月他们谋划,这海上,由我亲力为之,先将生鲛打垮再。
楚喜面有愧色,冲吴亘拱道,
吴亘摆了摆,示意楚喜不必自责,
宁雨昔忽然出声,目光灼灼直视吴亘。
吴亘一时语塞,沉吟片刻方正色以对,
宁雨昔嘴角含笑,强大的气势让吴亘都有些如芒刺背,
吴亘叹了口气,举杯喝了一口茶,雨昔啊,我要有五十万大军,自可以直接拿下衡门港,何须还要与花家媾和。只不过以我无畏军当下实力,无论对上呼兰家还是花家,都没有取胜的把握。
一头狼要想从两只虎口中讨得便宜,那就须得鼓动两虎相争。胜了的那只也会身受重伤,我们才能有从中周旋的余地。若我直接拿下衡门港,那就是与花家撕开了面子,一场大战是免不了的。
佐衡路容不下这么多军马,从良遮山支援又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这场仗的胜算不大。况且,我想要的是一个平稳的佐衡路,好为出海提供稳定的钱物,与花家维持关系也就成了首要之选。
宁雨昔微微一笑,但言语间并无半分退缩。
吴亘眼神颇有些不自然,自己挟破境之威,本来还想在楚喜面前装一把深沉,却不想被宁雨昔给生生打回了原形,只得讪讪道:
宁雨昔长叹了一声,冲着吴亘微微侧身施了一礼,
吴亘想了片刻,亦是郑重回礼,着转头对一旁看傻了的余风道:
余风一听有些着急,
余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吴亘轻轻转动着上的戒指,双眼微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