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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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天气很好, 似乎老天听到了人们的心声, 到四点多时, 太阳隐没在了云层里,炽热的阳光不再直射大地,气温降低了很多。

    广阔的天空上雪白的云朵一排排横满了整个天际, 云丝缭绕翻滚像是成片的棉花糖,云层间隙透出蔚蓝清透的蓝天底色,无边的原野上麦田连绵不尽, 华丽梦幻的洁白古堡静静耸立。

    美得简直像是电影里的梦幻世界。

    秋桐带安宁去骑马,这处庄园里,吸引她的只有园里的马厩,还有外面那供马匹奔跑的马场。

    安宁很是兴致勃勃, 跟着来到马厩时, 见到好些高头大马昂头挺立着,微风凛凛神气十足。她的眼睛都亮了,马这种动物虽然不少见,但她只在电视和马戏团里见过,现实中没有碰过几次。

    海市临海,从古至今都没有人家养马的, 反倒是渔民更多。

    园里侍候马匹的工作人员给她们拿来了装备, 秋桐只带了个头盔,拿了个马鞭, 其他都不用,只为了骑马她便来过此地多次, 对自己的骑术很有信心。

    相比起来,安宁就要全副武装了,身上穿着防护背心,腿上裹了护腿,手套头盔一个不落,但秋桐没把马鞭给她。

    “先给你找匹马坐着,别用马鞭,怕惊了马掉下来。”秋桐。

    没一会儿,她果然从几十匹马里找出来一匹母马,饲养员也那匹马温驯乖巧,新手骑的话很适合。

    母马浑身毛发都是棕色,跟安宁差不多高,站在那里温顺极了,秋桐把它牵出来,它踢踢哒哒迈着步子,偌大的眼睛温润宁静,干净地倒映着蓝天白云和人影。

    姑娘浑身上下装备齐全,头盔罩住了脑袋,只露出一张漂亮白皙的脸,带着手套的手心翼翼去摸马的肚子,水亮的眼底满是新奇与喜爱。

    马也新奇地看着她,两双温润、澄澈的大眼睛相对望着,如出一辙。

    秋桐看得发笑,把缰绳递到她手里,抬手理了理她额间的发,叮嘱道:“在这等我一下,我去牵我的马。”

    看安宁乖乖点头了,她才转身离开。她的马养在另一处地方,有专人饲养,只待她来骑,是专属于她一个人的马。按理秋家家大业大,不缺一座庄园,更不会让秋大姐落魄地来别人家里骑马。夏淑云死后给她留的财产里便有两座农庄,可她从未去过。那些产业里,绝大多数都是秋文生的人,她厌恶极了他,所以那种经营类的不动产,她从没有亲自管理过。

    也是这种甩手掌柜的作风,使得秋文生对她没有多少戒心,要是有朝一日她突然发奋进取,他反倒会担心她积聚了力量后是否会威胁到他,必定会深深防备忌惮起来。

    她没有威胁,他才能容忍她至今。

    秋桐拉着缰绳牵出来一匹马,这匹马极高极大,站着比她还高,通身枣红的毛发,没有一丝杂色。它走路时蹄子撞击在石板上,嗒嗒作响。体态健美修长,浑身上下美得无一丝赘肉。它与安宁的棕色马站在一起风格迥异,大概就是健身肌肉男和娃娃的差别,全身上下只有那双同样巨大无暇的眼睛有些相似。

    安宁看了看大马,虽然感慨它的威风,却还是更喜欢自己的马。大马神采飞扬,通身都是被精心理的神气,眼睛虽然干净却含着倨傲。它气势太足,看着十分高傲,在原地站了会儿便没了耐心,踢蹄子响鼻,脾气一点也不好的样子。

    马脾气很温和,秋桐扶着姑娘往上坐,她掐着安宁的腰,让她踩着脚蹬往上跨,一举便把人送上了马背,这期间马一动也没动,温顺乖巧地不像话。

    安宁坐上去后笑眯眯地摸了摸马的脖子,秋桐也赞赏地拍了拍它的脸,而后走到自己的那匹红马身边,抬脚一蹬一跨,行云流水般坐了上去。两人为了骑马特意换了衣服,她的双腿包裹在黑色裤子里,显得越发纤长笔直。

    哇!好帅!安宁心中惊呼,秋桐似有所感,偏头朝她看过来,桃花眼里蕴着浓浓笑意,弯起红唇浅笑:“来,把你的缰绳给我。”

    姑娘握着缰绳伸长手臂递过去,秋桐一手拉着自己的马绳,一手牵着她的马,引着两人往前方的马场走去。

    一边指导她:“把身子坐直,不要歪歪扭扭,放松一点,别紧张,你的马很乖,不会有危险的。”

    马步子缓慢,大马也被秋桐拉着缰绳维持在缓慢踱步的速度,安宁坐在马背上心跳地飞快,感受着身下摇摇晃晃的动作,既害怕又兴奋。

    秋桐牵着她走了一段路,来到了马场边缘,磨得那匹枣红大马禁不住开始躁动起来,才放了绳让安宁自己牵着,道:“你牵着它让它慢慢走,不要赶它,在这里等我,我去跑两圈。”

    安宁忙乖乖应声:“嗯!”

    秋桐握紧了缰绳,最后回头弯唇一笑:“乖。”

    脸皮薄的姑娘悄悄红了脸颊,心底升起一丝隐秘的羞涩和喜悦。

    “驾!”气势张扬的女人一声清喝,扬起马鞭往后一抽,那躁动不休的红马兴奋嘶鸣一声,倏地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速远去,马背上的女人伏低了身子,双腿夹紧马腹,随着远去的马匹越来越,在这广阔的荒原马场中,化作一个红色的点。

    耳旁的风呼啸而过,四周的景物飞速倒退,身下的马奔驰着,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歇。秋桐在这极致的奔跑中,感受到了极致畅快和肆意。这一刻,俗世的纷乱嘈杂远离了她,她的脑海里再也不用思考谋划,只想着跑、跑、跑快点、再快点。秋文生、秋原、夏淑云,那些纠缠她束缚她的东西,都被她抛在了身后。

    当她毫无顾忌地绕着马场跑了两圈,喘着气回过头来时,坐在马背上的稚嫩姑娘牵着马缰正慢悠悠地踱着步,莹白的脸望向她,神情隔的远看不大清楚,可她能感觉到,那遥遥的目光柔软而欢喜,专注地投在她身上。

    一瞬间她便从酣畅淋漓的放空中脱离出来,仿佛回归了人间。人间烟火重重,她原以为自己是过客,万家灯火无一是归处。

    然而她遇上了那个姑娘,姑娘干净纯美,为她洗手作羹汤,为她留一盏夜灯,待晚归的她回家。

    秋桐总会想,遇上安宁是幸还是不幸?原来的她潇洒如风,谁也牵绊不了她,她没有牵挂,亦没有弱点,强大到无坚不摧。可如今不同了,那个姑娘住到她心上去了,成了她的软肋,她必须得好好隐藏住,绝不能让那些围着她的牛鬼蛇神发现安宁的存在,更不能让他们知道,她对于她的特殊。

    心中思虑万千,走到近处时,她脸上挂上了一贯的笑容,红唇似火,张扬夺目。

    姑娘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满的崇拜,眸子亮的如天上的星子。

    秋桐心中一动,轻笑道:“想不想像我那样骑马?”

    不待安宁点头,她便驱着马凑近,与那匹母马并列,递了只手过来,修长的指节如玉:“来。”

    安宁毫不犹豫握住她的手,而后一道大力将她一扯,一只手臂环上她的腰身,一阵天旋地转后,她坐在红马背上的马鞍里,身后的人在她耳边沉沉笑了笑,一手提着绳一手紧紧揽着她的腰,在她耳际轻声道:“带你去兜风。”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耳畔,还不待她回神,心脏的狂跳和悸动还未平复,秋桐便一扬马鞭,抽了下去。

    枣红的健马窜动奔跑,迎面扑来的风轻暖怡人,空气中萦绕着植物的清香,马背上有些颠簸,身后那人环在腰上的手臂很紧,安宁能感觉到她的背正紧紧贴在秋桐柔软的怀里,她几乎是被她环抱着的。

    风吹不熄脸上的燥热,心中的欢喜亦掩饰不住,身后人的下颌虚虚搁在她肩窝里,轻快地问她:“刺不刺激?”

    知道她不能话,秋桐不待她回应,接着道:“我最喜欢骑马时那种极速奔跑的感觉,跑得快了,好像烦恼也追不上我。我还喜欢极限运动,我徒步攀登过珠峰,可惜突发高原反应没有登上峰顶,我在阿尔卑斯山滑雪,从很高很高的山坡上滑下来,然后在山脚下一头栽进雪堆里。”

    安宁回过头想看她,然而她的脑袋转到极致也看不见身后人的脸,她莫名地觉得,秋桐现在并不是开心,她话音里笑意浓郁,心中却没有笑。她扯下手套,微凉的双手抚上了腰间的手。

    秋桐察觉到她的不安,心中一暖,无声低笑,安抚地在她耳边:“别怕,我现在很惜命的,不会乱来。”

    自从跟丫头同居一室,她再也没去飚过车,至于那些极限运动,她连门都没出,哪里有空去玩?她还怕把自己玩死了,那些盼着她出意外的人不得笑死?还有这姑娘,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可她就是笃定,若她真出了意外,丫头绝对要哭死。

    “嗯。”安宁也不挣扎了,双手紧紧握着腰间的手臂,轻轻回应。

    秋桐不再驱赶马匹,渐渐降低速度,搂着丫头慢慢踱步,这种感觉出乎意外地好。天气温和,微风习习,两人间的氛围十分融洽。

    她有意转个话题,便提起了心底很久的疑问:“安宁,你不能话是什么问题?”

    若是后天因素,她想着能不能送她去治。国内治不好便去国外,真的有机会治愈,她绝对要去做的。

    安宁没带手机,怕骑马手机掉下来摔坏了,纸笔也很久没有用了,这会两人又是这样的姿势,她有些为难不知该怎么回答。

    身后人似乎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揽在她腰上的手伸出来,掌心向上:“来,在我手上写字。”